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黑夜
女孩去的时候，一切似乎依旧，早饭已经备好。只是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已经放在了桌子上。很显然家里人已经知道她跑出去了，只是这一次似乎没有再像上次那样大动干戈出来找她。
女孩也不会去想很多事情，她只是依照着她自己的习惯，把该做的事情再做一遍。当她把盘子重新放回去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里有了点变化，这个屋子似乎是被重新清扫过了，洁净的地面一尘不染，桌上的油灯也被换成了崭新的，灯油也已经加满。
“是我看错了吗？”女孩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再重新睁开。直到确认了面前的景象依旧未变时，她才确认她没有看错。“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只是这里的环境不管怎么变化，都改变不了她无法离开的事实。她走到窗口，呆呆的看着那一堵高墙，对她而言，这些所有已经逝去和将会逝去的时间都已经
毫无意义，唯一还存在价值的，只有那段和少年在一起的时间，以及那个未来的承诺。
还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希冀。
似乎只是一瞬，时间便已经正午。门口传来仍然是那沉重的锁链声以及门被推开的声音，只是这一次没有盘子与地面的碰击声。
女孩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她茫然的转过头来，看着那个模糊不清的轮廓。虽然已经许久不见，但是她还是认出了那个男人，那个过去被她称作“父亲”的人。
“父亲……我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女孩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向男人祈求，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男人只是把餐盘端到了桌上，便转身准备离去。女孩看得见那个男人冷酷决绝的眼神，冰冷的让人恐惧。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被禁止离开这里。我亦不是你的父亲，我与你，从来都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那扇门被重重的关闭，已经开始腐烂的木门传出了有气无力的空响，伴随着被震下来木屑四散而去。沉重的枷锁再次被施于这扇老旧的门，这里的入口再次被封锁。
女孩的眼神中再无生气，似乎所有的希望都已经被剥夺去了。现在她唯一还剩下的，就只有与少年的那一个承诺。她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后来，前来给他送菜的人一直都是这个男人，只是冷漠的眼神似乎从未改变。女孩也再也不会去多看那个男人一眼，只是任凭自己游离在世界之外。
少年在这一次告别之后，便重新开始在自己世界的旅行。这一次，他走得很慢很慢，直到把周围的一切都仔细看过之后才会再前行。
有些时候，他也会想到要带女孩来这里看一看，因此他们在这段时间还有一些联系。而当这里开始飘雪的时候，他便再也没有带女孩来过。他还记得女孩曾经在极寒中昏迷，因此，他便不再去找女孩，以免她再出什么意外。
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湖面也被冰封，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白。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不知道现在还能看到什么。于是他就选择来到人类的世界。他再次看到了人们不尽相同的生活场景：他见过有人躲在屋中生火取暖，也见过有人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冰天雪地中不停地颤抖。
而在集市上，他看到了一些被叫做“炭”的东西，只是他不明白这种黑乎乎的东西为什么会有人要。原本的街道已经不再如当时那样车水马龙。许多店面已经关门，道路与之前相比冷清了许多。而在道路上行走的人，大多穿着厚重的衣物。
少年再次来到那座来过许多次的府邸。他站在那座高墙上，看着里面的样子。原本供人行走的青石板路上并没有积雪，但是路边的雪却堆成了一堆。显然路面上的积雪被清扫到了两旁。除此之外，和过往似乎看不出什么区别。
他从高墙上跃下，落地时并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原本他是想要到女孩住处的窗口悄悄的看一眼女孩的情况，但是窗户是紧闭着的，而且窗户的内侧积满了水雾，他没办法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于是他选择了离开，一路走出城外，回到了第一次和女孩告别的地方。原本的山丘变得光秃秃的，生机早已不复存在。树木的枝丫上几乎寻找不到一点绿色。
这样的自然景象让他觉得有些无趣，他现在大概也就只能看看人类的生活了。整个冬季他每天做的事情大约就是坐在树旁发呆，偶然有几次，他会选择到
人类的世界去走一走。
但是有一件事情他从来都没有忘记，那就是和女孩的约定。
漫长的冬季终于在等待中结束，随着温度的回升，冰雪开始消融，树木重新开始生长。他站在那新生的树边，静默的看着它一天天抽芽，看着它的花朵渐渐成形。
在某一天他醒来的时候，他看了看那些花。他知道现在是该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虽然已是深夜，但是男人依旧坐在书房中，油灯昏暗的光彻夜不灭。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都无法安心入眠。他知道某件事情终会到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感觉很可怕，让他无法心安。
死亡是可怕，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等死。
大门口处有些嘈杂，随即便是有人破门而入的声音。男人知道他必须面对的事情来了。他推开书房的门，看到了那一批御林军。而为首的人便是当朝皇帝的心腹。
