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打劫

    交租的日子。

    和以往一样,每到这天,约摸晌午时分,村外土路上便卷起滚滚烟尘,烟尘里牛铃声、马蹄声、车轮颠簸声混杂一块。

    当烟尘微微散开,只见一队人马缓缓朝着泥猪岗村而来。

    不多时,大约十来个人就到了晒谷场。队伍领头的是一个生得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一身青灰布衣,胯下骑着一头小毛驴子,这驴子头顶一个小红缨,浑身皮毛油亮发光,仔细看其神情,分明有几分自傲之态。

    陆离在一旁看着这驴子,嘟囔道:“哎呀,这驴子成精了,比人都神气。”

    “都到齐了”,灰衣中年男子扫视一周,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跳下了驴子。

    全村佃户早已等待在场边,神情凝重,村中无关的男女老少也来了不少,他们或坐或靠或斜倚着,看热闹。

    特别是稍小一点的孩童,看着灰衣男子的神气驴子,一个个像见了了不得的宝贝一样,羡慕不已。

    “刘管家,额,人差不多到齐了”,这时村长朱老实跑出来,恭敬地朝灰衣男子点头回道。

    “好,那就省事了”,说着他将提着的铜锣挂回驴子上,又从斜挎着的小包里拿出了厚厚的账本,然后吩咐人将驴子牵去喂水。

    一小厮牵过驴子,就离开了晒谷场,在场的孩童也跟着驴子兴奋地跳着、吼着离开。

    刘管家走到一棵大树下,在石桌上将账本摊开,然后开始按照记录的名字逐个叫人,叫到的人就担着麦子上前交粮。

    “朱老实,应交麦子二百升”。

    村长朱老实闻言,身躯一抖,立刻担着两大担麦子上前来,“刘管家,这一筐是一百升,这一筐是八十升,额,还有这一箩里是二十升,加起来正好二百升”,朱老实早有准备地说道。

    “校点核实一下”,刘管家挥手示意同行的几个伙计道。

    几个伙计闻言,立即取出数个上口大下底小的方形老升子,然后一升子一升子地将筐里的麦子转入牛车里,不一会,几个筐子就空空如也。

    “刘管家,计算过了,没有二百升,只有一百八十五升,差十五升”,一个负责计数的伙计报告道。

    “不……不会啊,分明二百升,我都计算好的,还量了不止一次”,朱老实焦急万分。

    “哼,我会诓你不成,怎么,你是想明年的地租再涨一点吗?”,刘管家嘴角抽动,面目可憎,说道。

    “啊……,不……”,朱老实状若哀求,结巴着说道,“刘管家,您说差十五升,就十五升,地租可不能再涨了”,朱老实说完,就立即再抬来一筐麦子。

    几个伙计像一群饿狼一样,你一升我一升地往牛车里运,不大一会,满满一筐麦子就只剩半筐了。

    陆离看着刘管家这伙人的作为,内心愤慨,但是并没有发作出来。以前听说封建社会,土豪劣绅盘剥农民,如何残忍无耻,今天是真切体会到了。

    看几个伙计手里拿着的老升子,分明比通行标准的升子大了几分,“大升进,小升出”,原来真有这样无耻的盘剥之事。

    朱老实辛苦一场,六七成的粮食都交了地租,他沮丧地退在一边,仿佛一下子丢了魂一样。不过听着刘管家叫道:“朱老实,应交二百升,实交二百升,收讫”,随着戳子落在账本上,朱老实长舒一口气,心想了却了一桩大事。

    “下一个,王小山,应交二百二十升”。

    王小山就是王大柱的老子,只听刘管家话语刚落,王大柱便牵着那头瘦弱不堪的小毛驴走了过来,然后他从毛驴身上,卸下两大筐麦子。

    不多时,王小山也挑着两大担麦子到近前来。“管家大人,我家租子,您慢慢清点”,王小山说完退在一边。

    王大柱卸完麦子,就拉着他家那只瘦小的驴子往外走,可巧,这时刘管家的毛驴坐骑饮完水也刚好回来。

    只听得“咴儿咴儿”的一声嘶鸣,刘管家的神气公驴子就失了控,径直朝着王大柱牵着的瘦小母驴子冲了过来。

    见大黑驴子冲过来,王大柱吓得菊花一紧,撂下绳子就跑,独留下小母驴子弱小无助,呆站原地……

    气氛突然就变了……围观的村民一个个表现各异,娇羞的小媳妇一脸红晕不敢直视那画面;上岁数的老大爷露出零星几颗大白牙咧嘴直笑;调皮的孩子们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满眼好奇地盯着,有甚者竟然模仿驴子叫声……

    众目睽睽之下,一头大黑驴子强占了瘦小的母驴子,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完事后,大黑驴子“咴儿咴儿”长嘶几声,才径直跑向刘管家,驴脸上似乎写满了自豪与满足,像是想向主人邀功一般,驴脸极其人性化。

