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Ⅰ》
“或许这就是宿命。”
从床上爬起来，我推开窗，向四野眺望。
一切都恰到好处。无尽的黑夜，略泛着灰色的映像，云遮住了远天到近处再延向远天的那一片星光暗淡。落下来的是纷纷扬扬的雪，落势并不似往常一般击人，反而是温吞地飘着。
他们从不让我出门，且一天到晚地监视着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他』、『她』就一起生活在这间屋子里。其实之前我还是可以到院门口顽一顽的。直到不知多久的从前，『他』消失了。『她』就开始变得惊慌失措，半步也不让我往外迈。
“关上窗，妨风。”电子声从客厅中传来。
“……防风？噢，是触发了『机关』吧。在说外面的风太大了所以才叫我关窗的对吧。”我想，“其实都不过是禁锢我的理由罢了。”
我走回床边，换下了那一身睡衣，然后去往客厅。
壁炉的火仍然在燃烧，遇见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整个屋子都溢满了火焰倒映的昏黄的光，像漫漫长夜前那美妙的最后一刻日暮，烘出久而不散的氛围感。
客厅的桌子上，茶杯底压着一张字条，字条上有娟秀的墨蓝色字迹“我出门了，大概下午回来，你别乱跑。”
我坐下来，抿了一口还热着的红茶。
“下午……现在又是什么时候呢？”我想起了刚刚透过窗的所见，天寒风凛，属实令人难以揣测此刻的时间。“『她』去哪里了？”我问。如故，无人应答。
我抬头看向那个『机关』，它似乎莫名的停止了工作，因为照惯例来讲，当我来到客厅，此时应该有另一段录音放出才对。可是几分钟前它还是完好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突发状况。
来不及多想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心底弥散开来的狂喜淹没了我的灵魂。在不知时间且被限制空间的条件之下，这是第一次也应该是唯一一次机会。
一个能让我走出这间屋子的机会。
半个小时后，我笑着回到屋子里。重沏了一壶红茶。
毕竟谁又能想得到呢？
踏着没过脚腕的积雪，迈过屋前的竹林。这是一座山接近山顶的悬崖突岩。从这儿远眺，能够清晰的看见山脚下的小镇。
错了，严格来讲，那是小镇的废墟。
而另一侧，更靠近竹林的一侧，是一排坟墓。墓碑上简单地写着名字。
我跌跌撞撞地往回跑，还踉跄了几下，差点就要摔倒在雪中。眼泪随着记忆一点点涌出，却又在凛冬的风中隐没。
终于，近在咫尺了。我推开门，逃也似的进了屋。
壁炉的火，使我被冻至麻木的身躯逐渐舒展，颤栗的灵魂也逐渐停滞。我将满杯的红茶一口饮尽，然后躺倒在沙发上，闭上双眼。
“不要再逃避了，是时候该醒来了吧，陆妨风。”
我对自己说。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诡异的病症夺去了我熟悉的一个又一个人的生命。
在我发现我也患了病之后，我私下定做了墓碑，亲手为他们的墓碑刻上名字，也提前刻了我自己的。当然，病体都被突然出现的奇怪的名为『机关』的组织留存。不仅如此，他们还监视着所有的患者，包括我。所以那些墓其实都是衣冠冢，一整排地立在我家的花园里。
那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每逢黄昏时披上大衣，端一杯红茶，到花园里出神。直到夜幕降临，再回屋子里去。
直到那天，我莫名的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我已经躺在了病床上。然而没过几个小时，就又一次昏迷过去。奇迹般的是，身体机能一直保持相对正常，没有被病症进一步入侵。
成为“植物人”后，我在阔别了十三年的今天睁开眼，重见了人间。也许要庆幸我自身意识的高频活动，这才没成为永久“植物人”。可是，时间久远到我几近要把过去都忘记了。
但还是幸好……幸好我还没忘记。
我说过的，我会记得你，黎泸。
我记得以前，他们都说，我名字里有“防风”，你名字叫“藜芦”，两味中药药性相克。可你却从未在意过那些话，只是温和地笑，对我说，“没事，不要管。”
我记得你喜欢花，家里花园的花全都是你手植的。
我记得你最喜欢喝茶，无论是什么种类的，尤其是红茶。
我记得你喜欢雪，喜欢下雪天，你总会拉着我一起去雪中散步。
我记得你的全部，可是，你却已经没有办法哪怕再记得我半分了。
也许是太久了，这间病房已经关闭了数月，只有每一季度的例行检查才会有人来看，所以当平稳的心跳再一次在机器上出现的时候，没有人第一时间赶到。
我想，其实就连实时监控的人都不再有了。闭上眼睛再睁开，现在谁还会记得我呢？一味地逃避，在意识中挣扎了整整十三年，我不愿再继续逃避下去了。
“哈。”一声戏谑的笑刹那间掩盖了所有杂声。随后，就是长达十多分钟的静寂。
等到静寂的场域破碎，这间病房门被人打开时。他们只能看到，鲜红的血浸染着纯白色的床单，旧日的旅者早已回归了彼岸。
“黎泸，我来找你了，你一定要记得我。”
从床上爬起来，我推开窗，向四野眺望。
