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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的姐夫王济与他荒唐的奢靡生活

    我九岁被册封为太子,三十一岁登基为帝,然而在我二十多年的太子生涯中,我过得并不太平,只因我为人痴傻,心智弱于常人,无数大臣包括父皇在内,都担心我难以承担大任,所以多次打算废掉我。我母后活着时,只要父皇生了废我的想法,她便会立即想方设法阻止,母后死后,朝廷中废我太子之位的声音再次甚嚣尘上。

    据说有一次,我父皇在陵云台摆宴,尚书令卫瓘假装醉酒,跪在父皇的龙床前说道:“臣有事想要说,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我父皇道:“您想说什么便说,朕不会责怪你。”

    卫瓘欲言又止,连续三次也没把心里话说出口,于是只好用手抚着龙床说道:“陛下这个座位可惜了!”

    父皇这时才恍然大悟过来,道:“您恐怕是喝醉了吧!”

    从此以后,卫瓘便并再也没有提起过此事,然而我父皇却明白卫瓘的意图,虽然他不许大臣们议论太子废立之事,但心中难免有些担心,于是决定亲自考察一下我,所以趁着一次宫廷宴会,父皇将东宫的官员全都召集到宫中赴宴,然后又派人将自己准备好的公文送到东宫交给我来处理,父皇想知道我是否具备处理国家大事的能力。

    当我接到内使带来的公文时,顿时傻了眼,表现出一脸茫然的模样,根本不知如何作答,好在当时黑胖正在我身边。她知道,如果此事处理不好,我的太子之位恐怕难保,但是此时东宫的官员全部被叫到了皇宫赴宴,无一人可以帮我,正当我不知所措时,黑胖灵机一动,派人从宫外找来一名博学多才的文士帮我作答,这名文士水平的确了得,作答时引经据典、条理清楚,而且文采一流,一看就知道是博学之士。

    当那名文士答好公文后,黑胖就准备派人将答案交到父皇手上,这时东宫内侍张泓说道:“太子向来不喜读书,这公文中如此引经据典,恐怕会被陛下怀疑,不如简单直接点比较好。”

    黑胖顿时恍然大悟,立刻让张泓重新写了一份通俗易懂的答案,并让我又直接抄写了一遍,当父皇看见我的答案后很是高兴,原本上父皇对我的期望很低,忽然看见我这个傻儿子亲笔写的判词,立意清楚,不由得大喜过望,他甚至把答案拿给卫瓘等大臣查阅,卫瓘等大臣在看见答案后,再也不敢对废立太子之事有所异议。自此,我的太子之位逐渐稳固,然而卫瓘却也因此被黑胖记恨在心。

    不得不说,在此次处理危及我太子之位的事件中,黑胖功不可没,虽然她泼辣蛮横,嫉妒成性,而且心胸狭隘暴虐,但在关键时刻,却总能帮上忙。

    虽说卫瓘等人不再对我的太子之位有所异议,但在朝廷中,仍有不少人时刻想着废掉我的太子之位,另立他人,此人并不是别人,正是我姐姐常山公主的夫婿王济。

    我姐夫王济出身太原王氏,太原王氏与我母后的弘农杨氏都属于魏晋时期的名门望族,享誉天下。他不仅出身高贵,而且其父王浑乃是鼎鼎大名的当朝司徒公,当年平定东吴的主要功臣。

    虽说姐夫王济出身名门,但与许多出身名门的公子哥不一样,他年少之时,才能出众,风姿英俊豪爽,气盖一时。他自幼喜好弓马骑射,勇武过人,除了武艺高强,而且还精通《易》、《庄》、《老》等典籍,文词俊茂,伎艺过人,与自己的姊夫和峤以及名士裴楷齐名,在士大夫中,颇具名望。

    晋朝开辟后,他恰巧年方二十,被朝廷拜为中书郎,骁骑将军,深受我父皇重用,后逐渐升迁侍中,或许正是出于对他才能的欣赏,父皇方才将我姐姐常山公主赐婚于他。

    作为勋臣之子,皇家贵婿,我这位姐夫不仅善于清言,而且还会修饰辞令,朝廷凡是重大诏旨辞令,多数时候都会经由他之手修饰颁布,他的能力远超其他朝臣,父皇对他也甚为倚重,以致他的仕途一帆风顺,升迁极快,当时人们都认为这是他靠自己能力达到的,而不是依靠皇家的裙带关系。

    或许正是因为朝廷的重视,父皇的赏识,让我这位姐夫生出了对晋朝的至公之心,以致他事事都为朝廷着想,然而正是这个原因,使他后来遭到我父皇的疏远,不再受到重用,自此仕途不顺的他性格大变,每天都郁郁寡欢,最终选择了在物欲横流的奢靡生活中沉沦,以致壮年而逝。

    我姐夫王济后来之所以遭到我父皇疏远,还是因为太子之位的问题。众所周知,我为人痴傻,在许多大臣眼中难当大任,然而我父皇除了我之外,在自己的儿子中却又找不出一个更理想的继承人,只因我的那些弟弟尽皆年幼,而且还是庶出,在朝中根基浅薄,无法得到宗室大臣,以及王公贵族的支持,于是很多大臣便把目光投向了我的堂叔齐王司马攸。

