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兴高采烈，舞厅开张喜洋洋
兴高采烈，舞厅开张喜洋洋
歌舞厅开张营业了。开张营业的仪式，吴克朋与刘成浩的意见不谋而合，都说低调开张，不放礼炮不放爆竹不请腰鼓队渲染气氛张扬场面，不到处发宣传广告招揽生意，只摆几桌简单的薄酒庆贺。他们各自请了双方不多的挚友，聘请的年轻的服务男生女生也兴高采烈地参加了宴席。一个新营业的歌舞厅就这样在不事声张中拉开了开张的帷幕。
刘成浩自歌舞厅开张营业后，完完全全从落选的颓丧消沉和败气失意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不仅心中层出叠现漾出的是甜滋滋的味道，而且外表也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天天都是一身西装革履，洁白的衬衫领子上系着一条紫罗兰色的崭新的领带，一身藏青色的西装裹着他颀长洒脱不胖不瘦的身材，脚上是一双锃亮的棕色牛皮鞋，显得格外精神，格外时尚，格外神气，透溢出文质彬彬的绅士风度和潇洒俊逸的儒雅气质。那天他因有事回到家中，妻子看到他这身装束，不禁心里一惊，眼睛也顿时瞪大了，仿佛觉得他就像是结婚时的新郎一样神采奕奕精神焕发。对丈夫一下子变得精神了，变得英武了她当然欣喜，但心里莫明其妙地升腾起一种朦胧的担忧和危机感，甚至对当初自己怂恿丈夫从事这行有些懊悔。她不动声色，笑眯眯地对丈夫调侃道：“这身打扮还真像个大经理的派头了。可不要忘乎所以得意忘形哈！我们投入的本钱也不少，还得心无旁鹜地苦心经营尽快捞回本钱哦，一大家人过日子今后主要靠你了。”
刘成浩露出不无得意的神情，沾沾自喜地回妻子道：“会的，会的！你放心就是，我会专心一意沉浸在事业上的，一定把歌舞厅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多赚些钱回家交给你。”
范雅倩仍感到有些失落和莫名地担心，半是玩笑半是提醒地说：“歌舞厅可是个美女如云的地方，一片的灯红酒绿歌舞宴乐，在这种环境中若把握不好，里面就会变成‘盘丝洞’的，你千万不要被蜘蛛精给缠住了。”
刘成浩听出了妻子话里的担心、提醒和揶揄，更体味到是在对他预先敲敲警钟，就会意地笑了笑，轻淡地说：“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比那里的服务女生都要大十几岁哩，她们不会缠老牛也看不上老牛的。”
尽管歌舞厅是在极低调的气氛中开张营业的，然而还是一传十，十传百不胫而走。不几日，不少市民知道了城里的西北角一处娱乐场开业了，闻知消费价格特别优惠，便慕名纷至沓来尝尝新，图一份消费的便宜，致使歌舞厅初始营业，人气就格外旺盛，到了晚间一张张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脸孔进进出出，把这个新开张的场所闹腾得热闹非凡人声鼎沸。每天红日西沉傍晚临近，暮色四合华灯璀璨时，偌大的歌舞厅里就陆陆续续迎来各种各样的客人，顿时粗浑的尖叫的，走调的破锣似的，以及优美的嘹亮的，悠扬的低沉的歌唱声就在不同的包厢响起，像无数小溪汇聚在一起飘荡在包厢之外，在墙壁上碰撞交汇，格外喧哗嘈杂。不绝于耳的吼唱声，震得人耳鸣心跳，心难清静。最初刘成浩是很不适应这种嘈杂环境的，他喜欢幽静安谧，讨厌吵闹纷攘；然而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这种行业的作息时间，与外面的各行各业的营业时间基本是阴阳颠倒的，白天一般生意清淡，工作人员都轻松悠闲，整个歌舞厅仿佛处于休眠之中，但到了夜晚就不相同了，里面随着夜的加深，渐渐由安静转入嘈杂热闹，工作人员也风风火火开始忙碌起来，大多数时间要忙到凌晨二点来钟，他一时怎么也适应不了黑白颠倒的作息时间。