“您这么晚还没睡啊。”那人脸上摆出略带谄媚的笑意，“我想，您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
男人和这人打过些交道，他深知这个人的品行。但是男人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心中的憎恶。“我知道。但是请放过我的亲人，她们与这件事情无关。”
“大人，这可不行，皇帝可是嘱咐过我们所有有可能导致反叛的人都要清除。不然我们课不好交差啊。”那人的回答得漫不经心，视线也不停留在男人的身上，而是在打量着这座宅子的环境。在环顾完之后他才把视线移了回来，发问。“您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男人微微颤动着的嘴唇似乎是要吐出什么字来。很显然皇帝是铁了心要他死，而且是打算断了因为他的死而导致别人反叛的可能。
身为开国者之一的他，早就想到过终=总有一日会被人算计，原本他早就做好了发生这种情况的心里准备，也考虑过被贬为庶民之后的生活。只是如此狠毒的手段，他却几乎没有做好任何应对的办法。他自己死了不要紧，只是他不希望他的亲人因此被牵连。现在他唯一还有可能保护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青石板的路面上传来了沉闷的声响。男人这一生从未向别人下跪，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尊严了。
“哎哎哎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呀。”那人倒是有些吃惊。
“那至少……请放过我的女儿……”男人亦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她不可能会反叛的，因为她恨我……”
“您的女儿？”那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就是当时那个……被称作是‘灾星’的女孩子？”
“这件事情你们应该早就有所耳闻了吧……皇帝也应该知道我是怎么对待她的……”
那人俯下身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凑到了男人的耳边轻声说：“既然大人您都这样请求了，我一定会向皇帝说明清楚，对她开恩的。”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人隐藏在衣袖中的利刃刺穿了男人的胸口，甚至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男人留下。
那人脸上露出了笑意，将利刃从男人的胸口拔出，并向身后的御林军挥手示意。
“一个不留。”
无数刀刃掣出，锐利的刀口上带着凄冷的寒芒。原本平静的夜晚在顷刻间变成了血腥的杀戮。
那人随手将利刃丢弃在地，发出叮当的声响。他脸上的笑容在漆黑之夜中异常狰狞。
等到少年来到这里时，杀戮已经接近了尾声。
他站在高墙上，看着里面的人群手持着火把，在各个房间进出，原本应该安静的夜晚却被人们惊恐的声音充斥。他不是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并不想管这些。他从高墙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向女孩的住处。
他看见了那扇已经不再闭锁的木门，加快了脚步想快点去兑现那个承诺。随后他便看到了女孩从屋里跑了出来。她一只手按着肩膀，脸上的神色写满了害怕和畏惧。但是她没跑出几步便摔倒在青石板的路面上。他看到另一个人也从那间屋里跑出，对着女孩举起了手中那把已经沾满血迹的刀。女孩转过身来，眼中只剩下无助。
但是刀没有能砍下来。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的放慢，少年冲上去夺下了那把刀，反手刺进了那人的胸膛。
“你没事吧？”少年跪坐下来，想用手托住女孩，把她扶起来。但是就在他的手放到女孩后背，触及到一种略带粘稠的液体时，一种熟悉而又恐怖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他立刻把手缩了回来，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但是那种触感他依旧清晰。
那是血！
他把视线放到女孩身旁时，才注意到她周围的路面上早已布满血迹。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年的大脑中只有一片混乱。就在这时，他们已经被人包围了。
“哦，看样子还有一个，原来他家里不止一个孩子啊。”那人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他看着那个正低着头的男孩，那个男孩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捡起已经沾满血迹的刀刃。
“真是不自量力啊，”那人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嘲讽，“快点动手，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少年缓缓抬起头来，冷漠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说话者。
那人脸上的笑意僵住了，男孩金色的眼眸令他不由自主的感觉到畏惧。他想要逃跑，但是直视着男孩的眼睛的他根本做不到。其余的人也感觉到了这个男孩的异样，也纷纷转身想要逃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血液与憎恶唤起了少年杀戮的本能，那些人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身体上传来的巨大痛楚。从他们伤口处中涌出的血流像泼墨一般向外飞洒。
最终刀刃刺进了那人的胸口，这一场屠戮最终画上了结局。
如同噩梦般的场景再次侵入他的记忆。眼前的场景……分明就是他从夜幕中看到的景象！似乎在那时他就已经看到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而一切也正如他所见那般发展。
就像是一切都早已注定……无法更改。
少年璀璨的眼眸渐渐暗淡下去，他默默跪坐在了女孩的身边，将女孩稍稍托了起来。他不敢用力，因为他知道，女孩的背后是一道很长的伤口，血液正在迅速的从伤口流出。
