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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逃荒

    “多好的一孩子,可惜了!他刚来的时候……”睡梦之中,周清云被耳畔的声音吵醒了,声音很轻,听不清楚,而且仿佛隔着什么东西,极不真实,这让他感到莫名的烦躁。

    周清云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发现他正处在公司的办公室中,周围不仅有他的同事,还有几位身穿制服的警察和医生。几位同事正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身着警服的几人满脸严肃之色,而旁边的医生正收拾着一些简单的医疗器具。

    警察?公司出事了?他怎么不知道?那些医生又是来干什么?周清云有些诧异,茫然地他开口向同事询问:“王哥,李姐,你们在干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奇怪的是周围的人好像都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在干着刚才的事情,甚至都没有向他这边看一眼。

    周清云觉得有些怪异,王哥可是最热情的,平时有什么问题只要开口王哥都会即刻解答,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公司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周清云又重复了一遍,但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想起身过去看看,却惊讶地发现他动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周清云似乎发现情况不对劲了,他看向四周,准备寻找答案。

    但当目光扫过身边时,他却楞着了。原来他看到在他平时工作的位子上正躺着一个人,而那人正是周清云自己。

    周清云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周清云正躺在那,那他又是谁?

    周清云忐忑地抬头看向远处的镜子,但里面却空无一物。他心头一颤,为什么会没有?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却只看到了一团淡淡的虚影,隐约是个人形。

    “虚影……灵魂!”周清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是在应和他一般,一名医生惋惜地对周围的人说道:“初步判断周清云是因为过度疲劳导致的猝死,具体的原因还得等待后续的鉴定……”

    “死了……不……不可能!”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周清云头脑一胀,一阵阵眩晕瞬时袭来,脑子里嗡嗡的。

    他拼命地舞动着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但那一双虚影却毫无阻拦地穿过了所有东西。他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但却毫无用处。

    徒劳挣扎了一会,周清云逐渐变得呆滞起来,他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身体,思维一片空白。

    同事离开了,警察离开了,楼下的救护车也离开了。

    “好想睡一觉。”困意上涌,周清云觉得他的精神越来越沉重。他索性闭上了双眼,想象着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尽情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这种感觉真的舒服。

    一股失重感传来,周清云感觉到他正在下坠,往常会让他感到眩晕的失重感此刻却让他觉得更舒服了。

    恍惚之中,周清云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但却来不及思索了,无尽的困意席卷而来,彻底淹没了他。

    ……

    大魏建元十三年,天降大旱,犹以南部诸县旱情最甚,草木尽枯,赤地千里,民不聊生。

    晋阳县地处大魏西南边陲,南邻晋河,西接翠云山,辖内河流众多,鱼米富饶,周围数县灾民纷纷涌去。

    太阳如往常一样炙烤着大地,热浪涌动,万物俱寂。除了大地被烘烤开裂的声音,周围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

    酷热的天气使得白天成为了禁区,相对凉爽的夜晚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足够人们赶路之用。因此,逃难的灾民大都白天休息,晚上赶路。

    这里是晋阳县东边的官道,过去一段时间,这里经过了无数支逃难的队伍,或大或小,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艰难地前行着。

    虽然已经进入晋阳县地域,但不远处干枯开裂的河床无不提醒着逃难的人群还得继续前行。

    这里有一支掉队的队伍,只有十几个人。三三两两的灾民躲藏在周遭的阴影里,努力蜷缩着身子,不让一丝一毫暴露在烈日下。他们在等待黑夜到来,他们还得继续走下去,至于能不能走到,他们没想过。

    “啊~”突然,一声痛苦沙哑的嘶吼从一棵枯树的阴凉里传出。一个十三四岁,身穿破烂麻衣的少年正抱着头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

    周围被惊醒过来的灾民朝这边看了一眼,转而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这样的情景他们一路上已经见过太多了,没啥好看的。他们的目光里毫无神采,唯一能读出来的是那麻木到极致的平静,仿佛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有所触动了。偶尔有几个人露出厌恶的神色,似是在发泄打扰自己休息的不满。

    挣扎了片刻,少年渐渐因为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周围再次恢复了寂静。

    恍惚之中,周清云做了一个梦,一个做了无数次、由两个片段组成的梦。

    在第一个片段中,他是地球上普普通通的周清云,高楼大厦,引擎轰鸣,最终却因为工作劳累而猝死。

    在第二个片段中,他是魏国黄石村的周清云,自幼疯癫,饱尝疾苦,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

    太阳不情愿地退了下去,热浪渐渐消退,露出了久违的凉意。三三两两的灾民逐渐从枯树下、从石缝里站了起来,趁着天凉,他们还要加紧前行。

    至于还躺在地上的周清云,不会有人过去看一眼,这一路上见过太多了,躺下了也是一种解脱,或许明天他们也会倒在其他的地方,谁又知道呢?

    浑噩之中,周清云睁开了沉重的双眼,脑袋隐隐传来阵痛。

    周清云记得他正在加班,突然就睡着了,然后以灵魂的状态短暂清醒过一段时间,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再之后就是一场梦,梦里的片段是那么的陌生,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我这是在哪?我不是死了吗?这里难道就是阴间?人死后真的可以到阴间?”周清云缓缓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发懵,孤寂的环境、昏暗的天空、开裂的大地以及枯败的树木确实有那么几分想象中阴间的气氛。

    “咦?”周清云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身体,却惊讶地发现并不是死后的灵魂虚影,而是实实在在的肉身。这让他转不过弯来,他明明是死了,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难道这里不是阴间?难道他没死?难道这一切都是梦?