但从事了这行业只能强制自己把睡眠的时间调整过来适应新的环境新的工作。每天上午他就闷头睡上大半上午时间，直到太阳老高才起床，草草填充肚子，就骑车到歌舞厅料理督促。此时歌舞厅内顾客寥寥无几，甚至难见一人，一片冷清的气象，直到下午的前半晌也是如此。他在清闲中就提着一个装着茶水的大玻璃杯子，到楼下一块城里少见的长着密集的大树和竹丛的浓荫处去悠闲自在地看看报喝喝茶，或是睡上一阵，放松下忙碌的心情也为晚间忙碌的工作储蓄精力。这块离营业楼房只有二三十米的浓荫处，长了两棵树冠如盖的高大樟树和三棵玉兰树，另外还有两蔸硕大的密集地挤在一起的翠竹也靠在玉兰树旁。那高高低低的大树小树，枝叶层层叠叠浓厚如云，遮挡了从天空照射下来的如火焰般的烈日；那两蔸离大树很近的翠竹密集葳蕤，青翠欲滴，凉爽如水，它们共同打造出了一处美不胜收的城中胜景，辟出小城中少见的一块洞天福地，刘成浩喜欢至极。在装修的那段炎热的天气里，他午饭后，就提着一张轻巧精致的竹摇椅到树荫下午休纳凉，在如歌蝉鸣中悠然自得地享受一分舒适的凉爽，常常在微风缭绕中能香甜地睡上一个多小时，消除半天的监督装修的疲劳。现在虽然进入了秋天，但仍在燠热之中，他得闲仍到这块凉爽如水的风水宝地中纳凉消受，觉得自然的凉爽远比在空调里舒适舒心安逸。他每天都是如此，正是对这块爱不释手的地方的喜爱，有了这块清雅之地的相伴，他才渐渐适应了新的环境和新的职业，适应了黑白颠倒的作息时间，消除了心中些许的郁烦，渐渐地也不觉得按部就班地做着指导、督查、察看服务质量，以及解决一些细小矛盾的事情多么累心烦恼，反而感觉比在村里当干部更单纯悠然闲适，更显高雅，衣着也能整天保持干净整洁。
开张营业快一个月时间，他这样循环往复由浅入深地接触新事物，安排新工作，解决所遇到的新问题，就更加适应了新环境，还逐渐积累了管理经验，摸索出了经营头绪，从一个不谙熟此行的门外汉，渐渐地找到了感觉和规律性的东西，比预料提前进入了角色。工作渐次进入了稳定适应状态，在悠然安适舒悦中，他心中产生了请一请曾对自己给予过关心眷顾，以及玩得贴心的朋友到这里来娱乐娱乐放松放松的想法。他生出这一念头，除了想尽到一种礼仪外，还包含着请昔日朋友来见识下，曾经落魄失意的人经过努力已经摆脱了命运的阴影，走上了人生辉煌时期，想以一个经理的楚楚派头彻底扫除留在人们心中的有关他的落拓和猥琐的形象。他最先邀请的是村里的王春宝村长和妇女主任，曾蹲点村民小组的两个小组长，以及在厂里上班时玩得情同手足的二个朋友。他们在酒店里饱食了一顿后，一众人红光满面略带醉意地在暮霭中一路纷纷嚷嚷有说有笑地漫步到了他的装修豪华的歌舞厅，先是像一个观摩团一样到处参观察看，不是询问。王春宝不无羡慕的说：“成浩，你是从糠箩里跳到了米箩里了。看你，现在不仅是外表潇潇洒洒一副经理的派头和儒商的气度，这工作和办公的地方也是堂皇无比。真的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刘成浩隐去了心中的得意和自豪，谦和地说：“这得益于你的指点和朋友们的帮助，我才兴办起这个行业，也是在一种巨大压力下破釜沉舟一搏才争来的生存机会。”
“人是要有种压力在身上的，不然就会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王村长深有感慨地说。
