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再美的风景都有灰黑色的影子
夕阳笼罩的街角包裹着火红色的光晕。
彩色斗拱的屋檐下，那两个人影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两个人跪在那里，一老一少，一男一女。
老人的胡子头发打绺的纠缠在一起，脸上的皮肤如同枯树皮一般带深刻。
他伸出瘦弱无力的手臂，掌心向上。
浑浊的双眼中似乎没有任何的神采，干瘪开裂的嘴唇在见到路人的时候，会勉强张开，发出含糊的音色。
“大爷，行行好，赏口吃地……大爷，大爷.....您积德行善!”
可是，没人回应他的话，那些祥和悠闲的百姓，厌恶的从他身边路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身边跪着的女孩，身影是那么的小，那么的单薄。
就像一朵在秋风中，颤颤巍巍随时都会凋零的花朵。
她的脚上没有鞋，露出了黑漆漆的脚底板。
她身上的衣服，虽满是补丁也盖不住破烂的残缺。
她的头发盖住她的脸，只露出那双黑色的，明亮的，带着渴望的，带着幻想的眸子。
那眸子中的光，让朱允熥的心里咯噔一下。
顺着女孩的目光看过去，对面一个卖包子的摊子，正在冒着腾腾的热气。
那女孩就那样愣愣的望着，嘴角有些闪亮。
忽然，她的头歪了一下，因为她的视线被一个胖小子给挡住了，那胖小子正从自己家人手中接过一个嫩白嫩白的白面包子。
随后，她的眼皮动动，眼神变得有些迷。
短短的一瞥，片刻的场景，让朱允熥瞬间从盛世的美好中挣脱出来。
他看到了这个时代的另一面，残忍的一面。
这里是大明的京城，全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依然有吃不上饭的人。
在大明辽阔的疆域上，这样的人有很多。
朱允熥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身后的侍卫们也不敢出声，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种沉默。
路边，华丽门面的绸缎庄子中，一个十几岁的小伙计恼怒的冲出来。
“嗨，老头，别地儿要去!”
“别在我们铺子门口要饭!”
“赶紧滚!”
说着，那凶神恶煞的小伙计，一脚踢翻了老头身前那个残破的陶盆。
老头瞬间惊恐的抱紧了孙女，而那个女孩，懵懵懂懂的，似是还不知道这年轻小伙子字里行间表达的嫌弃与不满，依然看着包子铺。
“你在这我们怎么做生意?赶紧走.....踢死你信不信?”
“你踢他盆干什么?”
突然，一个怒气的声音让小伙计愣住了。
他怯怯的回头，见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带着几个人高马大的长随，眼光不善的看着他。
小伙计马上换成了笑脸，大户人家的少爷他可惹不起。
微微躬身，笑道，“这位少爷，这......这老头在我们门口，咳咳，影响咱老爷做生意。您看，这街上的人，都不往这儿来了!”
“我问你，你踢他盆干什么?”
朱允熥拎着两包糖，大步的走过来。
在人家门口乞讨被驱赶，他理解。
但是他不能理解，或者说有些恼怒，是小伙计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还有刻薄的脸孔。
“说呀，为什么踢他盆?“
朱允熥走过去，对着小伙计怒目而视。
廖矩等侍卫的手，摸到了腰间的短刀把子上。
被这些目光盯着，小伙计的脸上瞬间全是冷汗，两股战战。
”小人......小人.....…“
”你是人，他也是人!“朱允熥说出一句刚从书中学来的话。
然后摆摆手，对小伙计说道，”善待别人，也是一种尊重!“
这话，别人更听不懂了。小伙计不懂，锦衣卫侍卫们不懂，那些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也不懂。
“算了，你走吧!“朱允熥的无名火不想发在小伙计身上，后者笑笑，一溜烟的跑回铺子。
跑到铺子里，看着慢慢在女孩面前蹲下的朱允熥，皱眉骂道，”呸，装什么好人?有本事，你领你家养着去?“
”你叫什么名字?“朱允熥在女孩面前蹲下，看着对方的明亮的眼睛。
”花儿!“女孩怯怯的开口，随即马上低下头，啃着自己满是污垢的指甲。
”廖矩!“
”三爷!“
”去包子摊，买几斤包子!“
廖矩飞快的去了，朱允熥又转头看看廖铭。
”你身上的钱....给我点儿……“
朱允熥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个大明的三爷出门居然一个铜板都没有。刚才买糖，还是侍卫给的钱。
廖铭伸手去解自己的荷包，他不知道朱允熥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却知道三爷动了恻隐之心。
“少爷!”要饭的老头忽然开口，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然后哽咽着说道，“您好心，买了这个丫头吧!跟着我，早晚饿死!!”