    如果是梦,那他不应该是在公司办公室吗?现在他周围这陌生的环境是怎么回事?他身上这破烂的衣物又是怎么回事?

    “嘶!”周清云用力掐了一下大腿,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的同时,也让他确定这不是梦,他确实还活着,但却不是在他熟悉的环境里。

    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周清云强自定了定神,开始思索起他的处境来。这时候他想起那个“梦”来,现在看来,那可能不只是“梦”那么简单。

    这一回忆,周清云才发现“梦”中的内容是那么真实,好像昨天刚刚经历过一般。

    “嘶!”脑袋又传来一阵剧痛,但周清云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好像是在逃难……”周清云根据一些模糊的片段得出了这个结论。这让周清云一阵欣喜,或许看懂那场“梦”,他就可以明白他的处境了。

    周清云忍受着疼痛一边努力地回忆着,一边梳理着自己的记忆。这一回忆,他才发现,他记得很多的东西,不过大都杂乱无章,现在只需将他们梳理好就行了。

    ……

    “原来我真的已经死了……”终于,经过了一个时辰的梳理,周清云渐渐明白了他的处境,不由得发出了一声不知是落寞还是什么的感叹。

    根据周清云得出的结论,他应该是转世重生了。前世的他由于劳累过度而猝死,但是灵魂却没有消散,而是带着前世的意识意外转世来到了这个世界。

    现世的周清云出生在大魏国东阳县一个名叫黄石村的地方,自幼丧母,父亲是一个猎户,在数年前因意外离世。

    三岁之前,周清云与旁人无异。但由于前世的意识未散,从三岁开始,沉睡的前世意识开始复苏。

    起初的几年,前世意识的复苏时间比较短,而且意识复苏时,今世意识还在,相当于他的身体被两个意识所支配,只是今世意识占主导。在黄石村村民眼里,此时的周清云只是偶尔犯呆,傻傻的还挺可爱。

    之后的几年,前世意识的复苏时间越来越长,而且意识复苏时,开始与今世意识争夺身体的掌控权,只是不能占据主导。在黄石村村民眼里,此时的周清云经常语无伦次,举止夸张,指不定患了疯癫,需要抓紧治治。

    再之后,前世意识复苏大半,今世意识开始消散,他的身体虽然还是由两个意识所支配,但前世意识渐渐占据了主导。在黄石村村民眼里,此时的周清云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需要抓紧赶出去。

    直到最近前世意识完全复苏,身体完全由前世意识掌控;今世意识完全消散,只留下了一些客观的记忆。恰逢大旱降世,周清云便被“合情合理”地赶出了村子,加入了逃难大军。

    周清云将地球阶段称作前世,将新世界称作今世,他的情况相当于在前世的画作上画了今世的画,如今新画上的画被抹去,又露出了原画的原貌,不同的是上面多了几道“画痕”。

    一个时辰的时间,周清云不仅梳理完了他的记忆,也完全接收了这些遗留的“画痕”,这些“画痕”都是他的今世所知道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包括语言、文字以及狩猎等。可以说,想要在这个世界生活,这些是必须的。

    明白了一切之后,周清云的思绪甚是复杂,有喜悦,有无奈,也有不安。

    但不管怎么样,结果是好的。虽然远离了熟悉的现代社会,但他还活着,转世来到的这个地方更像是前世的古代社会时期,周清云相信以他现代人的思维,肯定可以好好的生存下去。

    “没想到整天看的小说情节成真了,又是转世,又是新世界,难不成还有刀光剑影,或者朝代更迭,甚至是那仙道修行……”周清云暗自思忖着,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没准他还会有更精彩的际遇。

    想到那些故事中的际遇,周清云不免有些心情澎湃。他也曾有过执剑天涯的豪情,也曾喊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豪言,也曾想过脚踏虚空的感觉,也曾将目光望向星辰大海……

    但这些最终都在时间中被抹去了棱角,也就只能在闲暇无聊时想一想,再也不可能付诸行动了。

    而此刻来到新世界的他仿佛被打开了枷锁,没有了条条框框,没有了柴米油盐,他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不光是对新世界的好奇,更有对新世界里新自己的好奇,他甚至都有些期待起未来的际遇了。

    他却是有些想通了,既然老天都不肯收他,给了他重活一世的机缘,那为何还要循规蹈矩?为何还要察言观色?为何还要趋炎附势?他要遵从自己的本意,做一番不同的、精彩的、他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不求名垂千古,不求富贵荣华,当潇洒快意,当活得精彩,哪怕最终碌碌无为。

    周清云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明白了前因后果,知晓了前世今生,搞懂了为何而战的他充满了信心与力量,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但他也明白此刻这些事情也就是想想罢了。今世的他一直生活在黄石村这么一个小地方,只读过几年私塾,见识并不多,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非常有限,根本不能当作他的规划的参考。

    “此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周清云无奈一笑,若是有可能,他打算效仿先贤,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增长见识的同时慢慢找到适合他的际遇。

    周清云整理了一下思绪,当务之急是先到晋阳县,毕竟现在还在逃荒的路上。

    周清云判断了一下,此时大约是子时,他还能走三个时辰。他暗暗在心中给自己打气,为了更美好的明天,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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