参观后，大家在刘成浩的办公室坐了会儿，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阵，就信步走出了办公室，来到了一个中等包厢。刘成浩叫服务员送来了饮料和切得讲究的哈密瓜、橙子，以及精美包装的杏仁、瓜子等零食，心情愉悦而爽朗地说：“今晚，想唱能唱善唱的就放开歌喉唱个痛快淋漓，我们也好久没在一起聚过了。”话毕，很快就有一个人拿起麦克风跃跃欲试，但一张嘴就明显跑了调，歌声粗浑而聒耳。等到那两个小组长也争相对着话筒吼喊似地歌唱时，就更不是什么悦耳的旋律了，那不乏力气地放开喉咙吼出的歌声简直就是尖锐的噪音，振得人耳膜嗡嗡直响，刘成浩承受不了这样的聒噪，只好借故走出包厢让耳朵清静一下。他对这些喜好进这种场所，又确实连起码的音乐基础都没有的人有点嗤之以鼻。每晚歌舞厅里吼唱的都不乏这种人，吼唱中夹着强烈地震耳之音，毫无柔美之感，听来聒噪而纷杂，让他觉得心烦耳鸣，他猜想那就是像小组长这类人唱的歌。这样的人兴趣来了就借着酒性，兴趣盎然地来寻求一份快乐和开心。不用自己掏一分钱就可以放纵情感，宣泄压抑，寻找快乐，谁人不愿享受这种快乐开心呢？谁人又能抵卸得了这种寻欢作乐的诱惑呢？他当村干部时也没少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也经常不用自己花钱就可走进歌舞厅高歌一曲，享受令身上每根神经放松，每块肌内松弛的翛然和快乐。刘成浩在外遛达了一段时间又不失礼节地走进包厢，正遇到王春宝握着麦克风摆出一副洒脱的神气在悠扬地唱着。他的歌唱得基本与字幕上合拍，吐字也算清晰，听起来还较为顺耳柔和，过去他就领受过。一曲毕，他就发自内心地送给他鼓励的掌声。接着他自己也唱了一首《兰花草》，搏得了大家的热烈掌声。
刘成浩请了王春宝等人后，只隔了两个晚上便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初恋情人宋洌兰。已变得雍容华贵的她手牵一个超过她腰部的帅气的男孩，与几个女伙伴谈笑风生一级一级拾级从楼梯上走上来，刘成浩一眼就认出了脸面白皙端庄的昔时恋人，不禁一惊。她剪着齐肩短发，眉眼不俗，脸色绯红，穿着讲究，比前几年似乎还显得年轻了洋气了。他想避开以她为头的这伙客人，免得出现尴尬窘迫的场面，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而显出慌乱失措的仓惶。但已来不及了，那几个女人踏上最后一道台阶，踏上了楼面迎面向吧台走来。被几个女人众星捧月一样拥在中间的宋洌兰这时从谈笑中抬起头来，一眼就望见了他，惊谔而灼灼的眼光倏然就停在了他的身上，里面不乏吃惊、欣喜、憎恨等五味杂陈的意味，但她骤然间就调整了自己的复杂情绪，恢得了正常的表情，脸上装出一副他们之间似乎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的坦然神态，落落大方中带着微笑对站在吧台内的刘成浩问：“刘成浩，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隐去了短暂的紧张，轻淡的口吻中不无炫耀地解释：“这是我开的一爿店。”
宋洌兰惊讶之后转为称赞地说：“可以呀，多年不见你竟发迹了，可喜可贺。”
“是与别人合伙的。才开张不久。”刘成浩显出了谦虚的表情。
宋洌兰还是肯定赞许地说：“那也不错嘛，表明你奋斗有了成就了。”
说话间，一个年方二十几岁的清雅女人问刘成浩有没有大一点的好一些的包厢，告知他后面还有几个女伴随后就到。刘成浩见是昔时情人带来的人，显出慷慨大方的神情说；“今天我请客，到最大的三个八的厢房，那间正空着。”
宋洌兰忙阻止说；“这怎么好意思。你只要给我们挑一间好一点的包厢就行，消费的款一定不能少，怎么好意思无缘无故要你请客破费。”
刘成浩微笑地望着昔时恋人，颤动的声音中明显地带着愧疚：“这也算是我对老熟人的一点小心意，小菜一碟，就不要再推辞了。”
