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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天涯有城

    曙色。

    曙色已临。

    漫长的黑夜里不管有过什么悲伤苦涩,终究还是要被新一天的光明所掩过,甚至于消融。

    冷月栖此刻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

    02

    两块比磨盘还大的岩石,终于被挪开。

    岩石下,露出了一条地道。

    看着一二十个精壮强健,光着膀子已满身闪着珍珠般光泽的大汉,乌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

    无论看起来多么艰辛而不可能的任务,只要不缺人和财力,就总能办得到的。

    人多力量大,此言乌云已觉半分不假。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能请得动这么大伙,尤其个个如龙似虎之辈来帮你的。

    能同时使唤这些人的人,绝不是什么寻常白丁平民。

    而这群人也绝不会去听从他们的指挥。

    因为乌云竟已在这些人当中,看到了几张熟脸孔。

    这几张熟脸孔的主人,更非什么劳役苦差,他们每个都能说是江湖中有点名头之流。

    至少乌云都晓得他们的姓名来历。

    他却怎么也没料到,这几个江湖人竟也充当了他人的杂役苦力。

    这几人自也认得乌云,有些不理他,有些自惭形秽,有两个还冲他咧嘴一笑,眨眼点头。

    不过他们都没和乌云说话,也许并非他们不想说,乃是不敢。

    因为凤仙鸣还在。

    这些人无一不比这个矮子高出不止一头,身体也比他茁实,可在他在他们跟前,却宛若高不可攀的太阳。

    看来凤仙鸣的身份显然高出那些人不少,能力更是如此,所以他们绝不敢在上司面前失了分寸。

    由此可见,外貌绝不能决定一切。

    他们早已习惯尊从强者,哪怕屈顺也罢。

    高雅美艳的皇妃,岂非也往往服贴在丑陋而愚蠢的君主膝前?

    他们对凤仙鸣诸位都已如此畏惮,凤仙鸣等人背后的那一位,岂非亦已如神仙中的君主?

    这人又到底是谁呢?

    乌云的眉间已疑云涌动。

    “你应该都认识那几人吧?”凤仙鸣突道。

    乌云承认。

    “那照你说,我们又如何?”

    “凤仙鸣、朝凤姬,还有高兀鹫高兄,你们每一位都绝非大多人可比。”

    但凡听闻此言之人,本应自觉高兴,可凤仙鸣目中忽已沁出一抹无奈的忧伤。

    但这抹忧色却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即使是他夫人也不例外。

    所以这抹忧色他已很快敛去,只冷冷道:“既如此,那我的主人与你的相论,究竟又孰轻孰重?谁才算当今江湖之尊?”

    此言份量颇重,听者却不以为然。

    乌云神色不变,淡然道:“谁能称得上江湖领袖,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眉锋一转,盯着对方,唇角一勾:“可谁若想挑战梧桐深院,那我家主人却也并不会令他失望的。”

    凤仙鸣凝注他良久,才缓缓道:“你对你的主人倒也忠心得很。”

    “因为他值得。”

    “很好。”

    “好在哪里?”

    “说得好。”

    凤仙鸣竟已轻轻鼓了两下掌。

    那些汗流浃背的人已走了,走得半个不留。

    在秘密跟前,他们还没有知道的权力。

    凤仙鸣瞧了瞧岩石下的这条地道,说:“你不是想再见冷月栖一面么?为何尚迟迟不动?”

    “冷月栖若真在地道里,你难道不怕他突然现身?”

    乌云盯着他,目光如刀,却又充满戏谑。

    凤仙鸣只淡淡道:“若连一个几乎整天未见天日,又没吃没喝的病殃子都应对不来,我姓凤的脑袋不用别人动手,我自己就把它给摘了。”

    “是吗?”

    “当然。”

    “我也几乎忘了你还有帮手。”乌云恍然大悟般一拍脑勺。

    “这自也用得上。”

    “也许,方才那伙壮汉必要时,还能做你的替死鬼。”

    凤仙鸣轻叹一声,道:“他们若已被阎王爷看中,到了该死之时,那我也决计阻止不了。”

    他说这话时的神态和语气都十分自若,显得很理所当然,仿佛那些人本就微不足道,本就随时准备替他去死。

    弱小在强者眼中,岂非也正如蝼蚁一般无二?

    “你真对付得了冷月栖?”

    凤仙鸣扫了乌云一眼:“你不能?”

    言辞中既有探询,当然也少不了轻蔑。

    乌云脸色依旧平静,却又仿佛起了一种无形的变化。

    谁也无法解释那是种怎样的变化。

    只听他缓缓道:“你不重视他,只应你没有看过他的剑。”

    “你见过?”

    凤仙鸣目中已有光,却非畏惧的光,而是充满了好奇,甚至还有渴求,跃跃欲试的渴求。

    乌云摇头道:“我也没有见过,但感受过?”

    “感受过?”凤仙鸣不解。

    “那种感受犹似芒刺在背,身体各处随时都可能分离,或被穿透。”

    语气很恬淡,可凤仙鸣已动容道:“他在你背后?”