饿死？
饿死！
是的，这个时代有人饿死！
朱允熥的心，像是有刀子扎那么疼。
“你们为什么要饭?”心疼之余，朱允熥问出了一句，自己说完就觉得白痴的话。
要饭老头抬头，眼中都是迷茫，“儿子死了，家里地让东家收回去了，没地种没粮食。没粮食只能出来要饭!”
家里没有壮劳力，就没有资格种地。
“三爷，包子!”廖矩捧着一包热包子回来。
“吃吧!”朱允熥放在花儿的手里。
后者飞快的抓起包子塞进嘴里。
刚出锅的包子很烫，女孩呲牙咧嘴的嚼着，眼中闪着光。
“呼哧~~”，因为肉馅儿太烫，花儿一口没咬住，半个包子掉落在了地上。
女孩又飞快的捡起来，完全不顾上面的泥土，继续塞进嘴里。
“爷，您买了我孙女吧!”要饭老头哭道。
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女孩，就算给他们钱，他们能吃多久?
朱允熥对廖铭的荷包摆摆手，唉。
“廖矩!”
“三爷!”
“你们家……能不能安置他们?”
廖家兄弟是楚国公的后人，国公家里应该不缺两个吃闲饭的。
这时代，对贫民来说，能进入公侯府邸当下人，其实也是一种高攀。
“能!”廖矩笑道，“多两张嘴的事儿!”
朱允熥转过头，对着老人轻声说：“我可以安置你，但你要如实说清楚你的身世，路引我估摸着你是没有了，但千万不能给我兄弟找麻烦，是吧？”
“那不能，咱是正经佃户，要不是儿子死了，咱也不能流落街头啊！”老人扣着头死命的争取这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朱允熥点点头，“行了，交给你了!”说完，转身就走。
走之前小朱再回头瞅了眼，女孩花儿依然大口大口地吃着包子，脸上的梨涡随着嘴唇的上下翻动时有时无，纯粹又美得不可方物。
“老头，你是遇上贵人了!”廖矩大笑道，“跟我走吧，给你们找个吃饭的地方!”
彩色斗拱的屋檐下，那两个人影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两个人跪在那里，一老一少，一男一女。
老人的胡子头发打绺的纠缠在一起，脸上的皮肤如同枯树皮一般带深刻。
他伸出瘦弱无力的手臂，掌心向上。
浑浊的双眼中似乎没有任何的神采，干瘪开裂的嘴唇在见到路人的时候，会勉强张开，发出含糊的音色。
“大爷，行行好，赏口吃地……大爷，大爷.....您积德行善!”
可是，没人回应他的话，那些祥和悠闲的百姓，厌恶的从他身边路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身边跪着的女孩，身影是那么的小，那么的单薄。
就像一朵在秋风中，颤颤巍巍随时都会凋零的花朵。
她的脚上没有鞋，露出了黑漆漆的脚底板。
她身上的衣服，虽满是补丁也盖不住破烂的残缺。
她的头发盖住她的脸，只露出那双黑色的，明亮的，带着渴望的，带着幻想的眸子。
那眸子中的光，让朱允熥的心里咯噔一下。
顺着女孩的目光看过去，对面一个卖包子的摊子，正在冒着腾腾的热气。
那女孩就那样愣愣的望着，嘴角有些闪亮。
忽然，她的头歪了一下，因为她的视线被一个胖小子给挡住了，那胖小子正从自己家人手中接过一个嫩白嫩白的白面包子。
随后，她的眼皮动动，眼神变得有些迷。
短短的一瞥，片刻的场景，让朱允熥瞬间从盛世的美好中挣脱出来。
他看到了这个时代的另一面，残忍的一面。
这里是大明的京城，全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依然有吃不上饭的人。
在大明辽阔的疆域上，这样的人有很多。
朱允熥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身后的侍卫们也不敢出声，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种沉默。
路边，华丽门面的绸缎庄子中，一个十几岁的小伙计恼怒的冲出来。
“嗨，老头，别地儿要去!”
“别在我们铺子门口要饭!”
“赶紧滚!”
说着，那凶神恶煞的小伙计，一脚踢翻了老头身前那个残破的陶盆。
老头瞬间惊恐的抱紧了孙女，而那个女孩，懵懵懂懂的，似是还不知道这年轻小伙子字里行间表达的嫌弃与不满，依然看着包子铺。
“你在这我们怎么做生意?赶紧走.....踢死你信不信?”
