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先生
正意司使者分为紫蓝红黄白，白衣最低，紫衣最高，现任紫衣使为正意司司首杨华章，修为六星月华境，官阶正二品。
太易学宫里的所有学子，都是挑选出来的有天赋之人，他们每日除了正常的识文断句和文学经要以外，还要修习心法，掌握许多降妖除鬼的术法。以三年为一期，修行达到三星灼焱境且考核合格后就能进入正意司，成为朝廷授编的“使者”。
这就是太易学宫为什么是晖国最高学府的主要原因。
近三千年来，太易学宫掌握着晖国的大部分修行资源，培养了无数使者，即使朝代更迭，太易学宫却依然屹立不倒。
而这期间，也有过几次心法被偷偷传给外界的事情发生，但都被正意司以雷霆之威直接抹杀，毫不留情，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包括当朝皇族。
从此太易学宫的权威无人可以撼动，哪怕当代正意司人员凋敝，名义上属于皇帝直接管理，权贵世家和皇室也只能按规矩推荐自家优秀的子弟去太易学宫求学，不敢再打学宫道术的主意。
倒也不是晖国的这些达官贵人或者皇亲国戚对太易学宫的道术不动心不垂涎，只不过无人敢冒这等风险罢了。
而今日，汤公子面前的这个少女，居然提出了要用太易学宫的《五方真及经》来换碧水澜光砚，怎能不让汤公子震惊失色。
罗悦见他表情，轻嗤了一声，说道：“自然不是全部，我用其中可延年益寿的章节内容来换，这样不是修习完整的心法，也不涉术法，即使是学宫和正意司也很难发现。”
汤公子脸色变换，既心动，又顾虑，还有几分怀疑。
这人怕不是骗子吧？
“你回去同你父亲商议一下再决定，如果想交易，五日之后的辰时一刻来这间茶馆，我自会寻你。”罗悦抬了抬白皙柔美的下巴，表情矜持道：“如果消息泄露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汤公子一骨碌爬起来，对着罗悦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跌跌撞撞的跑下楼去。
罗悦在茶座上坐了一会儿，从窗户看着那群年轻人走远，汤家的马车今日似乎赶得很急。她抿了一口清茶，把茶钱放在桌子上，从后门沿着原路离开。
换回了灰布衣的罗悦显得极其平凡，重新抹上的锅灰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容。
她又赶到附近几座茶楼，就用这般打扮，在一众书生嫌弃的眼光里，将手中的残缺墨块卖了三两银。
这三两银足够她和先生吃半个月了，她心里默默计算着，到米粮店买了十几斤米和面，在肉摊和菜摊上与贩子们砍价，拿了一些兽肉和已经不新鲜的蔬菜。
她那看起来小小的身板，力气还挺大，一路扛着东西回了太易学宫，从后门溜了进去。
看守后门的不是龙鳞卫的士兵，而是个着绛紫长衫的老者，他躺在榆树下的竹椅上，闭着眼，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一派悠闲自得。
罗悦进来的时候，他眼睛都没睁开，仿佛没察觉到。
“于爷爷。”罗悦轻轻唤了一声，姓于的绛袍老人依旧躺着，但是挥了挥手右手，示意自己听到了，罗悦便没有再打扰他，扛着粮食，沿弯曲的石板路，走到一处极偏远的侧院门前。
罗悦单手推开门，进了一个干净整洁的小院，坐落着两间老旧的房屋。淡金色的琉璃瓦已经很久没有整修，失去了原本华丽的光泽，表面布满了青苔，雪白的墙面也已经剥落了表皮，露出里面深灰色的青砖。
院子一角用竹篱笆隔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园圃，里面种着高矮不一且形状各异的植物，看起来不像蔬菜，倒像是药材。
庭院里还种着一颗高大的桑树，现在已是夏季，桑葚早就过了季，倒是那片片巴掌大的桑叶，青翠可人，挡住了许多强烈的阳光，增添不少凉意。
树下水井旁，一位灰衣老人正在用木桶打水，然后倒入水盆内，再捻一点皂粉，细细搓洗盆中的衣物。
“先生，我回来了。”罗悦将肩上的东西放到地上，转身关了院门。
灰衣老人闻言抬起头，那张皱纹密布的脸上看不出他的真实年纪，倒是那双眼，并没有平常老人的昏黄浑浊，反而黑白分明，清透如一汪深池。
“嗯。”老人低低应了一声，继续搓洗。
罗悦先把买回来的米面蔬菜放到厨房地下的地窖里，又顺着梯子爬出来，跑回自己的小房间，从柜子深处的小抽屉里摸出一只白色的瓷瓶。