几个女人感激地谢过了刘成浩后，就蜂拥地朝着那间三个八的包厢走去。宋洌兰朝着她们的背影说：“你们先唱吧，我晚些进去。”说完小声问刘成浩，“有什么安静些的地方吗？我们在一起坐会儿可以吗？”刘成浩心里也想与昔时恋人叙叙旧，忐忑不安地把她引到自己的办公室，随手把门关严了，外面聒耳的唱歌声也被关在了门外。他客气地给她倒了茶水，又打电话叫服务员给小男孩送来了水果和点心，抚摸着孩子的头，做出疼爱的样子问：“这是你的孩子，多大了？”
“六岁多了，今年刚上一年级。”
“长得虎头虎脑，怪可爱的。”
宋洌兰感概而大方地说：“没想到时间过得真快，我们一分手就七八年了。在这小小的天地里，隔了这么长的时间谁也没见过谁，到底是缘份不足呀。不是今天偶然邂逅，不知我们猴年马月能碰到一起。”
刘成浩见昔时情人显示出轻松自如的神情，心情也骤然变得松弛起来，真诚地说：“我想过见你，但心中又缺少勇气和信心，总觉得愧对你。刚才第一眼看见你走来，我心中就慌乱失措还想避开，怕你不忘旧恨和伤感，唾弃我鄙视我用眼白看我哩。”
她豁然大度地说：“你想多了，也猜错了我的心。我哪是一个小肚鸡肠蛮横无理的泼妇，不顾场合的粗鲁之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还谈说干什么呢？何况我离开了你以后的日子过得还顺心，有必要去记恨那么多吗？”接着她将自己近几年的情况简要述说给了他听。她坦言她的老公在一个大型菜市场做水产品生意，因勤劳又肯动脑子，为人又和气善良，极有人缘，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赚了点小钱，在县城卖了两栋商品房，自己为了打发时光在电信公司收银，事不忙也不重，活得还算轻闲惬意。刘成浩见宋洌兰如此心胸坦荡又如些真诚宽容，深受感动，也将自己离开她几年的主要经历披露给了她听。他明显地觉得自己活得不如她顺心，也没她过的逍遥安逸。为了不折面子，他的述说是有选择的，挑选了一些能给脸面添光的事说，那些走华容的不光彩的事自然省略省去了，缄口不言，自己没有积累多少财富也未披露。他告诉对方自己生了个女孩，快五岁了也活泼可爱。畅谈了好一阵，宋洌兰猜想姐妹们一定在等她去唱歌，就牵着儿子彬彬有礼地告别了刘成浩。他送她出门时，看着这个已变得姿态万千的女人，那种令人神往的记忆还是被淡淡地勾了起来，清晰地闪现在脑海。这毕竟是他的初恋情人呀，他哪能忘怀得了人生已嵌入灵魂的第一次恋爱，又哪能忘怀得了他无情抛弃她，她的伤心痛苦和失魂落魄的情景……他将她送到三个八的包厢门口，谢绝了她的盛情相邀。她进入包厢他就帮她关上了门，就在关门的那一霎，目睹她的背影时，他心中顿时涌起了一种深沉的愧疚感。
歌舞厅开张营业了。开张营业的仪式，吴克朋与刘成浩的意见不谋而合，都说低调开张，不放礼炮不放爆竹不请腰鼓队渲染气氛张扬场面，不到处发宣传广告招揽生意，只摆几桌简单的薄酒庆贺。他们各自请了双方不多的挚友，聘请的年轻的服务男生女生也兴高采烈地参加了宴席。一个新营业的歌舞厅就这样在不事声张中拉开了开张的帷幕。
刘成浩自歌舞厅开张营业后，完完全全从落选的颓丧消沉和败气失意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不仅心中层出叠现漾出的是甜滋滋的味道，而且外表也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天天都是一身西装革履，洁白的衬衫领子上系着一条紫罗兰色的崭新的领带，一身藏青色的西装裹着他颀长洒脱不胖不瘦的身材，脚上是一双锃亮的棕色牛皮鞋，显得格外精神，格外时尚，格外神气，透溢出文质彬彬的绅士风度和潇洒俊逸的儒雅气质。那天他因有事回到家中，妻子看到他这身装束，不禁心里一惊，眼睛也顿时瞪大了，仿佛觉得他就像是结婚时的新郎一样神采奕奕精神焕发。对丈夫一下子变得精神了，变得英武了她当然欣喜，但心里莫明其妙地升腾起一种朦胧的担忧和危机感，甚至对当初自己怂恿丈夫从事这行有些懊悔。她不动声色，笑眯眯地对丈夫调侃道：“这身打扮还真像个大经理的派头了。可不要忘乎所以得意忘形哈！我们投入的本钱也不少，还得心无旁鹜地苦心经营尽快捞回本钱哦，一大家人过日子今后主要靠你了。”
