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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崩溃

    二姐被抬回富家山的时候,正是快要吃午饭的时候。一家子哥兄姐妹看着二姐那个伤心可怜的样子,禁不住纷纷落泪。爹妈虽然在这之前,不知偷偷掉过多少泪,但哥兄姐妹的掉眼泪,还是让他们也跟着掉下了眼泪。

    两小伙子刚歇下来,只喝了一口茶,就提出要走。爹妈虽然没有心思,却还是客气地叫那两小伙子吃了饭再走,两小伙子不想留在这里看着二姐和一家人如此伤心,连饭也不吃就走人了。

    虽然大家还得吃饭,要吃饭就还得要人做饭,妈却完全没有心思,她把做饭的事交给了别人,她自己开始准备料理二姐。被缝了数针的二姐,虽然抽了线,但还不能大声说话,甚至不能说话,吃东西就更张不开嘴。妈亲自弄了一碗糊豆,端到二姐面前,吹了吹,又用嘴试了试那食物的温度,这才举起那把汤匙,往二姐的嘴边移动。二姐被缝了数针的脸,一扯就痛,那张嘴根本就没法张开。妈就将汤匙中的食物倒回去,然后把汤匙再洗干净,再将那汤匙倒过来,用那细小如指宽的匙沟,往二姐的嘴里慢慢地灌流那糊豆。

    二姐一边慢慢地吞咽被妈灌进嘴的糊豆,一边看着妈流眼泪,她被妈这种细心照料她的精神和母爱感动了,却也因此而背上了心里包袱。善良的二姐,开始意识到她在这个家庭里的麻烦,意识到她的到来,将是给这个已经非常穷困的家庭又增加一个很大的负担。于是,二姐试图拒绝妈端过来的任何东西,妈却不依不饶地坚持要来喂她,并要二姐一定接受,不接受她就是不罢休。妈这种一天不知多少次地喂二姐,让二姐无法拒绝。妈一边这样作,一边让我的几个姐姐妹妹也这样做一些帮助和替代,让二姐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二姐心情不好的时候,她还是不想接受,谁劝她也没有用。这时候,妈就不强迫她,只是劝她,轻言细语地劝她,低声下气地求她,直到二姐觉得如果再不接受,就似乎对不住妈的一片苦心,二姐才又张嘴接受了妈的喂养。

    随着二姐的接受,二姐的身体也开始一天天好转。她不只是能够吃东西,还能够试着说一些简单的话,只是,因为她的声带和口腔都被受伤,她说话的声音几乎很小,小得象蚊子在叫。一家人都知道二姐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又想跟二姐说话,便总是凑到二姐身边,主动跟她说话。

    爹在这期间,到山上挖来一些草药,治疗二姐的嗓子和防止发炎。

    二姐在慢慢能够自己吃东西的同时,说话的声音也开始有了细微的改变,虽然她说话的声音依然很小,但吐字却越来越清晰了。

    随着二姐的伤情好转,家庭气氛也随之转变,低矮的瓦房上下,渐渐地有了农家的笑声,也有了姊妹之间的快乐。开始下床的二姐,也可以与大家一起说笑,甚至可以跑到菜地里,看着大家一起做事说笑。

    然而,正是这种姐妹间的说笑,让二姐突然意识到她的陌生和外来感觉。尽管谁也没有把二姐当外人看,二姐还是觉得她究竟不是这个家里的人,而是一个早已经被人抱出去的别人家的女儿,她回到这个家,似乎并不是长住,而只是短暂的停留。今后的日子,她何去何从,不得而知。更重要的是,她虽然人已经回来了,但她的户口却还留在那边。本来就粮食非常紧张的这个大家,现在又来了她这个转移回来的人,多少会增加一些大人的烦恼。想到这里,二姐就有一种迟早会从这个家走出去的感觉。尽管二姐很明白,女娃子到一定时候总是要出嫁的,总是不会留在家里的,但二姐现在情况不一样,她这个样子,恐怕永远是这个家的一个甩不出去的负担。一个脸都被炸坏掉的女娃子,是不会被人认可的。

    妈倒是没有背着二姐,直接向爹提出了二姐的户口问题,并示意爹早点去把二姐的户口转回来,妈这样做的目的,除了想为爹解决一些因口粮问题而带来的烦恼,更重要的是要给二姐一颗定心丸。然而,爹每听到妈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他总是先叹一口长气,然后什么也不说。善良而又原则性的爹,受传统思想和传统道德影响太深的爹,总是把问题想得很复杂,他考虑得最多的,还是那个家的问题,爹心里很明白,如果让二姐永远留在这个家里,那个家就算彻底散了。如果只是散了,爹还好想一点,他担心的是那个傻子的日子怎么过。

    爹的犹豫和顾虑,让二姐越来越感觉到她的回来只是一场梦,也让二姐开始产生一种新的恐惧。她可是为了逃避那个傻子才做出这傻事来的,如果要让她重新回到那个家,她宁可再选择一次死,也是决不会回到那个家的。

    好在爹总是犹豫和顾虑,并没有明确表态,爹的既没有答应又没有回绝的态度,让二姐的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这丝希望就象一个小小的火苗在二姐的心里燃烧着。

    粮食总是不够吃的事实,又在二姐的心上添加了一道无形的压力。虽然家里没有一个人因为吃而发表任何看法,甚至大家还特别照顾二姐的情绪,宁可少吃一些,也不在二姐面前流露出没吃饱的负面情绪。然而,正是大家的谨慎做人和在这个问题上的小心翼翼,越发让二姐感觉到她的思想压力有增无减。如果她的户口能够转移过来,名正言份地分得一份口粮,她也许就觉得好受一些。

