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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来自地狱的烈焰

    屋内剑拨弩张,屋外也有看不见的杀机!

    雪止泪和冷月栖两人的命运似已在这一瞬间注定,已无法更改。

    可屋中却还有一人,一个他们本真正要找的人。

    雪未残。

    他本已不能再动,可时间却给了他机会。

    当斗笠客的手从宽大衣袖下拿出剑来时,他已突然发现了这件事。

    雪未残已站了起来,就站在躺着的榻边。

    此时他的脸色也如衣服般苍白,白而虚弱,可他既已站起,那么谁都就已不能忽略他的存在。

    剑虽已钝,可毕竟还是一把剑,谁也不能忽略剑会伤人这个事实。

    斗笠客不能,雪止泪他们也不能。

    不过斗笠客显然有些意外,但很快已镇定下来。

    雪未残看着他,忽一笑道:“你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

    “想不到我竟还能站起。”

    斗笠客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应该想得到的。”

    “是,你的确想得到的,只可惜——”

    “只可惜我太高估了雪止泪,却低看了雪未残。”

    雪未残看了看雪止泪,又转向斗笠客:“你没有低看我,也绝没有高估了他。”

    “没有?”

    “是,没有。”雪未残的语气很肯定。

    “你说。”

    “我的确已受了伤,不轻的伤,若没有他跟你对峙的这段时间,我是绝对恢复不了,也站不起来的。”

    斗笠客瞧了他一眼,说道:“你虽已能站起,可我却随时能杀了现在的你。”

    这的确是事实,所以雪未残承认。

    “你的确可以杀了如今的我,可却绝杀不了他。”

    语气平如止水,可意思却仿佛不容否定。

    斗笠客当然哓得“他”指的是谁,冷冷一哼道:“我杀不了他?”

    “是,杀不了。”雪未残语气更肯定。

    斗笠客长啸一声,反手挥剑,鞘尖指向雪止泪:“你以为他伤了你,我就不是他的对手?”

    雪未残凝视着他,良久才缓缓说道:“我并不是伤在他剑下的。”

    “不是?”斗笠客一怔。

    雪未残点头。

    伤他的人他当然知道是谁,可这个人却是他怎么也不愿说出的。

    斗笠客迟疑片刻,忽又大笑道:“不管他有没有伤得了你,我都已有绝对击败他的把握。”

    “你真有?”

    斗笠客已不再开口。

    他的双眸已死死盯着雪止泪,一字字道:“你才是真正能替姓冷之人报仇的人,我说得没错吧?”

    雪止泪没有回答,他把冷月栖搀起,让其靠在墙边,才慢慢站直身子,斜睥道:“他也可以,只是现在由我代劳而已。”

    冷月栖的手还想抓着他的,可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下。

    斗笠客不屑地瞥了冷月栖一眼:“我本也以为他是个人物,可现在看来,能活着走就已是他的造化了。”

    雪止泪没理他,只对雪未残淡淡道:“今日你我若都不死,我们之间的约定是不会变的,这一点你要记住。”

    雪未残点头:“我记得,一个勿论生死的约定。”

    “还有他!”

    雪止泪没说是谁,雪未残的目光已看向了冷月栖。

    斗笠客冷笑道:“后事都已交代了,那就一起去阴司跟鬼搏命好了。”

    雪止泪双瞳微缩,道:“你很聪明。”

    “哦?”

    “你早已看穿冷月栖只是个幌子,然后派人来这儿堵我。”

    斗笠客轻蔑一笑:“怪只怪他的心实在太容易乱了。”

    对这一点雪止泪是承认的,冷月栖剑法中最大的弱点就是容易受到影响。

    他受到了什么影响,才导致了他的失败?

    雪止泪想不通。

    “你也很聪明。”

    雪止泪等他说。

    “你竟会找得到那一处荒废且隐蔽多年的栈道,这也是我想不到的。”

    雪止泪神色不动:“是人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这并不奇怪。”

    “可这条路却绝不是你能找到的。”

    雪止泪承认。

    “那么究竟是谁?”

    雪止泪沉思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是一个跟我同样的人……”

    同样要报仇,同样给仇人毁灭了家的人。

    可怜人。

    可怜人现在依然很可怜,他正躺在地上,干裂的嘴唇在不停嗫嚅着。

    一条条皱纹已像要绽裂般痛苦扭曲,就正如他的人也已要萎缩变形。

    琴龙鳞已走到他跟前,已听到他低吟嗫嚅着的声音:“我……我要报仇,我要为她们报仇……”

    可他语气突已又变了,变得说不出的深疚与自责:“我……我没用,我报不了仇了,对……对不起……对不起……”

    无助的老人,无助的哀吟,简直已叫人不忍再瞧,也不忍再听。

    琴龙鳞却已哈哈狂笑起来,他一手拎起老人的头发,一拳扎扎实实打在他眼眶上,然后说道:“像你这样的老不死,当然无法替任何人报仇了。”

    他又一脚踏在老人肚子上,目中怨毒之色更浓,浓如愁云惨雾:“本来你女儿已准备从了的,可谁知你这不识相的东西却偏偏闯了进来,她居然就反抗了,可你最后能救得了人么,你救得了谁?”

    荆独岳在一旁冷冷道:“你救不了人,却害死了人,你本应早就死了的。”

    人说草木也有情,可世上有些人却实在不懂情之一字究竟是为何物。

    老人全身一阵痉挛,喃喃自语道:“对,对,我早就该死透了的。”

    “那我就辛苦点送你一程好了。”

    琴龙鳞提着老人,犹如老鹰拎小鸡般走到无痕穴边,准备一掌把他脑袋击个稀巴烂,然后像扔死狗般将他扔下去。

    可就在此时,他的目光无意中向穴内一瞥,竟不由呆了。

    老人本已存死志,可当他见到近在咫尺的这张鬼脸上,竟也会出现这种深入到骨髓的恐惧时,心中也不由一抖。

    但他已不用回头,就已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已感到了一种地狱般焚烧恶鬼的炙热,脑中突已有了某种念头:“我不是废物,我能替她们报仇……我能……”

    于是,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像落水人抓住稻草般死命缠住了琴龙鳞。

    唯一不同的是,别人是尽力求生,而他却是求死。

    他嘴角甚至还有了微笑,一种已了无遗憾的微笑。

    烈焰,来自地狱最深处的烈焰。

    荆独岳的手还紧紧抓着,一大片已撕裂的碎布垂将下来,在风中摇荡,很快又在火中燃烧。

    他的灵魂仿佛也已被熊熊烈火燃烧殆尽,耳边还似乎回响着那一声已不是人的惨厉高呼。

    琴龙鳞临死前的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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