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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上岗之盛事

    再次睁开眼,江逸苏打量着这个在他生命中可算是豪华的房间,虽然没有金锦床帐与床铺,但是这柔顺丝绸的触感真是不错,若是再有一位美人入怀就好了。他在被子里不断摸索,想象着自己怀里正躺着位美人。

    或许是摸够了,他才想起自己的伤势,猛然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将所有角落足足摸了三遍而后欣慰道:“还好还好,没有破相。”

    他沉下心神,感受体内的状况。当时那一刀伤及肺腑,以及一些运气筋脉,不知道能不能修复,要是阻碍了我成为天下第一高手那可怎么办?他皱眉沉思,感受着体内伤势,虽然严重,但好歹是稳住了,但自己现在很虚弱,不能使劲,也不能运气。

    江逸苏自诩还是懂点医术的,但是筋脉受损,一直都是习武之人的大忌,但是遇到这种情况,恐怕只有他那个古怪师父才知道该如何处理。想到这里,他顿感人生一片灰暗。他发过誓,他不会再回去的。

    思绪再一跳,他想到了自己想要救下的女孩,看来她确实是个大人物。他在这一路游历过程中,其实是听说过雨花将军的大名的。不管是大点的县城,还是灰尘弥漫的乡村陋巷,都会有老人谈起这个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江逸苏很少见到有这么多人由衷地感谢、佩服并赞叹某个人,因此他对这个雨花将军便起了兴趣。但没想到,这初次见面,自己就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哎,我还以为见面之时,能够像英雄惺惺相惜,最好在趁机来个拥抱,虽然大致也算是拥抱了,但自己只顾着忍那颠簸的疼痛,没有好好感受一下将军的魅力。

    江逸苏像条泥鳅一样在床上蹦跶,一边鬼哭狼嚎,不小心牵动了胸口缝好的伤口,疼痛瞬间迈过了可以忍受的阈值,他声音一滞,旋即脸色红润退去,嘶嘶小口喘着气。

    刚进门的林烟儿看着急促呼吸、神色苍白扭曲的江逸苏,以为他要死了,便急忙出口:“恩人,你怎么了?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我去给你喊大夫。”

    “不……用。”江逸苏有些疑惑,自己又没伤到喉咙,为何声音这么嘶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过会就没事了。”

    林烟儿小跑过来,伸手搁在江逸苏额头,感受一番,又将手探进被子里。

    “你想要干什么?”江逸苏警惕性很强,左手一把扯住被子,不让她掀开。因为他通过屁股感受到,自己还是赤裸状态,他又不是那种喜欢在女人面前露出身体的男人,自己还要为未来的新娘守身如玉呢。

    林烟儿从怀里掏出一叠药膏,应该是那种熬制火候很好的药材,药材的苦香浓烈,看来是出自至少是精通草药之道的医师手中。

    “帮你上药啊,”她将那一叠药膏举到他眼前,“这些天都是我为你上药的。除此之外,”说道此处,她突然脸颊绯红,如他小时候在太仙山看到的天边彩霞,“我还每日为你擦拭身体,喂你吃饭喝水呢。”

    说道末尾,女孩声音已经细不可闻。

    这句话仿若一个晴天霹雳,砸在江逸苏头顶,令他头晕眼花,在下为未来的新娘的守身如玉,没了。算了,没了就没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很稀罕的东西。那些江湖十大高手,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噢,除了“夜狐香”秦袅袅,她是一位女子刺客,至今仍未嫁娶。

    “你都擦哪儿了?”江逸苏回过神来,坏笑着问道。

    “你个色胚,流氓,”林烟儿羞嗔道,同时将那一个个药包打开,将药膏抹上,“好好躺着,别动,可能会有些疼和痒。”纤细的手指触在他身上,另一个人的体温随之传递而来,令人心中荡漾。江逸苏沉浸在美妙的氛围中,他感觉自己心灵纯净却又欢愉,像是得到了最好的嘉奖。

    “恩人,我叫林烟儿,炊烟的烟,你叫什么名字?”女孩低着头认真为他上药,脸颊与脖颈的绯红还未消散,有一种异样的香甜的味道涌入他的鼻中。

    “不是叫阿棠吗?”

