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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洗不清的血腥气

    雾仍未散。

    鹰翅所卷扑起的雪雾。

    雪雾虽掩住了它的眼,也掩住了冷月栖的眼。

    七道寒光方才正好从雾中穿过,无声无息,本已必中无疑——可冷月栖没有死。

    他野兽般的本能救了他,他避开了这一突袭。

    可他却本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身后这一根尖锥的——锥在身后已不及两尺,已不容他的剑出鞘。

    一个以剑成名的人,是怎也不会想到他的剑就在身边,竟也会如此遭到不测。

    剑是他的杀人利器,也是他赖以生存的保护伞——

    可这一次,剑已仿佛救不了冷月栖。

    可这根眼看着就要刺穿他的铁锥,却在片刻间被他的手一拨,便已失去了准头。

    非但失去准头,还不由自主地斜刺里飞出,正好扎在了鹰的腹中。

    鹰也会负痛,也会痛得惨嘶。

    可鸣啼声尚未发出,冷月栖另一只手,已闪电般扯住了一只被铁锥惯性带出来的手。

    然后只听“剥啦剥啦”响动,一声“轰隆”,整片土墙都已坍塌,一个人也已如死鱼般飞出,躺在了两丈外,再也爬不起来。

    雪雾已散,灰尘又生,这片世界似已堕入了混沌之中,永无清宁。

    雪没有沾湿子薰衣的鬓发,也没有沾湿她的衣角。

    这不仅因为她的掌中依旧有伞,还因为那一个倒空翻不但姿态优美,动作也相当迅捷,不但以攻为守,而且比落下的雪花还快。

    躺在地上的那人确实是个光头,生得慈眉善目,敦厚稳重,果然一派高僧摸样,可他做出来的事却实在连半分高僧的样子也没有。

    谁若以为入地我佛是真的佛,谁就是呆子。

    这时这尊善于钻土的大佛,就好像已真如泥塑般再也凝聚不起。

    他的眸子已充满恐惧跟不信,直直瞪着冷月栖,喘气道:“你……你竟会七擒七纵手,竟还这样精通?”

    冷月栖已来到他面前,利箭般盯着他:“七擒七纵手又不是什么失传了的绝学,我为什么不能会。”

    “你……”

    入地我佛再也说不出话来。

    七擒七纵手虽也是武林一种流传已久的上乘武功,可令他惊奇的却不是这一点,而是一个用剑的人手上功夫竟也如此厉害。

    他本已算准了对方的剑若无法拨出,功力就会大打折扣,可谁知……

    冷月栖缓缓在他身边蹲下,看着他:“你三次想要我命,现在终于不用再费心思报仇了,还有什么遗言可说?”

    入地我佛摇了摇头:“成王败寇,我已无言可对,只可惜……”

    冷月栖眼中已突然闪过一抹寒霜,终究还是没有再动,而入地我佛最后深深瞧了他一眼,眼色虽奇异复杂,可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等冷月栖站起来时,戏台上的人居然还在,不但有已死了的小生,还有那漂亮的青衣。

    可她现在的样子却已不堪正视,不但已花容失色,而且被一个人制住了手脚。

    这个人就是那个两鬓斑驳的戏班班主,也就是偷袭子薰衣的人。

    他居然也还没有走。

    子薰衣额上的冷汗早已干透,可眼色却已更冷。

    她看着他,忽道:“你既敢来,又何必再掩饰自己的真面目呢?”

    那班主忽也嘿嘿笑了两声:“我既以刺探跟杀人为生,又何必定要以面示人?

    ”

    “可你已杀不了我,已杀不了任何人。”

    “她不是人?”

    子薰衣看了青衣一眼,又看向班主:“她虽是人,可你杀了她又能怎样?”

    “也许你杀了她后,会死得更难看也说不定。”

    “想不到一向冷艳如花刺的子薰衣,竟也会有同情弱者的时候。”

    子薰衣只淡淡道:“那就要看是谁,看这个人是不是值得我动手。”

    “你认为她值得?”

    “至少现在我认为值得。”

    班主盯着子薰衣半晌,才说出两个字:“很好。”

    冷月栖只向这边瞥了一眼,就已向那座观宇般的品武堂走了过去。

    他既不愿多管闲事,也不想节外生枝。

    可却已有人挡在了他面前,一个两鬓已有些斑驳的人,当然这也并不是他的真面目。

    冷月栖没有停下,仍向前走去。

    班主等他快走过的时候,才突然问道:“你就这么走了?”

    冷月栖依旧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想不到像阁下这样的人,也会杀了人而不认帐。”

    冷月栖瞳孔已一缩,道:“谁杀了人?”

    “你难道没杀过人?”

    冷月栖已转过头,冷冷盯着班主,一字字道:“你若再多说一句,我连你都杀了。”

    班主的目光也已露出了厉色:“你的口气还挺大,天下间敢如此在我面前说话的人,连你也不超过十个。”

    这时子薰衣也已到了跟前,她对冷月栖道:“他是来找我的,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好了。”

    她当然知道是南云雀用冷月栖的剑杀了临渊阁中人,她并不想对方又多一个仇人。

    冷月栖听了,步子又已迈开。

    “站着!”班主把手一拦,道,“我虽也许看错了人,可鹰是绝不会错的。”

    他的眼神已凛烈生威:“所以你必已逃不了干系。”

    子薰衣还想说什么,冷月栖已道:“我从不多杀一人,你有何凭据?”

    班主瞧着他的剑:“这柄剑是你的?”

    “那它就是凭证!”

    冷月栖当然看到了那一抹血痕——他自从把剑从斗笠客手上夺回,就已看到了那道殷红,拭不去的殷红。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看着班主:“你是临渊阁的人。”

    “当然,要不我的鹰又怎嗅得到那一股血腥气,永远也洗不清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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