一切都恰到好处。无尽的黑夜，略泛着灰色的映像，云遮住了远天到近处再延向远天的那一片星光暗淡。落下来的是纷纷扬扬的雪，落势并不似往常一般击人，反而是温吞地飘着。
他们从不让我出门，且一天到晚地监视着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他』、『她』就一起生活在这间屋子里。其实之前我还是可以到院门口顽一顽的。直到不知多久的从前，『他』消失了。『她』就开始变得惊慌失措，半步也不让我往外迈。
“关上窗，妨风。”电子声从客厅中传来。
“……防风？噢，是触发了『机关』吧。在说外面的风太大了所以才叫我关窗的对吧。”我想，“其实都不过是禁锢我的理由罢了。”
我走回床边，换下了那一身睡衣，然后去往客厅。
壁炉的火仍然在燃烧，遇见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整个屋子都溢满了火焰倒映的昏黄的光，像漫漫长夜前那美妙的最后一刻日暮，烘出久而不散的氛围感。
客厅的桌子上，茶杯底压着一张字条，字条上有娟秀的墨蓝色字迹“我出门了，大概下午回来，你别乱跑。”
我坐下来，抿了一口还热着的红茶。
“下午……现在又是什么时候呢？”我想起了刚刚透过窗的所见，天寒风凛，属实令人难以揣测此刻的时间。“『她』去哪里了？”我问。如故，无人应答。
我抬头看向那个『机关』，它似乎莫名的停止了工作，因为照惯例来讲，当我来到客厅，此时应该有另一段录音放出才对。可是几分钟前它还是完好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突发状况。
来不及多想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心底弥散开来的狂喜淹没了我的灵魂。在不知时间且被限制空间的条件之下，这是第一次也应该是唯一一次机会。
一个能让我走出这间屋子的机会。
半个小时后，我笑着回到屋子里。重沏了一壶红茶。
毕竟谁又能想得到呢？
踏着没过脚腕的积雪，迈过屋前的竹林。这是一座山接近山顶的悬崖突岩。从这儿远眺，能够清晰的看见山脚下的小镇。
错了，严格来讲，那是小镇的废墟。
而另一侧，更靠近竹林的一侧，是一排坟墓。墓碑上简单地写着名字。
我跌跌撞撞地往回跑，还踉跄了几下，差点就要摔倒在雪中。眼泪随着记忆一点点涌出，却又在凛冬的风中隐没。
终于，近在咫尺了。我推开门，逃也似的进了屋。
壁炉的火，使我被冻至麻木的身躯逐渐舒展，颤栗的灵魂也逐渐停滞。我将满杯的红茶一口饮尽，然后躺倒在沙发上，闭上双眼。
“不要再逃避了，是时候该醒来了吧，陆妨风。”
我对自己说。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诡异的病症夺去了我熟悉的一个又一个人的生命。
在我发现我也患了病之后，我私下定做了墓碑，亲手为他们的墓碑刻上名字，也提前刻了我自己的。当然，病体都被突然出现的奇怪的名为『机关』的组织留存。不仅如此，他们还监视着所有的患者，包括我。所以那些墓其实都是衣冠冢，一整排地立在我家的花园里。
那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每逢黄昏时披上大衣，端一杯红茶，到花园里出神。直到夜幕降临，再回屋子里去。
直到那天，我莫名的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我已经躺在了病床上。然而没过几个小时，就又一次昏迷过去。奇迹般的是，身体机能一直保持相对正常，没有被病症进一步入侵。
成为“植物人”后，我在阔别了十三年的今天睁开眼，重见了人间。也许要庆幸我自身意识的高频活动，这才没成为永久“植物人”。可是，时间久远到我几近要把过去都忘记了。
但还是幸好……幸好我还没忘记。
我说过的，我会记得你，黎泸。
我记得以前，他们都说，我名字里有“防风”，你名字叫“藜芦”，两味中药药性相克。可你却从未在意过那些话，只是温和地笑，对我说，“没事，不要管。”
我记得你喜欢花，家里花园的花全都是你手植的。
我记得你最喜欢喝茶，无论是什么种类的，尤其是红茶。
我记得你喜欢雪，喜欢下雪天，你总会拉着我一起去雪中散步。
我记得你的全部，可是，你却已经没有办法哪怕再记得我半分了。
也许是太久了，这间病房已经关闭了数月，只有每一季度的例行检查才会有人来看，所以当平稳的心跳再一次在机器上出现的时候，没有人第一时间赶到。
我想，其实就连实时监控的人都不再有了。闭上眼睛再睁开，现在谁还会记得我呢？一味地逃避，在意识中挣扎了整整十三年，我不愿再继续逃避下去了。
“哈。”一声戏谑的笑刹那间掩盖了所有杂声。随后，就是长达十多分钟的静寂。
等到静寂的场域破碎，这间病房门被人打开时。他们只能看到，鲜红的血浸染着纯白色的床单，旧日的旅者早已回归了彼岸。
“黎泸，我来找你了，你一定要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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