瓷瓶上并无标签，她抽出瓶塞，倒出里面一点淡淡绿色的液体到掌心里，然后用小毛刷粘了，在发际线和脸颊的边缘细细涂抹。
待这点儿液体涂抹完，没过一会儿，她便用细嫩的手指轻轻揉搓涂抹过的地方，然后慢慢撕下一张厚薄不均，与肤色一致的、半透明的……人皮面具！
那些锅底灰都不过是她伪装之上的另外一层掩饰，那么……罗悦这个名字，八成也不是她的真名了。
用铜盆里的水擦干洗净的脸完全变了模样，与罗悦相比，这张脸没了那种端庄与优雅，更显秀气，还有一种介于纯净与妩媚之间的妍丽。
她换下了灰扑扑的衣物，穿上淡绿色的常服，将拆散的发髻以发绳扎成一束，显得十分干净利落。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苍老微哑的声音传来：“吃饭了。”
“好的。”绿衣少女起身拉开门，岑先生站在屋外，见她换回了原本的样子，仿佛是见惯不怪，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大桑树下的石桌走去。
桌上摆着简单的二菜一汤，笋干炒肉，素青瓜，野菜汤，还有混着碎苞米粒的米饭，朴实无华，却有种异样的温馨。
少女落座，给自己和先生都盛了饭，见那盘笋干炒肉，显得很是开心，“这笋干是何姑姑送来的吗？”
“嗯。”岑先生应了一声，专心吃饭，倒是少女今日挣了些银钱，心情不错，难免多说了一些集市上的物价变化和听闻的趣事。
“听说因为今年南方大水，现在粮价都在涨，如果不是搬不动，我今日还想多买一些。
“肉行的价格也上涨了，明日去集市买几只鸡崽子来养着，万一以后吃不起兽肉了，还是能捡鸡蛋来补一补的。
“啊，说起来先生您今年的夏衣还没做，不知道尺寸有没有变化，晚点儿我给您量一下。”
……
岑先生只是听着，没有多余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但少女了解自家先生的脾气，她知道先生不擅表达，但很温和，她说这些，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想说罢了。
直到快吃完了，岑先生放下筷子，才开口说道：“不要再去打那支独心莲的主意了。”
少女夹菜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几个呼吸后，才乖巧的点头应道：“好。”
太易学宫里的所有学子，都是挑选出来的有天赋之人，他们每日除了正常的识文断句和文学经要以外，还要修习心法，掌握许多降妖除鬼的术法。以三年为一期，修行达到三星灼焱境且考核合格后就能进入正意司，成为朝廷授编的“使者”。
这就是太易学宫为什么是晖国最高学府的主要原因。
近三千年来，太易学宫掌握着晖国的大部分修行资源，培养了无数使者，即使朝代更迭，太易学宫却依然屹立不倒。
而这期间，也有过几次心法被偷偷传给外界的事情发生，但都被正意司以雷霆之威直接抹杀，毫不留情，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包括当朝皇族。
从此太易学宫的权威无人可以撼动，哪怕当代正意司人员凋敝，名义上属于皇帝直接管理，权贵世家和皇室也只能按规矩推荐自家优秀的子弟去太易学宫求学，不敢再打学宫道术的主意。
倒也不是晖国的这些达官贵人或者皇亲国戚对太易学宫的道术不动心不垂涎，只不过无人敢冒这等风险罢了。
而今日，汤公子面前的这个少女，居然提出了要用太易学宫的《五方真及经》来换碧水澜光砚，怎能不让汤公子震惊失色。
罗悦见他表情，轻嗤了一声，说道：“自然不是全部，我用其中可延年益寿的章节内容来换，这样不是修习完整的心法，也不涉术法，即使是学宫和正意司也很难发现。”
汤公子脸色变换，既心动，又顾虑，还有几分怀疑。
这人怕不是骗子吧？
“你回去同你父亲商议一下再决定，如果想交易，五日之后的辰时一刻来这间茶馆，我自会寻你。”罗悦抬了抬白皙柔美的下巴，表情矜持道：“如果消息泄露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汤公子一骨碌爬起来，对着罗悦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跌跌撞撞的跑下楼去。
罗悦在茶座上坐了一会儿，从窗户看着那群年轻人走远，汤家的马车今日似乎赶得很急。她抿了一口清茶，把茶钱放在桌子上，从后门沿着原路离开。
换回了灰布衣的罗悦显得极其平凡，重新抹上的锅灰让人看不清她的真容。
她又赶到附近几座茶楼，就用这般打扮，在一众书生嫌弃的眼光里，将手中的残缺墨块卖了三两银。
