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谱

    四、用时空之虚幻性实现对“怨妇系统”的破除,此乃第四高毋庸置疑,好的诗词最终都要包含一种深奥的哲学思想。而这种哲学思想的终极揭示,就是时空了。这很容易理解,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揭示可以再超越时空。然而如何从一个事物的细微局部开始描写,最后落脚到推演时空,是一个非常考察作者功夫的事情。一般来说,高明的作者都是运用两种方法。第一种方法是从事物局部描写到谈及时光的易逝和人生之苍老,比如曹雪芹就在《红楼梦》里面大量运用了这种手法,“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或者,在“黛玉葬花”的部分中,作者就借花喻人生:“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而第二种方法是赋予本来撕裂与分割的时空以一个积极向上的人类情感做为意义以弥合时与空、大与小的关系,比如我们非常熟悉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或李白的“青天有月来几时?我欲停杯一问之”。而要想将这两种方法完美地结合到一起,势必要通过两件事物穿针引线,即“江水”和“月光”。因为江水正如时光一样具有奔流不回头的性质,而月光具有冥冥之中照耀人类的性质。所以这首诗正好借这两种事物,把这个终极天问、思古之幽情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请大家注意: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这样一段话,就通过月和江的作用,把人及时空联系在了一起。由于前面已经揭发了人类的“怨妇系统”,而这里便提出了怨妇系统是由时空造成的,而时空是一个虚幻之物。于是,就为前面提出的命题找到了一个解决方案。一首好诗不光是要提出一个命题,而且还要为这个命题找到一个若隐若现的答案。这首诗的答案,就隐藏在对时空的论述之中。对时空虚幻性的认识和修行的穿越,就是前文所提及的终极的北斗之坐标。以此为位次,万物复生重归其位,人类因为找到坐标而不再怨妇。至此,“怨妇系统”崩塌。请大家注意,一个如此宏大的命题,一种如此贯通古今的思绪和情志,作者竟然仅仅是通过一些春花、江月之类局部的事物来呈现的。正如前文所述,作者通篇不论情感而情感自现,不论及什么伟大的思考而其思考就倒映在它对局部细节事物的描述之中。整个诗篇中运用江与月这两个主题做为主线来不断地拓展与深化,借用网上那个“都市游侠”的网友解释,作者将“春江、江流、江天、江畔、江水、江潭、江树这纷繁的形与景,和着明月、孤月、江月、初月、落月、月楼、月华、月明复杂的光与色,并通过与春、夜、花、人的巧妙结合,构成了一幅色美情浓斑斓迷离的春江夜月图。同时诗人没有局限于一轮江月,而是把一种复杂的人类情感贯穿始终。”五、提出一种各自独立又相互映衬的“应和之美”,此乃第五高命题再高,至此已经全部收尾。通观全篇,此诗还反应出“一切只是一种应和”的思想和风格。全诗以江和月为主线,如同两个刀片不断旋转,再给它涡轮增压,卷进来春、花、夜,让这春、江、花、月、夜五个独立元素独立成章,却又紧密交织在一起形成复杂结构。它们谁也不依赖谁,谁也不绑定谁,本来无一物,不过应其机缘,各自来到这个世间,弹奏出一抹春江花月夜的优美曲子。这正恰如世间的万象,都不过是独立的个体,各自应其缘份来到世间上演这一出镜花水月的人间好戏。人生也是一样,我们独自来到世间,又独自回归坟墓,人与人之间是独立的,正如这春、江、花、月、夜也都是独立的个体。然而一切都只不过是我们与他者之间的应和、与环境之间的应和、与自我的应和。如同高山与流水,我们本质上都是独立要完成自我的人类个体,却因为缘份的感召而暂时相互应和,一切怨妇,一切天问,一切时空,也都不过融化在这样一种如春、江、花、月、夜的独立活动却又相互应和、独立完成却又相互配合、独自表演却又相互弹奏中了。春江花月夜,不过是各自独立却又相互配合,在时空演奏出美妙一曲的那一瞬。而一瞬中透着永远、一花中见到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又不过缩为一粒微尘、永远的时光又不过浓缩为你正经历的这一瞬。