    日子有些改善的时候,家里便在年关时候,由爹作主,给每个娃子添置一套新衣过年。这原本是一件让二姐看到高兴的事,可二姐的烦恼也随之而来。因为她的加入,这个家又不得不再增加一层负担。

    更让二姐没有想到的一件事发生了。那天所有人都穿上了过年的新衣,二姐自然也少不了一件。大家都穿着新衣,各自拿着小圆镜去照自己穿上新衣的容貌时,二姐却突然害怕起来。自从引爆了那根雷管,二姐就再也没有心思去照看自己的面貌,虽然因为没有照镜子,二姐并不知道自己究竟丑陋到什么程度,但二姐却可以猜测到,一个连脸都被疑缝合数针的面容,肯定是很丑陋的。然而,即使如此,二姐还是抱着一丝的侥幸心理,试探性地把自己的脸往那面小圆镜面前移动。当二姐的脸快要出现在那面小圆镜前的时候,二姐甚至因为紧张而不敢睁开眼睛。然而,二姐最终还是勇敢地把那面镜子拿到了面前,并似乎是在无意中看见了自己的那张脸。在看到那张脸的同时,二姐遭遇打击的程度,不亚于受到了雷击。

    二姐不相信自己会变得那么丑,她有点不甘心地再次看了一下镜中的自己,这一次,二姐彻底看清了自己的真面目,并认为自己就分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怪物。那塌陷的一边脸,那被医生不负责任的随意缝针,还有那歪邪的脸面布局,以及那一口无法隐藏的假牙,顿时让她感觉到天陷地转,她愤怒地一甩那个小圆镜,小圆镜落到地下,支离破碎,二姐就突然象中了邪一样地往外跑,一直跑到对面的小山上,对着这边,摇着一颗小树唱了起来:

    小狐狸,

    尾巴长,

    不象狗来不象狼,

    象个兔子化了妆!

    跟着老虎上了床,

    生个娃子四不象!

    天不怕,

    地不怕,

    就怕猎人一杆枪!

    嘣的一声响,

    死了没好相!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二姐是因为高兴才这样唱着歌的,因为是要过年了,二姐能够这样高兴,大家当然也跟着高兴。可是,二姐却只是唱,并不回来,而且一直这样唱,大家就觉得二姐不对头。

    妈就叫几姐妹过去哄二姐回来,二姐却只是笑,只是唱,并没有回来的意思,好象这个家,并不是她的家,她也并不是这个家里的任何一个成员。姐妹们过去追她,她跑得比任何人都快,连大哥都没有追上她。

    妈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哄着她回来,二姐象是不认识妈,并对妈说,你是哪家的妈妈子?我怎么不认识你呀!你不是来抓我的吧?嘿嘿!你抓不了我的!我哄你玩的!

    胡言乱语,没头没脑的几句话,让妈进一步感觉到二姐不正常了。

    妈就想过去拉她回来,二姐却一直不让妈接近,好象在跟妈玩游戏似的。

    爹走过来,拉了妈一把,还叹了一口长气,对妈说,这娃子怕是疯了。

    那咋办?妈紧张地看着爹问。

    咋办?能咋办?爹说,随她去算了。

    不!妈说,我要去找医生,看看有没有救,或者,我干脆去求菩萨,求保护我的娃子!娃子有可能不是疯了,是中了邪,是魔鬼附了体,上了身,想个办法祛个邪,兴许就会好的。

    爹叹了一口长气。他原本是个不信邪的人,这会儿他也不反对信邪了。

    家门口那边站着一个人,大声说,大家回来!我有个办法!

    那人不是别人,是二哥。二哥总是在关健的时候现身,让大家觉得二哥不象是个平常人。

    大家就听二哥的,先回去再说。

    一家人都回到家里,来见二哥,只有二姐,还远远的站着不动。

    二哥明知二姐不可能听到他说的话,却还是把手卷成个肉嗽叭,对着爹的耳朵小声说,二妹她这是失心疯,找个人扇她几个耳光,就会好的。没听说过范进中举喜疯了,是他岳老扇他几个耳光扇好的吗?

    那个时代大家都不知道什么范进中举,更不知道范进中举为什么会疯,只有读过不少古书的爹和爱读点破书的二哥知道这些历史上的巧事。大家只觉得二哥说这话没人性,一个已经疯了的人,还去打她,岂不太残酷了点?对一个已经疯了的人动手,不是火上加油,会让二姐疯的更厉害吗?可看二哥那表情,根本就不象是个居心不良的人。况且,二哥还一直想着我大姐的心思呢!

    爹叹了一口长气,说,也只能这样试一试。只是,这娃子根本不让人拢身,咋弄?

    这个不难!二哥说,大家各自走散,天黑的时候,她一准会往家里瞅,外面天气冷,她就是不回家,也会躲在门洞洞里。

    爹觉得二哥讲得有理,于是大家作鸟兽散,各自闪到一边。

    天黑的时候,二姐果然如二哥判断的那样,见四下无人,悄悄退到家门前,却不进屋,在门洞洞里到处乱转。

    早已躲在一旁的大哥二哥,突然间前后一抄,将二姐捉住在手了。二哥趁机叫大哥赶紧动手,大哥却害怕打了二姐,今后会让二姐记恨,二哥也有些顾虑。正当二姐挣扎着想要逃跑时,爹走过来猛的扇了二姐三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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