刘成浩露出不无得意的神情，沾沾自喜地回妻子道：“会的，会的！你放心就是，我会专心一意沉浸在事业上的，一定把歌舞厅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多赚些钱回家交给你。”
范雅倩仍感到有些失落和莫名地担心，半是玩笑半是提醒地说：“歌舞厅可是个美女如云的地方，一片的灯红酒绿歌舞宴乐，在这种环境中若把握不好，里面就会变成‘盘丝洞’的，你千万不要被蜘蛛精给缠住了。”
刘成浩听出了妻子话里的担心、提醒和揶揄，更体味到是在对他预先敲敲警钟，就会意地笑了笑，轻淡地说：“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比那里的服务女生都要大十几岁哩，她们不会缠老牛也看不上老牛的。”
尽管歌舞厅是在极低调的气氛中开张营业的，然而还是一传十，十传百不胫而走。不几日，不少市民知道了城里的西北角一处娱乐场开业了，闻知消费价格特别优惠，便慕名纷至沓来尝尝新，图一份消费的便宜，致使歌舞厅初始营业，人气就格外旺盛，到了晚间一张张洋溢着青春活力的脸孔进进出出，把这个新开张的场所闹腾得热闹非凡人声鼎沸。每天红日西沉傍晚临近，暮色四合华灯璀璨时，偌大的歌舞厅里就陆陆续续迎来各种各样的客人，顿时粗浑的尖叫的，走调的破锣似的，以及优美的嘹亮的，悠扬的低沉的歌唱声就在不同的包厢响起，像无数小溪汇聚在一起飘荡在包厢之外，在墙壁上碰撞交汇，格外喧哗嘈杂。不绝于耳的吼唱声，震得人耳鸣心跳，心难清静。最初刘成浩是很不适应这种嘈杂环境的，他喜欢幽静安谧，讨厌吵闹纷攘；然而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这种行业的作息时间，与外面的各行各业的营业时间基本是阴阳颠倒的，白天一般生意清淡，工作人员都轻松悠闲，整个歌舞厅仿佛处于休眠之中，但到了夜晚就不相同了，里面随着夜的加深，渐渐由安静转入嘈杂热闹，工作人员也风风火火开始忙碌起来，大多数时间要忙到凌晨二点来钟，他一时怎么也适应不了黑白颠倒的作息时间。但从事了这行业只能强制自己把睡眠的时间调整过来适应新的环境新的工作。每天上午他就闷头睡上大半上午时间，直到太阳老高才起床，草草填充肚子，就骑车到歌舞厅料理督促。此时歌舞厅内顾客寥寥无几，甚至难见一人，一片冷清的气象，直到下午的前半晌也是如此。他在清闲中就提着一个装着茶水的大玻璃杯子，到楼下一块城里少见的长着密集的大树和竹丛的浓荫处去悠闲自在地看看报喝喝茶，或是睡上一阵，放松下忙碌的心情也为晚间忙碌的工作储蓄精力。这块离营业楼房只有二三十米的浓荫处，长了两棵树冠如盖的高大樟树和三棵玉兰树，另外还有两蔸硕大的密集地挤在一起的翠竹也靠在玉兰树旁。那高高低低的大树小树，枝叶层层叠叠浓厚如云，遮挡了从天空照射下来的如火焰般的烈日；那两蔸离大树很近的翠竹密集葳蕤，青翠欲滴，凉爽如水，它们共同打造出了一处美不胜收的城中胜景，辟出小城中少见的一块洞天福地，刘成浩喜欢至极。在装修的那段炎热的天气里，他午饭后，就提着一张轻巧精致的竹摇椅到树荫下午休纳凉，在如歌蝉鸣中悠然自得地享受一分舒适的凉爽，常常在微风缭绕中能香甜地睡上一个多小时，消除半天的监督装修的疲劳。现在虽然进入了秋天，但仍在燠热之中，他得闲仍到这块凉爽如水的风水宝地中纳凉消受，觉得自然的凉爽远比在空调里舒适舒心安逸。他每天都是如此，正是对这块爱不释手的地方的喜爱，有了这块清雅之地的相伴，他才渐渐适应了新的环境和新的职业，适应了黑白颠倒的作息时间，消除了心中些许的郁烦，渐渐地也不觉得按部就班地做着指导、督查、察看服务质量，以及解决一些细小矛盾的事情多么累心烦恼，反而感觉比在村里当干部更单纯悠然闲适，更显高雅，衣着也能整天保持干净整洁。