    本诗被闻一多先生誉为“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的《春江花月夜》,一千多年来使无数读者为之倾倒。一生仅留下两首诗的张若虚,也因这一首诗,“孤篇横绝,竟为大家”。《春江花月夜》,被闻一多先生誉为“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宫体诗的自赎》),一千多年来使无数读者为之倾倒。一生仅留下两首诗的张若虚,也因这一首诗,“孤篇横绝,竟为大家”。诗篇题目就令人心驰神往。春、江、花、月、夜,这五种事物集中体现了人生最动人的良辰美景,构成了诱人探寻的奇妙的艺术境界。诗人入手擒题,一开篇便就题生发,勾勒出一幅春江月夜的壮丽画面:江潮连海,月共潮生。这里的“海”是虚指。江潮浩瀚无垠,仿佛和大海连在一起,气势宏伟。这时一轮明月随潮涌生,景象壮观。一个“生”字,就赋予了明月与潮水以活泼泼的生命。月光闪耀千万里之遥,哪一处春江不在明月朗照之中!江水曲曲弯弯地绕过花草遍生的春之原野,月色泻在花树上,象撒上了一层洁白的雪。诗人真可谓是丹青妙手,轻轻挥洒一笔,便点染出春江月夜中的奇异之“花”。同时,又巧妙地缴足了“春江花月夜”的题面。诗人对月光的观察极其精微:月光荡涤了世间万物的五光十色,将大千世界浸染成梦幻一样的银辉色。因而“流霜不觉飞”,“白沙看不见”,浑然只有皎洁明亮的月光存在。细腻的笔触,创造了一个神话般美妙的境界,使春江花月夜显得格外幽美恬静。这八句,由大到小,由远及近,笔墨逐渐凝聚在一轮孤月上了。清明澄彻的天地宇宙,仿佛使人进入了一个纯净的世界,这就自然地引起了诗人的`遐思冥想:“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诗人神思飞跃,但又紧紧联系着人生,探索着人生的哲理与宇宙的奥秘。这种探索,古人也已有之,如曹植《送应氏》:“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霜”,阮籍《咏怀》:“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等等,但诗的主题多半是感慨宇宙永恒,人生短暂。张若虚在此处却别开生面,他的思想没有陷入前人窠臼,而是翻出了新意:“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个人的生命是短暂即逝的,而人类的存在则是绵延久长的,因之“代代无穷已”的人生就和“年年只相似”的明月得以共存。这是诗人从大自然的美景中感受到的一种欣慰。诗人虽有对人生短暂的感伤,但并不是颓废与绝望,而是缘于对人生的追求与热爱。全诗的基调是“哀而不伤”,使我们得以聆听到初盛唐时代之音的回响。“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这是紧承上一句的“只相似”而来的。人生代代相继,江月年年如此。一轮孤月徘徊中天,象是等待着什么人似的,却又永远不能如愿。月光下,只有大江急流,奔腾远去。随着江水的流动,诗篇遂生波澜,将诗情推向更深远的境界。江月有恨,流水无情,诗人自然地把笔触由上半篇的大自然景色转到了人生图象,引出下半篇男女相思的离愁别恨。“白云”四句总写在春江花月夜中思妇与游子的两地思念之情。“白云”、“青枫浦”托物寓情。白云飘忽,象征“扁舟子”的行踪不定。“青枫浦”为地名,但“枫”“浦”在诗中又常用为感别的景物、处所。“谁家”“何处”二句互文见义,正因不止一家、一处有离愁别恨,诗人才提出这样的设问,一种相思,牵出两地离愁,一往一复,诗情荡漾,曲折有致。