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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人在何方

    人生自古谁无死。

    乌云也绝非贪生之辈,可若要如此死去,他实在是有些很不甘心。

    他和冷月栖一样,还有事仍未了。

    冷月栖也许除了仇人,眼里已不许他容下第二个人。

    可乌云不同,他还有他想见之人,哪怕最后一面。

    但这世上,似已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不但他自己这么认为,连“开天盘古”身后的那些人,也已都这么认为。

    在这些人中,也许只有柳折絮不希望他死。

    他也有心想救他,然而却终究没有迈步。

    他只有暗自叹气。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忽已在其脑海里闪过:“这少年显然与那少女相识,甚至有可能还是朋友,她若晓得我没有挽回他的生命,不知是否会恨我终生?”

    想到这,柳折絮不由默然苦笑。

    她若要与我为敌,那也是无何奈何的事,我又何必多想。

    他虽不去相救乌云,却也不想看见对方被千斤闸压成肉饼。

    于是,柳折絮已把目光远远移开。

    可耳边仿佛传来了一声长嘶,嘶声急促而悲凉。

    接着有两人已深深地长嘘一声,语气里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

    这似乎意味着他们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难道那个少年没有死?

    柳折絮的目光不禁又重新落回了不远处的南天门。

    这一瞧之下,他也惊愕得嘴巴已微微张开。

    在他的眼前出现的一幕,简直已令他突然有了种不可抑制的愧疚感。

    柳折絮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乌云也并非他责无旁贷要救之人,可此时的他,却已突然觉得自己也许连禽兽也不如。

    千斤重的大铁闸还没有落到地上,可它却已一动也不能再动。

    乌云也不曾变成一团稀烂而恶心的肉渣,因为他居然也还没有死。

    只不过现在的他,却比死了还更加难过。

    因为在他眼前,就在他的旁边,有一匹高大而雄健的骏马,正死死撑着铁闸,不让其下坠半分。

    它的呼吸如风炉的火,眼眶和毛皮上都已沾满水渍,鲜红的水渍,仍在一点点滴落。

    这究竟是它的泪水还是汗珠?

    然而不管它是否真的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单凭它如今护主之心切,已无疑是一匹绝顶聪颖的神驹。

    它也无疑要比许多不施援手,甚至落井下石之人都要强太多。

    “黑乘风……”

    这是慕樱的马,也是马的名字,可在乌云口中呼出,已显得沙哑而无力。

    只不过,他的声音虽然软绵,可人却已不晓得从哪里涌出来的力量。

    他已猛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用尽全身力气顶起铁闸。

    可在弹指间,乌云的脸已毫无血色。

    他虽还未死,却已离死不远。

    “快,好马儿,快冲出去……”

    他的语调已近乎哭腔,马也仿佛听懂了人话,一低头长嘶而出。

    乌云看到马走出铁闸的一刻,心已忽就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几乎令他刚攒起的力气如春水般一去不返。

    他已接近放弃。

    可那张春花般的脸,那个晴天霹雳似的秘密,却又在脑中不断呈现。

    “我,还不能死……”

    在电光火石中,他的意识已触电般驰回。

    此时的乌云,力气已然耗尽,铁闸也终于无情地落下。

    没有响动,却宛若带人走进一个寂静的坟墓。

    马的嘶声已再起,比之先前更说不出的哀恸。

    它已跑近身前,用牙使劲咬着人的衣领。

    乌云唇也已咬得出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脚在闸底一蹬,翻滚而出……

    在铁闸即将关闭前,他仿佛隐约听到一声叱喝,好像是柳折絮的声音——

    天既不让他死,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乌云终究还是晕绝过去。

    不过在晕绝前,他已挣扎着爬上了已跪下的马背。

    马嘶蹄鸣,绝尘而去。

    南天门还没有开启。

    “开山盘古”咬牙切齿地看了柳折絮一眼,忽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号筒。

    一道紫色的炽火如流星划破长空,随之化成浓重而翻腾的烟雾。

    这紫烟醒目耀眼,多里外也能很清晰地看见。

    它不但是向寒山城发出的信号,更是召唤了一个人。

    一个隐藏在紫烟中,杀人的人。

    然后,“开天盘古”恶狠狠回头瞅着椰折絮,一副不弄死你老子绝不罢休的凶相。

    柳折絮脸上丝毫没有惧色,相反,他的眼神已变得冷静,冷如寒夜里的流水。

    “你,想造反?”

    也许对方已感到了他的杀意,既有些疑惑,同时又有点惊奇。

    柳折絮并没直接回答他,只是冷冷道:“我只希望你莫要乘机迫我拨剑。”

    “开天盘古”两目一礼,喝道:“是又如何?”

    “若是那样,在下可不敢保证像那少年,对你这般客气。”

    他的身子已转了过去,“开天盘古”怒视着他的影子,又瞧了瞧还插入地下的大斧,始终再也没有说话。

    寒梅,高柏。

    寒梅已然绽放。

    冷艳不群,又卓然而高贵。

    在苦涩而无边的寒天腊月,能傲雪独立的繁花,恐怕也只有这不挠之君子了。

    梅花本以赤红为多,可这株花蕊却是黑色的,晦而无光。

    这不免也令人联想到,花既特立,那赏花之人是否也不同碌碌?

    屋中有炉。

    炉火也已有白烟,淡而缭绕,令人如在梦中。

    几子正对窗前,一架古琴横放于上。

    琴边无人,弦却不知何时断了一根。

    是抚琴人自陶醉中惊醒,有感触怀,不觉力气大了?

    一个白衣人,正背对屋门站在高柏下。

    高柏虽仍掩天而矗,可一圈圈涟漪般的皱褶已向世人说明,它已不再年轻了。

    夕阳几度沉浮,终究还是在入梦前向大地投去最后一丝眷恋。

    寒梅、高柏、夕阳,它们均是无视严霜的铮铮铁骨,那人呢?人是否也是?

    它们都会年华老去,但假以时日又能再度繁荣,笑看凡尘,可人呢?

    “我难道已真的老了,已该从容面对死亡?”

    声音不算苍老,可心却似已老了。

    “你不该承认自己老了,你应该让你的心更年轻,更有活力。”

    一个人已缓缓从不起眼的角落里走出。

    他头戴大篷斗笠,显然不愿意被人见到他的面容。

    他这个人也如角落里的阴影,从不愿让人知道。

    “我的心?”白衣人对此言颇为斟酌。

    他仿佛要从中找到一丝曙光,依旧叱马江湖之曙光。

    “不错,心,年轻的心……”

    “只有年轻的心,才能令人更傲,剑更绝。”

    “我的剑?”

    “你的剑就在这里。”

    话落,斗笠客手一抬,一把长剑已凌空而至,犹如一片落叶。

    白衣人头也未回,剑已蓦然在手。

    剑入手冰冷,他也全身一震,旋即掌已紧握。

    他忽似又想起了什么,叹息道:“剑虽在这,可她却在那里。”

    那里,又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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