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懂事
“叶晚棠是叶家的嫡长女，叶晴蕊也是嫡女，她们两人的生辰竟只差了五个月？”
“难不成，现在的叶家太太是由妾室扶正不成？”
“你没听见说，那个嫡长女是在江州长大的，生母早亡故了！若非是妾室扶正，难道叶老爷一下子娶了两个正室不成？”
“啧，瞧她那身鲜亮的大红！现而今，京都的风气是以素雅沉静为美，连咱们抚州都跟着更易了，除了懵懂幼童，谁家贵女会穿着一身大红色抛头露面的？当真是可笑极了！”
“我瞧着，倒像是那个太太使的心计？瞧瞧她亲生姑娘的穿戴，再瞧瞧那个，咿！当真是！不过是欺负人家不知道如今风气罢了！”
……
周边围声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不时有嘀嘀咕咕的声音传入叶太太的耳朵。
她面色沉如水，拧着眉梢，显然十分不满。
但看叶晚棠，却仍是一副泫然欲泣、仿佛受了极大委屈的娇弱样子，叶太太不由更为气闷。
方才叶晚棠的话里，牵扯到十几年前的一桩秘辛，她并不确定叶晚棠知道多少，此刻见叶晚棠无知无觉地把这个话头抛出来，她却不敢一丁点儿也不敢接这个话茬。
父亲已然致仕，不能再在朝中当叶沅的靠山了，这几年，叶沅对她也不如从前那般顺从……若不然，依着她的心意，早就将叶晚棠的户籍从叶家剔出去，万不会走到今日，让叶晚棠和叶晴蕊一同去参加选秀，自个儿左右掣肘的地步。
叶太太盯着叶晚棠身上的红色大氅，越看越心烦，她先前把这样的料子送出去，的确存着叫叶晚棠出丑的心思。叶沅是男人，不懂内宅里的那点子弯弯绕绕，叶晚棠一个乡下来的土妞，更不会知道京都的风气已然改变。
原本，这都是掩藏在窗户纸里头的，而今却被叶晚棠一语道破，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
叶太太强压着心底的一口怨怒，走过来安抚叶晚棠：“好了！好了！一件衣裳罢了，多大点事儿！我叫蕊姐儿跟你赔个不是，棠姐儿，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到底是姐妹，合该相互体谅才是！”
“蕊姐儿，快给棠姐儿赔个不是！”叶太太拉过叶晴蕊的手，“这身衣裳原是预备着，等你殿选那日穿的，谁想你竟这般小孩子心性，早早地就穿上了！”
“这有什么？上回在毓秀坊里一下定了三套呢！我穿了一身，还有两身，足够穿去殿选了。”叶晴蕊满不在乎，道，“我为何要给叶晚棠道歉，她这身衣裳，分明土的要死，我哪里说错了？”
叶太太气闷的额角直跳，她暗暗拧了一把叶晴蕊的手，呵斥道：“叫你赔不是，你就照做，若再顶嘴，以后可再没有新衣裳了！”不管怎样，先把眼前这个闹场应付过去才好。
叶晚棠捏着帕子拭泪，十分“懂事”地说道：“殿选事关重大，哪儿能叫三妹妹没有新衣裳穿呢！咱们家谁不知道，虽然我与三妹妹一同进了殿选名单，但说到底，我不过是个陪衬的，等将来三妹妹中选，必然是有大前程的！为了叶家的前程着想，我……我就忍下这一回，不必叫三妹妹纡尊降贵地给我赔不是了！呜呜……”
叶太太一噎。
叶晚棠的这番话，字字都是忍让，句句都是乖顺，听在外人的耳朵里，她就是一个为了叶家前程甘愿忍气吞声的孤女，十分的可怜。但听在叶太太的耳朵里，则句句都是提刀逼近。
什么是“虽然都进了殿选名单，但叶家人都知道她不过是个陪衬的”？
难道殿选是她来选吗？叫谁中选就中选，叫谁落选就落线？！
还有，什么叫“忍下这一回，不必叫三妹妹纡尊降贵地给她赔不是了”？
她是想叫旁人都以为，她这个叶家名分上的嫡长女，在叶家过的日子并不好，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反抗，只得忍气吞声地受着么？！
好一招以退为进，用得当真是妙！
之前这半年，她怎么就没瞧出来叶晚棠还有这一手呢！
叶太太眼眸如刀，盯着叶晚棠，奈何叶晚棠只顾低头拭泪，连个眼神也没给她。
叶太太面色一滞。
她转头，不悦地盯着犹在不服气的叶晴蕊，手上的劲头又重了几分：“蕊姐儿，听话！给棠姐儿赔个不是，莫要误了进寺烧香的时辰！”