《春江花月夜》是乐府《清商辞曲·吴声歌曲》旧题。张若虚这首拟题作《春江花月夜》技压群芳,以其非凡的艺术魅力流传千古,可以说是张若虚赋予了《春江花月夜》鲜活的艺术生命力。王闿运《论唐诗诸家源流——答陈完夫问》云:“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用《西洲》格调,孤篇横绝,竟为大家。李贺、商隐挹其鲜润;宋词、元诗,尽其支流。”对于《春》诗的起源、影响、地位做了准确的评价,高度的赞誉。现代诗人、学者闻一多也给予了《春江花月夜》高度的评价,“这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在对《春江花月夜》反复的揣摩分析中,我深深感到它的魅力,我相信一首诗,尤其是一首可遇而不可求的好诗,它本身就是一种生命表达形式,而这种生命表达形式在《春江花月夜》中得到了最充分的展示。朱光潜在《诗论》中说,“诗是人生世相的返照,每个诗的境界都必有情趣和意象两个要素。”宗白华也说:“意境是情与景(意象)的结晶品。”那么在《春江花月夜》中所表现的情趣是什么样的呢?它又是如何与诗歌的意象融合在一起而形成诗的意境,造成读者的审美感受呢?我用下面这个结构式表示《春》诗意境的结构:自然美哲理美人情美月之色月之问月之情}月之魂(意)(象)(理)(情)《春江花月夜》中包括了人生中最美好的良辰美景,由春天、夜晚、江水、花树、明月构成了一幅清丽优美的画卷,其中春、江、花、夜只是背景,明月才是诗人极力渲染的意象。在《春》诗中,月的意象美好纯净,月光所极之处,万物无不染上那一份纯净、清幽,体现出春江花月夜的意境美。《春》诗中的月色极开阔,也极清丽,“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一轮明月从春江上冉冉升起,这个意象是如此的阔朗和美丽,让人有面对神奇造化时的屏息之感。明月朗照之下,滟滟的水波,花草丛生的芳甸,如同披上霜雪的花树,银色的沙滩,一切是如此的清丽出尘,神秘朦胧。诗人在这江天一色的月色下,内心变得澄明清净,心与自然有了一种灵性的交流。伟大的诗人屈原曾有过《天问》,表现了人类对于自然宇宙的不息探索,一千多年后的张若虚也发出了对宇宙的的疑问,这充分体现了中国诗人所特有的“宇宙意识”。闻一多先生曾强调诗中所体现的宇宙意识,认为“在神奇的永恒面前,作者只有错愕,没有憧憬,没有悲伤”(闻一多《唐诗杂论·宫体诗的自赎》)。我认为这是不准确的。《春》诗中间感叹问月的八句,一方面体现出了宇宙自然的宁静、深邃、博大、浩渺,但在诗人心中,江月虽然恒存,却永远如一、单调,没有变化,没有生命,不过是单调的重复罢了;人生虽然短暂,但作为群体的人类是代代绵延、繁衍不尽的;作为个体而言,人生的悲喜丰富而生动。正如沈从文所说,“对于一切自然景物,到我单独默会它们本身的存在和宇宙的微妙关系时,也无一不感觉到生命的庄严”(《水云》)。在感受到永恒与短暂,无限与有限的冲突和矛盾后,诗人把深情的目光投向可恋慕的人生,而这人生的精华就是“情”。诗人紧扣“春江明月”,由江月生发出种种诗情意理。从“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一句可以感受到游子对思妇的怜爱和不能陪伴的歉疚,而“卷不去”、“拂还来”、“愿逐月华流照君”又细腻地刻划出思妇的痴与怨。月色可恼,却又痴想着能像月光一样跨越时空与游子常伴,这种深情是多么感人,多么投入,多么执着!相比之下,宇宙自然的永恒与无限是虚无的、冷漠的,而充满喜悦与烦恼的人生才是丰富的和美丽的。情爱和烦恼织成了多彩的人生,虽然渺小,却是真实可感的,这就是人们对生存价值的肯定,是乐观、向上的生命意志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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