开张营业快一个月时间，他这样循环往复由浅入深地接触新事物，安排新工作，解决所遇到的新问题，就更加适应了新环境，还逐渐积累了管理经验，摸索出了经营头绪，从一个不谙熟此行的门外汉，渐渐地找到了感觉和规律性的东西，比预料提前进入了角色。工作渐次进入了稳定适应状态，在悠然安适舒悦中，他心中产生了请一请曾对自己给予过关心眷顾，以及玩得贴心的朋友到这里来娱乐娱乐放松放松的想法。他生出这一念头，除了想尽到一种礼仪外，还包含着请昔日朋友来见识下，曾经落魄失意的人经过努力已经摆脱了命运的阴影，走上了人生辉煌时期，想以一个经理的楚楚派头彻底扫除留在人们心中的有关他的落拓和猥琐的形象。他最先邀请的是村里的王春宝村长和妇女主任，曾蹲点村民小组的两个小组长，以及在厂里上班时玩得情同手足的二个朋友。他们在酒店里饱食了一顿后，一众人红光满面略带醉意地在暮霭中一路纷纷嚷嚷有说有笑地漫步到了他的装修豪华的歌舞厅，先是像一个观摩团一样到处参观察看，不是询问。王春宝不无羡慕的说：“成浩，你是从糠箩里跳到了米箩里了。看你，现在不仅是外表潇潇洒洒一副经理的派头和儒商的气度，这工作和办公的地方也是堂皇无比。真的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刘成浩隐去了心中的得意和自豪，谦和地说：“这得益于你的指点和朋友们的帮助，我才兴办起这个行业，也是在一种巨大压力下破釜沉舟一搏才争来的生存机会。”
“人是要有种压力在身上的，不然就会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王村长深有感慨地说。
参观后，大家在刘成浩的办公室坐了会儿，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阵，就信步走出了办公室，来到了一个中等包厢。刘成浩叫服务员送来了饮料和切得讲究的哈密瓜、橙子，以及精美包装的杏仁、瓜子等零食，心情愉悦而爽朗地说：“今晚，想唱能唱善唱的就放开歌喉唱个痛快淋漓，我们也好久没在一起聚过了。”话毕，很快就有一个人拿起麦克风跃跃欲试，但一张嘴就明显跑了调，歌声粗浑而聒耳。等到那两个小组长也争相对着话筒吼喊似地歌唱时，就更不是什么悦耳的旋律了，那不乏力气地放开喉咙吼出的歌声简直就是尖锐的噪音，振得人耳膜嗡嗡直响，刘成浩承受不了这样的聒噪，只好借故走出包厢让耳朵清静一下。他对这些喜好进这种场所，又确实连起码的音乐基础都没有的人有点嗤之以鼻。每晚歌舞厅里吼唱的都不乏这种人，吼唱中夹着强烈地震耳之音，毫无柔美之感，听来聒噪而纷杂，让他觉得心烦耳鸣，他猜想那就是像小组长这类人唱的歌。这样的人兴趣来了就借着酒性，兴趣盎然地来寻求一份快乐和开心。不用自己掏一分钱就可以放纵情感，宣泄压抑，寻找快乐，谁人不愿享受这种快乐开心呢？谁人又能抵卸得了这种寻欢作乐的诱惑呢？他当村干部时也没少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也经常不用自己花钱就可走进歌舞厅高歌一曲，享受令身上每根神经放松，每块肌内松弛的翛然和快乐。刘成浩在外遛达了一段时间又不失礼节地走进包厢，正遇到王春宝握着麦克风摆出一副洒脱的神气在悠扬地唱着。他的歌唱得基本与字幕上合拍，吐字也算清晰，听起来还较为顺耳柔和，过去他就领受过。一曲毕，他就发自内心地送给他鼓励的掌声。接着他自己也唱了一首《兰花草》，搏得了大家的热烈掌声。