“好……冷……”女孩不住地颤抖着，口中冒出一串又一串的白雾。她蜷缩着身体，颤抖着的双手缩在身前。现在的天气依旧寒冷，她身上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御寒。她只能很慢很慢的侧过身来，靠着少年的体温来驱走寒冷。
“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少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把女孩的伤治好，他可以在一瞬间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可是他却不懂得怎么去救一个人。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紧紧抱着女孩，为她驱散寒气。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不把女孩的伤治好，她就会死去。
“我不知道……”女孩的声音很轻很轻。她已经感觉到眼睛越来越疲倦了。
“可是这样你会死的！”
“没关系的呀……我死了……就可以……到天堂去了……”女孩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女孩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声音小到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少年觉得自己的喉咙似乎哽咽了，他一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了……”女孩最后的呢喃落在了少年的耳边，“真的……很谢谢你……”那些话语似乎在时间中凝固了，久久无法散去。
他呆呆的抱着女孩，感觉到胸口隐隐传来的疼痛。渐渐地他看不清女孩的脸庞，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脸滑落，滴落在了女孩的身上。他颤抖着手触碰了那冰冷的、不停滴落的液体。他说不清他的感觉，只是觉得，很冷很冷。
“那是雨吗？是……下雨了吗……”他呆滞的抬起头来，看向黑暗的天空。可是天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一点的雨丝。
过了很久，他似乎终于能说话了。他在女孩的耳边哽咽着，说出了他没能来得及说的话。
“可是……那里不是天堂……我不是神仙……更不是人类……”少年的声音很轻很轻。“我是……龙族……”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来世……我希望……你是龙族而不是人类。”少年那被泪水浸湿的眼中似乎再次因愤怒变得明亮，但那种憎恨的眼神只是一瞬。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无力，只能看着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谢谢你。”女孩的声音似乎再次响起，那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可是却刻骨铭心。
少年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他闭上眼睛，任凭如同海潮的悲伤将他淹没。
女孩也不会去想很多事情，她只是依照着她自己的习惯，把该做的事情再做一遍。当她把盘子重新放回去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里有了点变化，这个屋子似乎是被重新清扫过了，洁净的地面一尘不染，桌上的油灯也被换成了崭新的，灯油也已经加满。
“是我看错了吗？”女孩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再重新睁开。直到确认了面前的景象依旧未变时，她才确认她没有看错。“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只是这里的环境不管怎么变化，都改变不了她无法离开的事实。她走到窗口，呆呆的看着那一堵高墙，对她而言，这些所有已经逝去和将会逝去的时间都已经
毫无意义，唯一还存在价值的，只有那段和少年在一起的时间，以及那个未来的承诺。
还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希冀。
似乎只是一瞬，时间便已经正午。门口传来仍然是那沉重的锁链声以及门被推开的声音，只是这一次没有盘子与地面的碰击声。
女孩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她茫然的转过头来，看着那个模糊不清的轮廓。虽然已经许久不见，但是她还是认出了那个男人，那个过去被她称作“父亲”的人。
“父亲……我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女孩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向男人祈求，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男人只是把餐盘端到了桌上，便转身准备离去。女孩看得见那个男人冷酷决绝的眼神，冰冷的让人恐惧。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被禁止离开这里。我亦不是你的父亲，我与你，从来都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那扇门被重重的关闭，已经开始腐烂的木门传出了有气无力的空响，伴随着被震下来木屑四散而去。沉重的枷锁再次被施于这扇老旧的门，这里的入口再次被封锁。
女孩的眼神中再无生气，似乎所有的希望都已经被剥夺去了。现在她唯一还剩下的，就只有与少年的那一个承诺。她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后来，前来给他送菜的人一直都是这个男人，只是冷漠的眼神似乎从未改变。女孩也再也不会去多看那个男人一眼，只是任凭自己游离在世界之外。
少年在这一次告别之后，便重新开始在自己世界的旅行。这一次，他走得很慢很慢，直到把周围的一切都仔细看过之后才会再前行。
有些时候，他也会想到要带女孩来这里看一看，因此他们在这段时间还有一些联系。而当这里开始飘雪的时候，他便再也没有带女孩来过。他还记得女孩曾经在极寒中昏迷，因此，他便不再去找女孩，以免她再出什么意外。