    刘管家看着自己的驴子这般表现,脸上肌肉抽动几下,连忙叫人牵住驴子,带下去喂草料去了。

    大黑驴子踏着轻快的小步子,被人拉走,临了还不忘频频回头“咴儿咴儿”地向大柱家的母驴子嘶鸣。

    “呃,接着量,接着量”,刘管家吩咐道。

    王大柱瘫软在地,眼泪汪汪,绝望的小眼神里无助可怜,他良久才慢慢起身,委曲巴巴地牵着瘦弱母驴,仔细查看。

    “天杀的大黑驴,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的二两‘钱钱肉’割来下酒”,王大柱心里觉得羞愤,仿佛大黑驴践踏的不是自己的母驴,而是自己的脸面。

    少年王大柱心里确定目标,那就是要向大黑驴的二两“钱钱肉”复仇。

    王大柱家的粮很快量好,或许是出于补偿,刘管家减免了他家十升麦子。

    不过,王大柱可不领情,他仍然恨那头大黑驴,也恨纵驴胡来的刘管家。

    “王小山,应交二百二十升,呃,实交二百二十升,这,收讫”,随着戳子落在账本上,王大柱家也了却一桩事。

    “李十亩,应交一百升。”

    李七亩就是李老头,因为年轻时一个人半天就能收割好七亩谷子,因此大家叫他李七亩,他原本的名字已经无人知晓。

    “二狗,快,搬粮”,李老头行动迅速,边搬动一筐麦子,边叫着陆离。

    “刘管家,我今年收成不好,已经向陈老爷求情减免我二十升粮,陈老爷答应过的。”李老头恭敬施礼道。

    “呃,这个,呃,这一百升已经是减免后的量了,你就别多说了”,刘管家说着就示意伙计开始倒粮。

    “这……”,李老头无奈摇头,满眼痛惜地看着粮被一升升挖走。

    一个下午,刘管家带来的四辆牛车和五辆马车都装满了粮食,然后卷着滚滚烟尘而去。

    陆离看着车队离去的方向,久久才吐出两字:“强盗!”

    然而,陆离话音刚落,就见村北土路上又是一阵烟尘卷起,烟尘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从声音判断,大约有三骑人马。

    果然,只一会真有三骑飞奔而来,陆离仔细打量,领头的是一个少年人,生得剑眉星目,一袭白衣,镶玉的发带收束头发,手和脚上都系着护带,胯下一匹白马,异常神俊,白银装饰鞍辔,红缨装点马头,马鞍子上挂着一柄精致的宝剑,身后两骑黑马,各被一个精壮黑衫青年驱使。

    陆离看着这气势,不禁感叹:“武侠片里的大侠也不见得有这样的飘逸气势”。

    三人驱马飞奔而来,在不远处停下,一个黑衫青年调整马辔头朝陆离而来,陆离心神一紧。

    只见黑衫青年在陆离前面停下马,打量一下他后,抱拳道:“这位小哥,方才可有一纳粮队到了此地。”

    陆离迟疑了一下,道:“大约二十多分钟前,往村西而去了。”

    “二十多分钟?是多久?”黑衫青年疑惑。

    “哦,就是一炷香不到点的时间。”陆离想了想才恍然道。

    “好,谢啦。”青年说完,调转马头回到队伍,简短交谈几句,三人便纵马奔向村西大路。

    陆离心下疑惑,“这三人来势汹汹,打听纳粮队的去向,难道是要……”,陆离猜测着。

    “二狗,刚才那几人是干嘛的?”王大柱好奇地奔来,还老远便扯着嗓子问道。

    陆离没有立即回应他,待王大柱到了近前,才回道:“他们打听纳粮队的去向,我想是要找麻烦的。”

    “嘿嘿,看着气势不凡,那就是说刘管家要倒霉了”,王大柱的兴奋溢于言表,“二狗,走,去看看。”

    陆离也想去看个究竟,来到这个地方,他还不知道是否古人真的会武功,就像电影里那样能飞檐走壁,能以一当十当百。

    王大柱领着陆离走村西小路抄捷径赶了上去。也就半炷香多的时间,当陆离和王大柱淌过一条小河,爬上大路边的小树林时,就看到了不远处刘管家的运粮车已被拦截下来。

    二人匍匐在草丛里,静待事情发展……而王大柱有意无意地看向那只大黑驴子,不知内心作何想……

    不一会,似乎是双方交涉不愉快,只见白衣少年一拍马鞍,飞身腾起向前,剑鞘一扫,驴背上的刘管家霎时摔到地上,四仰八叉的,难以起身来,而大黑驴一惊,夹着尾巴就逃。

    “畜牲,等等我!”

    刘管家见大黑驴逃走,眼露绝望,厉声骂道,挣扎起身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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