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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生死未卜

    猝然,还是猝然。

    人生大大小小、各种各式的猝然。

    有人猝然而亡,有人猝不及防失败。

    请君入瓮,也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猝然。

    草庐石板地上的陷阱,对于冷月栖而言,当然亦是一种猝然。

    冷不丁的猝然。

    这是一个数尺宽的深坑,离地也足有数丈。

    冷月栖的那一剑,本已封住了假雪未残的每一处可能退却闪避的方向。

    这是天衣无缝的一剑。

    即使真的名剑客雪未残在跟前,也未必就有毫发无损的把握。

    然而世事弄人。

    偏偏就给冷月栖开了玩笑,一个天大而且足以致命的玩笑。

    他本以为今天便可了结一切。

    不是他了结对方,就是对方了结他。

    但不管怎样,冷月栖久已分不清几多朝夕的痛苦、煎熬,都已能在这刹那减轻。

    前所未有的减轻。

    所以他这一剑已竭尽所能,绝无后退之路。

    一剑既出,非死即亡。

    无论是谁……

    然而,上天却让他见到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一个完全不识的第三者。

    正因为这第三者的出现,使冷月栖惊愕之余,希望变成了失意。

    亦因此失去了应有的冷静沉着。

    所以,他中了埋伏,落入了陷阱。

    假雪未残的笑容,在他此刻眼中看去,已无疑为绝大的讪笑。

    冷月栖岂能忍耐得了?

    他猛一吸气,断喝一声,长剑在坑边借力一点。

    他的人已纵身飞起。

    谁知就在此时,冷月栖只觉双脚一紧。

    他两只脚踝竟已被一双铁铸般的大手死命握住。

    这绝对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的。

    这又是一次猝不及防。

    这双手的力道绝不小,一下就如拨河似的把冷月栖拖入了坑底。

    冷月栖再次遇袭,错愕的心情却已很快重回冷静。

    他的脚虽无法使劲,可他的掌中仍有剑。

    只要他手里还有剑,再难以幸免的危险也有冲破的可能。

    剑光一闪,只一闪。

    一声比被宰杀的猪叫还惨上十倍的凄厉呼喊,已在脚底炸裂般响起。

    冷月栖已觉足下一松,那双紧抓的手已霍然不见。

    可这骤然坠落之势已很难收住,他的人又随之滑落了好几尺。

    好在他眼急手快,剑光一起间,再次没入了坑边的土壁之中。

    他的一条腿已伸开撑住了对面坑壁。

    他整个人就仿佛一块凹凸不平的铁石般,卡在了深坑半空。

    冷月栖当然绝不能如此在此干耗。

    所以,剑锋再拨间,他已再度跃起。

    然而,正在此时,他已听见了一声铿锵交错之音。

    冷月栖抬头仰望,内心不由一阵抽搐。

    他久已静若止水的眸子里,居然射出了一股急切而慌张的目光。

    坑口处竟已被数层大拇指粗细的铁栅栏,像云霞半掩日月一样,牢牢覆盖住。

    可仍有缕缕光芒从缝隙中透入,照在他的瞳孔里。

    然而,这种光亮也很快从冷月栖的视野中迅速消失。

    非但迅速,且消失得很彻底。

    犹如一个本双目雪亮之人,却感到了光明已在眼中缓缓逝去。

    这种痛苦比起一剑刺破心脏,还要更折磨人得多。

    从缝隙中瞅上去,一团如铁石般的东西,已将整个坑口完全盖住,盖得严丝合缝、丝丝入扣,绝不容半寸间隙。

    冷月栖已不容多想,他的人已飞起。

    俨如一头被困的猛虎般拚命跃起,向坑口撞去。

    他虽势若疯虎,却毕竟并非禽兽。

    他自然不会真用头去撞击铁网。

    他手上有剑。

    剑光闪烁,也仿佛已交织成一片光网。

    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冷月栖运剑如风,已不晓得刺出了几多剑。

    这密如星斗的寒光,足已能在极短的时间把一头千斤以上的牛刺成窟窿,削为渣屑。

    可头上的东西却不知为什么质料所造,竟固若金汤,只不过是剑锋过处时,擦出了些许火花而已。

    见到此等场景,冷月栖瞳孔中那种罕有的眼神已然更深更重。

    深得一眼望不到底,重得好像连眼皮也已无法抬起。

    这种目光在他眼中见到,简直已可说是天方夜谭。

    纵使别的刀剑也如他的剑般,洞穿了他自己的咽喉,他也绝不会有此时此刻这种眼神。

    这种眼神,已几乎接近死亡。

    可却并非冷月栖自己的死亡,乃是他已看不到仇人倒在自己脚下,看不见仇人的死亡。

    冷月栖当然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

    他的手更有力,刺出的每一剑也更快更狠。

    然而,结果总是徒劳的。

    一个人的耐力纵再绵长无尽,也必有身心掏空的一刻。

    更何况冷月栖非但手上要使力,双脚也要像壁虎般死死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这种姿势很不易运劲,也更难持久。