这三两银足够她和先生吃半个月了，她心里默默计算着，到米粮店买了十几斤米和面，在肉摊和菜摊上与贩子们砍价，拿了一些兽肉和已经不新鲜的蔬菜。
她那看起来小小的身板，力气还挺大，一路扛着东西回了太易学宫，从后门溜了进去。
看守后门的不是龙鳞卫的士兵，而是个着绛紫长衫的老者，他躺在榆树下的竹椅上，闭着眼，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一派悠闲自得。
罗悦进来的时候，他眼睛都没睁开，仿佛没察觉到。
“于爷爷。”罗悦轻轻唤了一声，姓于的绛袍老人依旧躺着，但是挥了挥手右手，示意自己听到了，罗悦便没有再打扰他，扛着粮食，沿弯曲的石板路，走到一处极偏远的侧院门前。
罗悦单手推开门，进了一个干净整洁的小院，坐落着两间老旧的房屋。淡金色的琉璃瓦已经很久没有整修，失去了原本华丽的光泽，表面布满了青苔，雪白的墙面也已经剥落了表皮，露出里面深灰色的青砖。
院子一角用竹篱笆隔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园圃，里面种着高矮不一且形状各异的植物，看起来不像蔬菜，倒像是药材。
庭院里还种着一颗高大的桑树，现在已是夏季，桑葚早就过了季，倒是那片片巴掌大的桑叶，青翠可人，挡住了许多强烈的阳光，增添不少凉意。
树下水井旁，一位灰衣老人正在用木桶打水，然后倒入水盆内，再捻一点皂粉，细细搓洗盆中的衣物。
“先生，我回来了。”罗悦将肩上的东西放到地上，转身关了院门。
灰衣老人闻言抬起头，那张皱纹密布的脸上看不出他的真实年纪，倒是那双眼，并没有平常老人的昏黄浑浊，反而黑白分明，清透如一汪深池。
“嗯。”老人低低应了一声，继续搓洗。
罗悦先把买回来的米面蔬菜放到厨房地下的地窖里，又顺着梯子爬出来，跑回自己的小房间，从柜子深处的小抽屉里摸出一只白色的瓷瓶。
瓷瓶上并无标签，她抽出瓶塞，倒出里面一点淡淡绿色的液体到掌心里，然后用小毛刷粘了，在发际线和脸颊的边缘细细涂抹。
待这点儿液体涂抹完，没过一会儿，她便用细嫩的手指轻轻揉搓涂抹过的地方，然后慢慢撕下一张厚薄不均，与肤色一致的、半透明的……人皮面具！
那些锅底灰都不过是她伪装之上的另外一层掩饰，那么……罗悦这个名字，八成也不是她的真名了。
用铜盆里的水擦干洗净的脸完全变了模样，与罗悦相比，这张脸没了那种端庄与优雅，更显秀气，还有一种介于纯净与妩媚之间的妍丽。
她换下了灰扑扑的衣物，穿上淡绿色的常服，将拆散的发髻以发绳扎成一束，显得十分干净利落。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苍老微哑的声音传来：“吃饭了。”
“好的。”绿衣少女起身拉开门，岑先生站在屋外，见她换回了原本的样子，仿佛是见惯不怪，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大桑树下的石桌走去。
桌上摆着简单的二菜一汤，笋干炒肉，素青瓜，野菜汤，还有混着碎苞米粒的米饭，朴实无华，却有种异样的温馨。
少女落座，给自己和先生都盛了饭，见那盘笋干炒肉，显得很是开心，“这笋干是何姑姑送来的吗？”
“嗯。”岑先生应了一声，专心吃饭，倒是少女今日挣了些银钱，心情不错，难免多说了一些集市上的物价变化和听闻的趣事。
“听说因为今年南方大水，现在粮价都在涨，如果不是搬不动，我今日还想多买一些。
“肉行的价格也上涨了，明日去集市买几只鸡崽子来养着，万一以后吃不起兽肉了，还是能捡鸡蛋来补一补的。
“啊，说起来先生您今年的夏衣还没做，不知道尺寸有没有变化，晚点儿我给您量一下。”
……
岑先生只是听着，没有多余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但少女了解自家先生的脾气，她知道先生不擅表达，但很温和，她说这些，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想说罢了。
直到快吃完了，岑先生放下筷子，才开口说道：“不要再去打那支独心莲的主意了。”
少女夹菜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几个呼吸后，才乖巧的点头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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