叶晴蕊犹要分辨，但见叶太太的神情已然十分不耐，想着毓秀坊的那些衣裳，她终究低了低头。
叶晴蕊声如蚊呐，对着叶晚棠微微欠了欠身子：“对不住！”
叶晚棠继续拭泪，头也不抬，置若罔闻。
叶太太又拧了叶晴蕊一下，叶晴蕊吃痛，叫道：“对不住！”
叶晚棠这才缓缓抬眸，她望了望面容冷肃的叶太太，又望了望柳眉倒竖的叶晴萱，小小地瑟缩一下，才嗫嚅道：“没，没事儿，我，我方才也不是有心的，三妹妹不必多往心里去……”
好似方才在众人面前哭闹着要回府向叶老爷告状的人不是她似的。
叶晴蕊又吃了个闷气，她拧着脸色，重重地冷哼一声。
周嬷嬷赶忙来打圆场：“太太，咱们快进寺里去吧！等会儿烧了香，还要请慧能大师卜卦解谶呢，可别误了时辰了。”
叶太太强自忍了又忍，才将心头怒火压下，她挑了眉梢，笑意很是牵强，道：“棠姐儿，蕊姐儿既已赔了不是，你也莫再捏着她的错处不放。进寺吧！”
“走！咱们快进寺吧！”周嬷嬷扶着叶太太的手，率先进了永宁寺。
叶晴蕊找茬不成，反倒吃了个闷亏，她揉一揉被叶太太掐疼的手臂，恶狠狠地盯着叶晚棠：“叶晚棠，你莫要得意，咱们走着瞧！”她赶忙追着叶太太的脚步，也进寺去了。
“大姐姐好生威风，我还没见过三姐姐这般憋屈呢，当真是痛快！”叶晴萱笑意盈盈地迎上来。
叶晚棠眼神淡淡：“五妹妹若真这么想，下次不妨当着三妹妹的面儿亲口说，说不定，那场面才更解气呢。”
叶晴萱一噎。
阿月笑嘻嘻地挽着叶晚棠的手臂，道：“五姑娘听不懂么？我家姑娘的意思是说，你若想看三姑娘的笑话，下回干脆亲自上场，光躲在我家姑娘身后不吭声，人都走了才来奉承，好没意思！”
“有个词是怎么说的？”阿月捉捉发髻，恍然道，“我记起来了，是隔岸观火！”
叶晴萤轻轻低下头，掩住唇畔的一抹笑意。
叶晴萱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望着叶晚棠，辩解道：“大姐姐是在怪我了？可三姐姐素来气盛，方才又有太太在场，我不过一庶女，又怎么敢……”
叶晚棠懒得再听，她拢一拢大氅的衣领，转身进了永宁寺。
“难不成，现在的叶家太太是由妾室扶正不成？”
“你没听见说，那个嫡长女是在江州长大的，生母早亡故了！若非是妾室扶正，难道叶老爷一下子娶了两个正室不成？”
“啧，瞧她那身鲜亮的大红！现而今，京都的风气是以素雅沉静为美，连咱们抚州都跟着更易了，除了懵懂幼童，谁家贵女会穿着一身大红色抛头露面的？当真是可笑极了！”
“我瞧着，倒像是那个太太使的心计？瞧瞧她亲生姑娘的穿戴，再瞧瞧那个，咿！当真是！不过是欺负人家不知道如今风气罢了！”
……
周边围声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不时有嘀嘀咕咕的声音传入叶太太的耳朵。
她面色沉如水，拧着眉梢，显然十分不满。
但看叶晚棠，却仍是一副泫然欲泣、仿佛受了极大委屈的娇弱样子，叶太太不由更为气闷。
方才叶晚棠的话里，牵扯到十几年前的一桩秘辛，她并不确定叶晚棠知道多少，此刻见叶晚棠无知无觉地把这个话头抛出来，她却不敢一丁点儿也不敢接这个话茬。
父亲已然致仕，不能再在朝中当叶沅的靠山了，这几年，叶沅对她也不如从前那般顺从……若不然，依着她的心意，早就将叶晚棠的户籍从叶家剔出去，万不会走到今日，让叶晚棠和叶晴蕊一同去参加选秀，自个儿左右掣肘的地步。
叶太太盯着叶晚棠身上的红色大氅，越看越心烦，她先前把这样的料子送出去，的确存着叫叶晚棠出丑的心思。叶沅是男人，不懂内宅里的那点子弯弯绕绕，叶晚棠一个乡下来的土妞，更不会知道京都的风气已然改变。
原本，这都是掩藏在窗户纸里头的，而今却被叶晚棠一语道破，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
叶太太强压着心底的一口怨怒，走过来安抚叶晚棠：“好了！好了！一件衣裳罢了，多大点事儿！我叫蕊姐儿跟你赔个不是，棠姐儿，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到底是姐妹，合该相互体谅才是！”