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湖面也被冰封，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纯粹的白。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不知道现在还能看到什么。于是他就选择来到人类的世界。他再次看到了人们不尽相同的生活场景：他见过有人躲在屋中生火取暖，也见过有人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冰天雪地中不停地颤抖。
而在集市上，他看到了一些被叫做“炭”的东西，只是他不明白这种黑乎乎的东西为什么会有人要。原本的街道已经不再如当时那样车水马龙。许多店面已经关门，道路与之前相比冷清了许多。而在道路上行走的人，大多穿着厚重的衣物。
少年再次来到那座来过许多次的府邸。他站在那座高墙上，看着里面的样子。原本供人行走的青石板路上并没有积雪，但是路边的雪却堆成了一堆。显然路面上的积雪被清扫到了两旁。除此之外，和过往似乎看不出什么区别。
他从高墙上跃下，落地时并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原本他是想要到女孩住处的窗口悄悄的看一眼女孩的情况，但是窗户是紧闭着的，而且窗户的内侧积满了水雾，他没办法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于是他选择了离开，一路走出城外，回到了第一次和女孩告别的地方。原本的山丘变得光秃秃的，生机早已不复存在。树木的枝丫上几乎寻找不到一点绿色。
这样的自然景象让他觉得有些无趣，他现在大概也就只能看看人类的生活了。整个冬季他每天做的事情大约就是坐在树旁发呆，偶然有几次，他会选择到
人类的世界去走一走。
但是有一件事情他从来都没有忘记，那就是和女孩的约定。
漫长的冬季终于在等待中结束，随着温度的回升，冰雪开始消融，树木重新开始生长。他站在那新生的树边，静默的看着它一天天抽芽，看着它的花朵渐渐成形。
在某一天他醒来的时候，他看了看那些花。他知道现在是该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虽然已是深夜，但是男人依旧坐在书房中，油灯昏暗的光彻夜不灭。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都无法安心入眠。他知道某件事情终会到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感觉很可怕，让他无法心安。
死亡是可怕，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等死。
大门口处有些嘈杂，随即便是有人破门而入的声音。男人知道他必须面对的事情来了。他推开书房的门，看到了那一批御林军。而为首的人便是当朝皇帝的心腹。
“您这么晚还没睡啊。”那人脸上摆出略带谄媚的笑意，“我想，您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
男人和这人打过些交道，他深知这个人的品行。但是男人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心中的憎恶。“我知道。但是请放过我的亲人，她们与这件事情无关。”
“大人，这可不行，皇帝可是嘱咐过我们所有有可能导致反叛的人都要清除。不然我们课不好交差啊。”那人的回答得漫不经心，视线也不停留在男人的身上，而是在打量着这座宅子的环境。在环顾完之后他才把视线移了回来，发问。“您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男人微微颤动着的嘴唇似乎是要吐出什么字来。很显然皇帝是铁了心要他死，而且是打算断了因为他的死而导致别人反叛的可能。
身为开国者之一的他，早就想到过终=总有一日会被人算计，原本他早就做好了发生这种情况的心里准备，也考虑过被贬为庶民之后的生活。只是如此狠毒的手段，他却几乎没有做好任何应对的办法。他自己死了不要紧，只是他不希望他的亲人因此被牵连。现在他唯一还有可能保护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青石板的路面上传来了沉闷的声响。男人这一生从未向别人下跪，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尊严了。
“哎哎哎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呀。”那人倒是有些吃惊。
“那至少……请放过我的女儿……”男人亦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她不可能会反叛的，因为她恨我……”
“您的女儿？”那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就是当时那个……被称作是‘灾星’的女孩子？”
“这件事情你们应该早就有所耳闻了吧……皇帝也应该知道我是怎么对待她的……”
那人俯下身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凑到了男人的耳边轻声说：“既然大人您都这样请求了，我一定会向皇帝说明清楚，对她开恩的。”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人隐藏在衣袖中的利刃刺穿了男人的胸口，甚至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男人留下。
那人脸上露出了笑意，将利刃从男人的胸口拔出，并向身后的御林军挥手示意。
“一个不留。”
无数刀刃掣出，锐利的刀口上带着凄冷的寒芒。原本平静的夜晚在顷刻间变成了血腥的杀戮。
那人随手将利刃丢弃在地，发出叮当的声响。他脸上的笑容在漆黑之夜中异常狰狞。
等到少年来到这里时，杀戮已经接近了尾声。
他站在高墙上，看着里面的人群手持着火把，在各个房间进出，原本应该安静的夜晚却被人们惊恐的声音充斥。他不是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并不想管这些。他从高墙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向女孩的住处。
他看见了那扇已经不再闭锁的木门，加快了脚步想快点去兑现那个承诺。随后他便看到了女孩从屋里跑了出来。她一只手按着肩膀，脸上的神色写满了害怕和畏惧。但是她没跑出几步便摔倒在青石板的路面上。他看到另一个人也从那间屋里跑出，对着女孩举起了手中那把已经沾满血迹的刀。女孩转过身来，眼中只剩下无助。