    乌云点头道:“是的,是一种你无论怎么使力都逃不了的感觉,既奇妙又可怕。”

    凤仙鸣盯着地道口,久久不能言语。

    “你终于怕了?”乌云似笑非笑。

    凤仙鸣看了看他身上所佩的剑,忽道:“你也是用剑的,如此抬高别人而贬低自己,岂非自甘下风?”

    “他若未死,我迟早还是免不了与之一战的。”

    乌云的眼神出奇的坚定,仿佛冷月栖纵是妖魔,他也要做斩妖除魔的卫士。

    凤仙鸣凝视他片刻,也突道:“在下亦是如此。”

    至于他表的是真言或虚意,也无人想知究竟了。

    然而乌云斜睥他一眼,又瞧了瞧地道,却又嗤然一笑。

    “你何故发笑?”

    “我笑你当我是个傻子。”

    “为什么这样说?”

    “这儿离冷月栖被困之草庐已不止二三十里,难道说有人把地道挖得如此长远?”

    “你不信眼前这地道通向草庐下的山冈?”凤仙鸣的眼神颇有玩味。

    乌云没承认,却也不否认。

    凤仙鸣叹了口气,仿佛自顾自地说道:“这也难怪,又有谁能想到有人为了监视一个久已隔世的隐士,竟花了如此偌大精力开了这么一条秘道?”

    乌云双目厉色一闪:“你说的是谁?”

    此刻,从地道内已传出一个人的声音,语气讥讽而冷漠:“这还能有谁?你绝非傻子,本应早就想到。”

    地道出口已出现两个人,高兀鹫与朝凤姬一前一后,鱼贯而出。

    乌云目光一凛,冷然道:“你们从哪里来?”

    高兀鹫微微一笑:“当然从二三十里外而来。”

    “他已走了?”凤仙鸣道。

    “是的。”

    “既已如此,我们也该到了走的时候,只是想不到

    ……”

    “想不到这么一条绝路,和我们的精心设计,都没有杀得了这一个本孤独而无助之人。”

    接口的已是朝凤姬。

    不知怎的,乌云在她眼中,竟仿佛捕捉到了一丝恰似昙花一现般的酸楚。

    “他已有助?”

    “的确,不但是绝境脱困之力,还为他指明了方向。”

    “哦?”

    “而且,”朝凤姬已把目光移向了乌云,颇有深意地说道,“救冷月栖脱困之人,还是一名少女,来自高墙深树间的少女。”

    乌云在听到冷月栖已脱离危险时,心中没来由地轻松了不少,可再听少女二字,他的胸坎间却又不主地抽搐了一下。

    是她吗?

    乌云的心在几时起,已变得如此多疑敏感?

    然而,像冷月栖这么一个将自己完全禁锢的人来说,他还能识得什么女子么?

    又有哪一个少女真肯不辞劳苦愿意救他,而又有能力帮他?

    一条凤仙鸣他们从未走过的地下暗道,连最擅长钻地的“入地我佛”也没能察觉。

    暗道很深很长,还在原先那条地道之下。

    尽头处已是一片波光涟涟。

    这竟已在世遗湖畔的一个相当隐蔽的岩洞里。

    “据暗哨传书,冷月栖已在半个多时辰前离开。”

    高兀鹫瞄了乌云一眼,又道:“他当然绝非一个人走的。”

    他们三人虽不明就里,可也感觉乌云自从听见有一个少女救了冷月栖后,神态就已有所变化。

    他们自不会错过火上浇油,还有落井下石的机会。

    高兀鹫的声音依旧沉着得很,他好像一点也不焦急,更没有懊恼。

    不但他没有,凤仙鸣两夫妇也同样没有。

    他们仿佛早就预料到,仿佛正等着一场谁也很少有幸能欣赏到的大戏开锣。

    而他们正是那最热心的观众,甚至还有可能是参与者。

    这些人中最难沉住气的当然莫过于乌云。

    他也下地涉水地跟着来了。

    当然,他来的目的无非只有两个——一是确认冷月栖之生死,二只有他自己晓得。

    远方,远方一片蔚蓝。

    看不尽的山与水,天与地。

    这实乃少有之好天气。

    这种天气实也适合远足,不论走多远,都不会觉得郁闷。

    “方向没有错吧?”凤仙鸣好像还不放心,还要再确认一下。

    “绝没有。”高兀鹫斩钉截铁道。

    凤仙鸣终究放心地点了点头。

    他虽不太喜欢这个伙伴,可对对方的判断还是颇存信心的。

    高空中盘旋的兀鹫,若没有比毒蛇还毒的眼珠,又怎能识别得到善于伪装的狡狐?

    只有乌云眼前似雾般迷茫。

    灿烂的阳光仿佛根本不曾有丝毫落入他的眼底。

    远方,远方是什么?

    究竟是何方何处?

    冷月栖,还有那个她,此刻人又身在哪里?

    莫非真的是在天涯?

    天涯有什么?

    天涯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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