“你踢他盆干什么?”
突然，一个怒气的声音让小伙计愣住了。
他怯怯的回头，见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带着几个人高马大的长随，眼光不善的看着他。
小伙计马上换成了笑脸，大户人家的少爷他可惹不起。
微微躬身，笑道，“这位少爷，这......这老头在我们门口，咳咳，影响咱老爷做生意。您看，这街上的人，都不往这儿来了!”
“我问你，你踢他盆干什么?”
朱允熥拎着两包糖，大步的走过来。
在人家门口乞讨被驱赶，他理解。
但是他不能理解，或者说有些恼怒，是小伙计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还有刻薄的脸孔。
“说呀，为什么踢他盆?“
朱允熥走过去，对着小伙计怒目而视。
廖矩等侍卫的手，摸到了腰间的短刀把子上。
被这些目光盯着，小伙计的脸上瞬间全是冷汗，两股战战。
”小人......小人.....…“
”你是人，他也是人!“朱允熥说出一句刚从书中学来的话。
然后摆摆手，对小伙计说道，”善待别人，也是一种尊重!“
这话，别人更听不懂了。小伙计不懂，锦衣卫侍卫们不懂，那些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也不懂。
“算了，你走吧!“朱允熥的无名火不想发在小伙计身上，后者笑笑，一溜烟的跑回铺子。
跑到铺子里，看着慢慢在女孩面前蹲下的朱允熥，皱眉骂道，”呸，装什么好人?有本事，你领你家养着去?“
”你叫什么名字?“朱允熥在女孩面前蹲下，看着对方的明亮的眼睛。
”花儿!“女孩怯怯的开口，随即马上低下头，啃着自己满是污垢的指甲。
”廖矩!“
”三爷!“
”去包子摊，买几斤包子!“
廖矩飞快的去了，朱允熥又转头看看廖铭。
”你身上的钱....给我点儿……“
朱允熥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个大明的三爷出门居然一个铜板都没有。刚才买糖，还是侍卫给的钱。
廖铭伸手去解自己的荷包，他不知道朱允熥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却知道三爷动了恻隐之心。
“少爷!”要饭的老头忽然开口，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然后哽咽着说道，“您好心，买了这个丫头吧!跟着我，早晚饿死!!”
饿死？
饿死！
是的，这个时代有人饿死！
朱允熥的心，像是有刀子扎那么疼。
“你们为什么要饭?”心疼之余，朱允熥问出了一句，自己说完就觉得白痴的话。
要饭老头抬头，眼中都是迷茫，“儿子死了，家里地让东家收回去了，没地种没粮食。没粮食只能出来要饭!”
家里没有壮劳力，就没有资格种地。
“三爷，包子!”廖矩捧着一包热包子回来。
“吃吧!”朱允熥放在花儿的手里。
后者飞快的抓起包子塞进嘴里。
刚出锅的包子很烫，女孩呲牙咧嘴的嚼着，眼中闪着光。
“呼哧~~”，因为肉馅儿太烫，花儿一口没咬住，半个包子掉落在了地上。
女孩又飞快的捡起来，完全不顾上面的泥土，继续塞进嘴里。
“爷，您买了我孙女吧!”要饭老头哭道。
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女孩，就算给他们钱，他们能吃多久?
朱允熥对廖铭的荷包摆摆手，唉。
“廖矩!”
“三爷!”
“你们家……能不能安置他们?”
廖家兄弟是楚国公的后人，国公家里应该不缺两个吃闲饭的。
这时代，对贫民来说，能进入公侯府邸当下人，其实也是一种高攀。
“能!”廖矩笑道，“多两张嘴的事儿!”
朱允熥转过头，对着老人轻声说：“我可以安置你，但你要如实说清楚你的身世，路引我估摸着你是没有了，但千万不能给我兄弟找麻烦，是吧？”
“那不能，咱是正经佃户，要不是儿子死了，咱也不能流落街头啊！”老人扣着头死命的争取这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朱允熥点点头，“行了，交给你了!”说完，转身就走。
走之前小朱再回头瞅了眼，女孩花儿依然大口大口地吃着包子，脸上的梨涡随着嘴唇的上下翻动时有时无，纯粹又美得不可方物。
“老头，你是遇上贵人了!”廖矩大笑道，“跟我走吧，给你们找个吃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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