    “阿棠是我的小名。”

    “哦,我叫江逸苏,江南的江,安逸的逸,姑苏的苏,嘻嘻。”

    “……”

    “安伯伯说我们在月底之前必须离开这里,”林烟儿手上不停,似乎是随口一说,“在那之前他会把名单交给我。”

    “月底的话……”

    “他说到月底,你身上的伤势大概可以痊愈,能够行动自如,但筋脉损伤,肺腑内伤还是需要你自己另寻高人。”

    “那你口中的我们?你要与我同行?”江逸苏盯着眼前的女孩,有些疑惑。

    “是的,就如你想的那样,我想隐姓埋名,随你浪迹天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林烟儿一阵迷茫,她反复呢喃着,似乎在叩问自己。

    见她这个样子,江逸苏心中了然,不过又是个向往江湖的富家子弟罢了。

    “话说回来,你这个安伯伯就这么放心你一个人远游?”

    林烟儿紧紧抿住嘴唇,神色黯然,单薄的身形似乎在摇晃,连带着触在他胸膛上的手指也颤抖起来。

    江逸苏冷笑道:“果真是重情重义的好男儿!也不算辜负民间赠他义字当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忠肝义胆了。”

    林烟儿没有应和,也没有反驳,只是眼眸流转,默默上药。她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不能做,有些话别人能说,但她不能说。

    “阿苏,我能这么叫你么?”

    “嗯,当然。”

    “阿苏,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你会娶我这样的女子吗?”她停下动作,眼神紧紧盯着江逸苏。

    这一刻,江逸苏竟然感受到了压力,那是女孩紧张的神色与眼神的重量,尽管她已经很用心地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沉默,逐渐蔓延,女孩的眼神由紧张变成渴求变成失望,虽然不过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但女孩心里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阿棠,我也不知道未来的我到底会这样,到底是会成为天下第一高手还是死在荒郊野外,我不能给你确切的答案,对不起。”

    “没事,我都说了是如果嘛,就算你现在不想娶我,但是以后可说不准,说不定你以后又改变主意了。”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面容似乎有些悲伤。

    窗外日出月落,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溜走,转眼间便到了五月底,正是他们必须得离开的日子。

    是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确是一个极好的日子。这日,也并未有什么不同,宽敞的院落里只有为数不多的仆人低头干活。站在阁楼上眺望远方,能够见山丘曲线蜿蜒,以及在地平线处隐隐可见的巨大的南阳关城墙。

    昨天夜里说好收拾行装,江逸苏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全身家当只剩一杆“裂云”,一把精美的剑鞘,还有一些为数不多的银两。

    皇甫安说的没错,在药物与他每日精心调理之下,伤口痊愈如常,余下的内伤才更为严重,还有胸口处大部分枯萎紊乱的筋脉,这些天他尝试着修复,但丝毫不见起色,看来不借外力是不行了。

    传闻中,青泥续断丸和金刚菩提子都是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但这青泥续断丸是小剔骨会的宗门秘宝,金刚菩提子是少林寺的那株五十年开花结果一次的金菩提结出的果子,都是难如登天的选择啊,还是得寻一个医道高人,问问还有没有其余替代的选择。

    今日,江逸苏难得穿上了一件青转蓝的丝绸水云袍子,还是崭新的,让他高兴坏了。傻笑着伸手在自己身上抚来抚去,实在是柔顺的很呐。

    敞开的门扉处,一阵无语的敲门声响起,将江逸苏震醒,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轻咳一声,拎起银枪“裂云”,将剑鞘递给女子,踏出门去。

    昂首挺胸,大步流星,颇感自己有大侠风采。

    林烟儿穿着一身白色的流苏长袍,一副男性装扮,额头还特意绑了一个抹额,右手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还挺精美的长剑,正小心翼翼收剑入鞘。