    堂叔司马攸乃是我爷爷司马昭的次子,我大伯公司马师无子,于是将他过继给了我大伯公做养子,堂叔司马攸自小聪慧过人,熟读经典,备受我祖父司马懿疼爱,他长大后,不仅能文能武,而且礼贤下士,才能和威望都远超我父皇司马炎。据说当时我爷爷司马昭去世前本打算将世子之位传给他,但遭到群臣的反对,此事只好作罢,但也正因为如此,我父皇对我堂叔颇为忌惮,哪怕后来晋朝建立,我父皇心中也一直防着他,害怕他过度受到大臣们的支持,从而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我父皇晚年,朝堂上对我堂叔的呼声越来越高,我父皇感受到了切身的威胁,于是他听从中书监荀勖、侍中冯紞等人的建议,下诏让堂叔离开洛阳,就任藩国,目的就是为了将他赶出京师,远离政治权力中心。当时众多大臣,包括我姐夫王济在内,尽皆站在我堂叔一边,他们纷纷上书请求将堂叔司马攸留下辅政,然而我父皇却不为所动。

    我姐夫王济眼见上书不成,于是便让我的姐姐常山公主入宫,劝说父皇,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我父皇留下堂叔,当时我父皇的姐夫侍中甄德也有此想法,于是又让我姑姑京兆公主入宫劝说父皇。

    然而这种丈夫在朝上陈书苦谏,妻子在宫内稽首泣请的做法,非但没能说服我的父皇,反而激怒了他,他不好意思斥责自己的女儿及姐姐,于是就对侍中王戎抱怨道:“让齐王走,本来是朕的家事,甄德和王济派妇人来哭,他们是何居心?”

    我父皇对堂叔本就心存猜忌,再经过他们两人这么一闹,父皇就更容不下堂叔了,于是下令催促堂叔立马离京,而堂叔最终在离京的路上,怨愤交加,吐血而亡。

    至于我姑父甄德在我堂叔司马攸去世不久后,也郁郁而终,我姐夫王济以忤逆圣意的罪名,被贬为国子祭酒,备受冷落,直至数年后才官复原职,但好景不长,回朝后又遭到与自己关系不睦的堂兄王佑的排挤,因一件小事而遭到罢免。他怏怏之余,于是将家搬到洛阳近郊北邙山下,自此开始了他穷奢极欲的放荡生活。

    在北邙山的家中,除了大修宅邸外,他终日纵情声色,放浪形骸。当时洛阳附近的地价昂贵,但他却豪掷万金买下一块地皮,作为骑射的跑马道,甚至还让人用钱串填充其中,不知耗费了几亿钱,时人称之为“金沟”。

    除了穷奢极欲的生活外,他还有两件事被人们津津乐道,其中一件便是赫赫有名的用人乳饲猪。

    有一次,我父皇临幸其宅,到他家做客,姐夫王济命人备上各种美味佳肴,样式百千,一律用当时极其珍贵的琉璃器皿盛放,并让一百多名婢女身穿绫罗绸缎,用手捧着饮食。其中有一道蒸乳猪味道,味道特别鲜美,于是我父皇便问他怎么做出来的,为何如此好吃。

    我姐夫回道:“此猪以人乳饲之,然后以人乳蒸之。”

    原本我父皇性格豪纵,在奢侈生活方面,想法颇多,但听了我姐夫这话,心中顿感不舒服,饭都没有吃完便离席而去了。

    而我姐夫这道‘以人乳饲猪’的名菜,却名传洛京,京城贵族富豪争相效仿,以府中有此菜为荣。其中最有名的乃是‘金谷园’主人石崇,作为我朝一代巨富,他对此菜进行了发扬,据说他不仅以人乳饲猪,而且还专选美貌乳姆,当客人于席间餐饮之时,便命这些乳姆怀抱嗷嗷待哺的小猪,于席间让客人观赏,客人品尝该菜肴的同时,又能大饱眼福。

    我姐夫另一件被时人津津乐道的事,便是与我舅公王恺暗中较劲的事情。

    同我姐夫一样,我舅公王恺也以荒唐奢豪的生活闻名京都。

    据说他家中有头牛,名为“八百里驳”,非常稀有,所以我舅公王恺对它非常珍惜,常常用细绢擦拭其蹄角,将牛蹄、牛角擦得晶莹发亮。

    当时已经被贬职在家,闲居许久的姐夫,忽然有一天上门造访我舅公王恺,说要与我舅公比试射那头名为“八百里驳”的名牛,如果他射中,舅公就输牛给他,如果我舅公射中,他则输一千万钱给我舅公。

    我舅公王恺沉吟良久,觉得名牛虽贵,但一千万钱毕竟更多,再加上他仗着自己射箭技术好,最终咬牙答应下来,并让姐夫王济先射。我姐夫站定后,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一箭射中牛角,舅公眼见大事不妙,连忙哀求我姐夫,说什么自己愿意输钱换牛,但我姐夫却置若罔闻,而是叫来随从杀牛取心,不多一会儿,随从将牛心呈上,我姐夫尝了一小块,便弃之如履,扬长而去。

    想想我舅公也挺可怜的,无缘无故被我这位闲居在家,想外出找点刺激的姐夫盯上,然后莫名其妙丢了自己心爱的名牛。

    从以上两件事便可以看出,我姐夫其人何其荒纵,其实不仅仅是他,我朝上层贵族,王公大臣,勋贵外戚,大多数人皆是如此,毕竟有我那位喜欢奢靡,生活放纵的父皇领头,他们又怎能不上行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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