“蕊姐儿，快给棠姐儿赔个不是！”叶太太拉过叶晴蕊的手，“这身衣裳原是预备着，等你殿选那日穿的，谁想你竟这般小孩子心性，早早地就穿上了！”
“这有什么？上回在毓秀坊里一下定了三套呢！我穿了一身，还有两身，足够穿去殿选了。”叶晴蕊满不在乎，道，“我为何要给叶晚棠道歉，她这身衣裳，分明土的要死，我哪里说错了？”
叶太太气闷的额角直跳，她暗暗拧了一把叶晴蕊的手，呵斥道：“叫你赔不是，你就照做，若再顶嘴，以后可再没有新衣裳了！”不管怎样，先把眼前这个闹场应付过去才好。
叶晚棠捏着帕子拭泪，十分“懂事”地说道：“殿选事关重大，哪儿能叫三妹妹没有新衣裳穿呢！咱们家谁不知道，虽然我与三妹妹一同进了殿选名单，但说到底，我不过是个陪衬的，等将来三妹妹中选，必然是有大前程的！为了叶家的前程着想，我……我就忍下这一回，不必叫三妹妹纡尊降贵地给我赔不是了！呜呜……”
叶太太一噎。
叶晚棠的这番话，字字都是忍让，句句都是乖顺，听在外人的耳朵里，她就是一个为了叶家前程甘愿忍气吞声的孤女，十分的可怜。但听在叶太太的耳朵里，则句句都是提刀逼近。
什么是“虽然都进了殿选名单，但叶家人都知道她不过是个陪衬的”？
难道殿选是她来选吗？叫谁中选就中选，叫谁落选就落线？！
还有，什么叫“忍下这一回，不必叫三妹妹纡尊降贵地给她赔不是了”？
她是想叫旁人都以为，她这个叶家名分上的嫡长女，在叶家过的日子并不好，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反抗，只得忍气吞声地受着么？！
好一招以退为进，用得当真是妙！
之前这半年，她怎么就没瞧出来叶晚棠还有这一手呢！
叶太太眼眸如刀，盯着叶晚棠，奈何叶晚棠只顾低头拭泪，连个眼神也没给她。
叶太太面色一滞。
她转头，不悦地盯着犹在不服气的叶晴蕊，手上的劲头又重了几分：“蕊姐儿，听话！给棠姐儿赔个不是，莫要误了进寺烧香的时辰！”
叶晴蕊犹要分辨，但见叶太太的神情已然十分不耐，想着毓秀坊的那些衣裳，她终究低了低头。
叶晴蕊声如蚊呐，对着叶晚棠微微欠了欠身子：“对不住！”
叶晚棠继续拭泪，头也不抬，置若罔闻。
叶太太又拧了叶晴蕊一下，叶晴蕊吃痛，叫道：“对不住！”
叶晚棠这才缓缓抬眸，她望了望面容冷肃的叶太太，又望了望柳眉倒竖的叶晴萱，小小地瑟缩一下，才嗫嚅道：“没，没事儿，我，我方才也不是有心的，三妹妹不必多往心里去……”
好似方才在众人面前哭闹着要回府向叶老爷告状的人不是她似的。
叶晴蕊又吃了个闷气，她拧着脸色，重重地冷哼一声。
周嬷嬷赶忙来打圆场：“太太，咱们快进寺里去吧！等会儿烧了香，还要请慧能大师卜卦解谶呢，可别误了时辰了。”
叶太太强自忍了又忍，才将心头怒火压下，她挑了眉梢，笑意很是牵强，道：“棠姐儿，蕊姐儿既已赔了不是，你也莫再捏着她的错处不放。进寺吧！”
“走！咱们快进寺吧！”周嬷嬷扶着叶太太的手，率先进了永宁寺。
叶晴蕊找茬不成，反倒吃了个闷亏，她揉一揉被叶太太掐疼的手臂，恶狠狠地盯着叶晚棠：“叶晚棠，你莫要得意，咱们走着瞧！”她赶忙追着叶太太的脚步，也进寺去了。
“大姐姐好生威风，我还没见过三姐姐这般憋屈呢，当真是痛快！”叶晴萱笑意盈盈地迎上来。
叶晚棠眼神淡淡：“五妹妹若真这么想，下次不妨当着三妹妹的面儿亲口说，说不定，那场面才更解气呢。”
叶晴萱一噎。
阿月笑嘻嘻地挽着叶晚棠的手臂，道：“五姑娘听不懂么？我家姑娘的意思是说，你若想看三姑娘的笑话，下回干脆亲自上场，光躲在我家姑娘身后不吭声，人都走了才来奉承，好没意思！”
“有个词是怎么说的？”阿月捉捉发髻，恍然道，“我记起来了，是隔岸观火！”
叶晴萤轻轻低下头，掩住唇畔的一抹笑意。
叶晴萱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望着叶晚棠，辩解道：“大姐姐是在怪我了？可三姐姐素来气盛，方才又有太太在场，我不过一庶女，又怎么敢……”
叶晚棠懒得再听，她拢一拢大氅的衣领，转身进了永宁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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