但是刀没有能砍下来。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的放慢，少年冲上去夺下了那把刀，反手刺进了那人的胸膛。
“你没事吧？”少年跪坐下来，想用手托住女孩，把她扶起来。但是就在他的手放到女孩后背，触及到一种略带粘稠的液体时，一种熟悉而又恐怖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他立刻把手缩了回来，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但是那种触感他依旧清晰。
那是血！
他把视线放到女孩身旁时，才注意到她周围的路面上早已布满血迹。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年的大脑中只有一片混乱。就在这时，他们已经被人包围了。
“哦，看样子还有一个，原来他家里不止一个孩子啊。”那人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他看着那个正低着头的男孩，那个男孩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捡起已经沾满血迹的刀刃。
“真是不自量力啊，”那人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嘲讽，“快点动手，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少年缓缓抬起头来，冷漠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说话者。
那人脸上的笑意僵住了，男孩金色的眼眸令他不由自主的感觉到畏惧。他想要逃跑，但是直视着男孩的眼睛的他根本做不到。其余的人也感觉到了这个男孩的异样，也纷纷转身想要逃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血液与憎恶唤起了少年杀戮的本能，那些人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身体上传来的巨大痛楚。从他们伤口处中涌出的血流像泼墨一般向外飞洒。
最终刀刃刺进了那人的胸口，这一场屠戮最终画上了结局。
如同噩梦般的场景再次侵入他的记忆。眼前的场景……分明就是他从夜幕中看到的景象！似乎在那时他就已经看到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而一切也正如他所见那般发展。
就像是一切都早已注定……无法更改。
少年璀璨的眼眸渐渐暗淡下去，他默默跪坐在了女孩的身边，将女孩稍稍托了起来。他不敢用力，因为他知道，女孩的背后是一道很长的伤口，血液正在迅速的从伤口流出。
“好……冷……”女孩不住地颤抖着，口中冒出一串又一串的白雾。她蜷缩着身体，颤抖着的双手缩在身前。现在的天气依旧寒冷，她身上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御寒。她只能很慢很慢的侧过身来，靠着少年的体温来驱走寒冷。
“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少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把女孩的伤治好，他可以在一瞬间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可是他却不懂得怎么去救一个人。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紧紧抱着女孩，为她驱散寒气。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不把女孩的伤治好，她就会死去。
“我不知道……”女孩的声音很轻很轻。她已经感觉到眼睛越来越疲倦了。
“可是这样你会死的！”
“没关系的呀……我死了……就可以……到天堂去了……”女孩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女孩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声音小到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少年觉得自己的喉咙似乎哽咽了，他一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了……”女孩最后的呢喃落在了少年的耳边，“真的……很谢谢你……”那些话语似乎在时间中凝固了，久久无法散去。
他呆呆的抱着女孩，感觉到胸口隐隐传来的疼痛。渐渐地他看不清女孩的脸庞，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脸滑落，滴落在了女孩的身上。他颤抖着手触碰了那冰冷的、不停滴落的液体。他说不清他的感觉，只是觉得，很冷很冷。
“那是雨吗？是……下雨了吗……”他呆滞的抬起头来，看向黑暗的天空。可是天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一点的雨丝。
过了很久，他似乎终于能说话了。他在女孩的耳边哽咽着，说出了他没能来得及说的话。
“可是……那里不是天堂……我不是神仙……更不是人类……”少年的声音很轻很轻。“我是……龙族……”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来世……我希望……你是龙族而不是人类。”少年那被泪水浸湿的眼中似乎再次因愤怒变得明亮，但那种憎恨的眼神只是一瞬。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无力，只能看着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谢谢你。”女孩的声音似乎再次响起，那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可是却刻骨铭心。
少年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他闭上眼睛，任凭如同海潮的悲伤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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