    冷月栖的剑虽在某种程度上已接近神一般的存在。

    可他的人始终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人。

    一个人再势如破竹,亦必有连手也已抬不起的时候。

    冷月栖,似已到了这个时候。

    在道观之际,是乌云出手击碎茶杯,才救了他一命。

    对方也许只出于不欠人情,也许不屑见他死得这么容易,这么无趣。

    也许因为要亲眼看到他死在自己仇人剑下。

    更大的一种可能,就是乌云要设法亲手置他于死地。

    可不论如何,那次他的命确确实实是保住了。

    但这一回呢?

    这一回,又有谁来救他?

    一个立志要手刃仇敌之人,苦心孤诣地努力了多年,到头来却生死不能自已,还要靠他人之手。

    这岂非也已是一种绝妙之至的讥讽?自嘲?

    冷月栖的力量终于如沙漏放沙一样流光,流得半点痕迹也没有。

    人已从空中落下。

    可并非像履险如夷般落下,毕竟方才还有一双抓住他双足的手。

    一双鬼手,从地底里突然冒出的手。

    这也证明坑中还有人,至少还有一人。

    可为何方才在冷月栖顾着想办法出去之时,没在下面攻击他呢?

    难道冷月栖的一剑,已重创了对方?

    不对,这陷阱显是为了冷月栖而设的。

    那怎么还会有人在陷阱里头等着袭击他?

    如此一来,这人岂非也作茧自缚了?

    这的确令人想不通。

    不过冷月栖却也无暇多思。

    他已快落到坑底。

    在剑光掩映下,底下竟也有十数道亮光咋闪。

    冷月栖在江湖已不少日子,这种情形当然瞒不过他。

    这是十几杖插在土中的尖针,比一般缝衣针长得多也硬得多。

    通常都是令落入陷阱的猎物伤上加伤,而无法行动方便。

    无论人或其他动物。

    也许,针上还有毒药。

    此针名曰穿魂,可谓一针穿魂,无药可救。

    可既已发现,这些东西自然就伤不了冷月栖。

    但他纵不死,又有何用?

    坑底已无人,方才袭击他的人已然不在。

    难道是见鬼了?

    不。

    冷月栖已在坑底找到一处泥土,这泥土比周围的都松散了一些。

    他不由想起了一个人来。

    江湖上能在泥土里活动的人并不多,而“入地我佛”正是其中最了不起的一个。

    可此人恐怕以后光有这本事,也很难再在密不透风的地下行走如飞了。

    因为冷月栖已见到泥土边的五根手指。

    被他一剑削落的五根手指。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是地藏王的说辞。

    可这位“入地我佛”,只怕就真的想不入地狱也不行了。

    02

    冷月栖中计遭擒,乌云全看在眼内。

    可这一切来得太过突兀,也太过诡诈。

    他根本也如冷月栖般,无从作出有效反应。

    可乌云的动作也已算快的了。

    在冷月栖的人方一陷落的同时,他脑中飞快闪过无数念头。

    最后只留下一句——冷月栖还不能死。

    所以,乌云人随剑到。

    剑光一闪再闪,已到那假扮雪未残之人面前。

    那张被冷月栖剑气挑落的面皮,还未曾落地,因此已在剑光中化成星点,仿佛漫天蝴蝶纷飞。

    漫天飞蝶中,乌云见那人已突地掠起,穿破草庐屋顶而出。

    他也来不及追击对方,既不能奈何得了那人,只能将对方赶走。

    乌云在草庐里仔细检查了一遍,竟连冷月栖跌落之处的痕迹也全然没有瞧见。

    地上的石板已混为一体,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用手在冷月栖所陷之处敲了多次,竟没听到半点回响。

    他又重复察看数遍,终于不由伫立入神。

    “冷月栖就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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