    看来确实是准备好出远门了,江逸苏暗自肯定。

    “我问到了,在离这里三百里的地方有一位隐世的神医,听闻他曾经救下了一位濒临死去的武人,那位武人的名字你应该听说过——顾少卿,当今的天下十大高手的第四位,一手暗器玩的炉火纯青,那手“折扇戏游龙”也是一绝。”林烟儿笑意盈盈地看着江逸苏,口中韬韬不绝说着她以前从不会关心的江湖事。

    “为什么?”江逸苏直觉有些不对劲,眼神凌厉看着眼前这个就算是男装也很好看的女孩。他自己都认为这事水到渠成就好,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实在不行就回太仙山。

    “为了你啊。”林烟儿有些疑惑,无辜的脸上突然绽放和煦的笑容,像是春日里的新生彩蝶飞舞在花丛中,让人心生美好。

    “谢谢你,阿棠。”江逸苏被这春日的暖阳融化,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看来是自己太多虑了。

    “没关系的,阿苏。”她轻轻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这颗滚烫的心,还有——你。”她眼神明亮又坚定,像一束暖阳,彻底融化江逸苏心里的防线。

    江逸苏情绪上涌,身体一阵不受控制地将林烟儿抱在怀里。当两人的同样滚烫的面颊相触时,一阵雪兰花香从佳人身上传来,江逸苏下身异动,两人均羞红了脸,旋即他放开怀抱,平复着躁动的心跳。

    刚刚抱住阿棠并不是他本意,他虽然有想法,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是另一个灵魂,可恶,要是以后成亲之日他把我顶替了那该如何是好?本来甜蜜的心忧愁起来,他想着以后越想越烦躁。

    那是我的新娘,怎么能让别人品尝其中滋味?

    江逸苏心不在焉地翻身上马,跟在阿棠后面。顺着荒凉的小路一直走,汇入一条宽敞的官道,行人也渐多。不远处正是一座县城的城门处,想要入城的农夫早已排起了长队,各自放下扁担停下推车,正三三两两谈论自家的收成与他人的天灾人祸。

    通过打听,这里距南阳关五十里,是一座名叫上岗的小县,县令老爷的女儿今日抛绣球选女婿,是媒婆定的大好吉日。

    “你们两个年轻人也是来接绣球的吧,那可要小心一点,这抛绣球来的可不只是本县和其他县的青年俊杰,还有那些地痞流氓与混混也一并混在人群里,勉强穿的人模狗样,但那欺男霸女的本性难移,要格外小心别惹上他们。”老伯笑着伸手收下江逸苏递过来的几枚铜钱,将它们往怀里深处塞,同时从衣服口袋里抓了一把瓜子,倒在江逸苏手心。

    “多谢老伯提醒。”江逸苏学着老人将瓜子丢入口中,却仍是学不会那嘴唇翻飞完整的瓜子壳便被吐出的技巧,只能吐出嚼的烂掉的瓜子残渣,惹得老人笑意更胜。

    江逸苏狼狈地回到林烟儿身边,将手中的瓜子抬到她面前,“尝尝?这可是好东西,我小时候师父没事的时候就吃这个,那么些年,我都没尝过几口。”

    林烟儿看着这黑乎乎的东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怎么个吃法?”

    “就像这样。”江逸苏将一粒瓜子抛得老高,而后接入口中,用力一咬,就又咬碎壳了。他吐出一团残渣,想要再示范一遍。

    林烟儿看着他滑稽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好了,我尝尝,是要咬碎壳是吗?”她从江逸苏手心中捻起一颗,放入嘴中,将它咬烂吐出来。

    “感觉没什么滋味,而且一点也不好吃。”林烟儿摇摇头,听着江逸苏一边嚼瓜子一边复述老伯的话语。

    “怪不得今天这么多人进城,原来都是来撞运的。阿苏,你说今天会不会有好几位才子来夺绣球。”林烟儿一脸兴奋,牵着马去排队。

    “这抢绣球是个体力活吧,那些只拿得动笔的才子未必能抢得过那些流氓无赖。”江逸苏翻了个白眼,继续训练吃瓜子的技巧。

    “说的也是。”

    守门卫士一眼便看到两人身侧的剑鞘以及挂在马上的银亮的长枪,再一看两人衣着,鲜丽明亮,莫不是大家子弟四处游山玩水?

    因此,他语气略微缓和一些,“什么人?可有通关文牒?进城做什么?”

    林烟儿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片,纸片材质普通,倒是一颗朱红的透出纸背的印章格外显眼。她把纸片交给守卫,守卫打开一看,脸色一变,立马恭敬将纸片双手递回道:“请二位公子进城。”他转头与把住道路的同僚大声说道:“放行!”同时附在一旁站岗的同僚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那名同僚重重点点头,飞快离开了。

    两人牵着马进城,城内人声鼎沸,小贩就在路边摆起了摊,各种杂饰小吃,吆喝不断。而那些农夫带来的菜都被县令老爷买了去,因为在抛绣球之后,县令老爷会请到场的所有人吃饭,就当是与大家同喜,所以今日只要有菜就收,而且价钱比平时翻了一倍。所有人都喜气洋洋,不管是摆摊的小贩,还是小心捂着钱袋的行人,或是站在一旁寒暄的当地百姓。

    “来来来,这里有好吃的四喜丸子,热腾腾的肉包子嘞……”

    “好吃不腻的水豆腐……”

    “香甜的荷花酥哇,好吃不贵……”

    裹着香味的空气在街道上如画卷展开,勾引着来往的行人驻足停留。

    “我想吃这个。”林烟儿指着粉嫩的水豆腐,转头看着江逸苏,眼中满是欣喜与期待。

    小贩眼尖,不待江逸苏开口直接就开始拿起白瓷碗往里乘,乘好了满满两碗,笑呵呵递给林烟儿,一边说道:“八文钱。”

    江逸苏数出八个铜钱,拍在小贩的手上。然后与林烟儿一起坐在一旁的小桌旁的木凳上,木凳做工并不精细,但好歹磨平了棱角与凳面。

    水豆腐滋味不错,柔嫩爽滑,汤水里丝缕的甜味更令人回味无穷。确实是好吃的,就是分量不太多。

    江逸苏将汁水全倒进口中,舔了舔嘴唇,小贩倒是没骗人,果然吃了之后,心情舒畅愉快。他放下碗,看着林烟儿小口吃着,约摸是想起了什么,她有些失神。

    江逸苏看她悲伤的样子,估计她是想起了已逝的亲人,或许从前也有人带着年幼的她上街玩闹,带她瞎逛,带她吃水豆腐吧。那可真好呢,像我的师父可不会这样,说好听点自己是他的徒弟,难听点不过是捡来的仆人,功夫不过是随便教两下。

    师父的徒弟除了他,还有一个名叫方许凝的师妹,师妹比他小三岁,师父喊她阿凝,但自己喜欢叫她小许。小许的天赋比他好很多,师父明显对她更好,往往在山下小镇铺子里买了一些糕点或是新衣,都是给小许的。而且在练功的时候,师父对他那可真是往死里打,要是他挺不住,说实话,早就和之前的师兄一样躺在屋后的某一片草地里,坟头草都一尺高了。

    但是小许和他关系很好,有好吃的也不会忘记他,会偷偷摸摸藏在怀里给他带过来。两人总是偷溜到山顶,看着天上的星星,一边吃一边笑。

    “阿苏哥哥,你什么时候带我下山啊?我还没去过镇上呢。”女孩眼中似有琉璃,星光在她眼里闪烁。

    “过几日吧,这几日师父看得紧,不好溜下山。”少年吮吸着手指,含糊不清地说道。

    江逸苏想到这个今日还未兑现的承诺,他莫名觉得自己真是个坏东西。时间真快啊,自己已经离开那里三年了,也不知道小许怎么样了。

    或许早已把自己甩在身后,已经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女侠了吧。

    他会心一笑,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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