刘成浩请了王春宝等人后，只隔了两个晚上便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初恋情人宋洌兰。已变得雍容华贵的她手牵一个超过她腰部的帅气的男孩，与几个女伙伴谈笑风生一级一级拾级从楼梯上走上来，刘成浩一眼就认出了脸面白皙端庄的昔时恋人，不禁一惊。她剪着齐肩短发，眉眼不俗，脸色绯红，穿着讲究，比前几年似乎还显得年轻了洋气了。他想避开以她为头的这伙客人，免得出现尴尬窘迫的场面，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而显出慌乱失措的仓惶。但已来不及了，那几个女人踏上最后一道台阶，踏上了楼面迎面向吧台走来。被几个女人众星捧月一样拥在中间的宋洌兰这时从谈笑中抬起头来，一眼就望见了他，惊谔而灼灼的眼光倏然就停在了他的身上，里面不乏吃惊、欣喜、憎恨等五味杂陈的意味，但她骤然间就调整了自己的复杂情绪，恢得了正常的表情，脸上装出一副他们之间似乎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的坦然神态，落落大方中带着微笑对站在吧台内的刘成浩问：“刘成浩，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隐去了短暂的紧张，轻淡的口吻中不无炫耀地解释：“这是我开的一爿店。”
宋洌兰惊讶之后转为称赞地说：“可以呀，多年不见你竟发迹了，可喜可贺。”
“是与别人合伙的。才开张不久。”刘成浩显出了谦虚的表情。
宋洌兰还是肯定赞许地说：“那也不错嘛，表明你奋斗有了成就了。”
说话间，一个年方二十几岁的清雅女人问刘成浩有没有大一点的好一些的包厢，告知他后面还有几个女伴随后就到。刘成浩见是昔时情人带来的人，显出慷慨大方的神情说；“今天我请客，到最大的三个八的厢房，那间正空着。”
宋洌兰忙阻止说；“这怎么好意思。你只要给我们挑一间好一点的包厢就行，消费的款一定不能少，怎么好意思无缘无故要你请客破费。”
刘成浩微笑地望着昔时恋人，颤动的声音中明显地带着愧疚：“这也算是我对老熟人的一点小心意，小菜一碟，就不要再推辞了。”
几个女人感激地谢过了刘成浩后，就蜂拥地朝着那间三个八的包厢走去。宋洌兰朝着她们的背影说：“你们先唱吧，我晚些进去。”说完小声问刘成浩，“有什么安静些的地方吗？我们在一起坐会儿可以吗？”刘成浩心里也想与昔时恋人叙叙旧，忐忑不安地把她引到自己的办公室，随手把门关严了，外面聒耳的唱歌声也被关在了门外。他客气地给她倒了茶水，又打电话叫服务员给小男孩送来了水果和点心，抚摸着孩子的头，做出疼爱的样子问：“这是你的孩子，多大了？”
“六岁多了，今年刚上一年级。”
“长得虎头虎脑，怪可爱的。”
宋洌兰感概而大方地说：“没想到时间过得真快，我们一分手就七八年了。在这小小的天地里，隔了这么长的时间谁也没见过谁，到底是缘份不足呀。不是今天偶然邂逅，不知我们猴年马月能碰到一起。”
刘成浩见昔时情人显示出轻松自如的神情，心情也骤然变得松弛起来，真诚地说：“我想过见你，但心中又缺少勇气和信心，总觉得愧对你。刚才第一眼看见你走来，我心中就慌乱失措还想避开，怕你不忘旧恨和伤感，唾弃我鄙视我用眼白看我哩。”
她豁然大度地说：“你想多了，也猜错了我的心。我哪是一个小肚鸡肠蛮横无理的泼妇，不顾场合的粗鲁之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还谈说干什么呢？何况我离开了你以后的日子过得还顺心，有必要去记恨那么多吗？”接着她将自己近几年的情况简要述说给了他听。她坦言她的老公在一个大型菜市场做水产品生意，因勤劳又肯动脑子，为人又和气善良，极有人缘，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赚了点小钱，在县城卖了两栋商品房，自己为了打发时光在电信公司收银，事不忙也不重，活得还算轻闲惬意。刘成浩见宋洌兰如此心胸坦荡又如些真诚宽容，深受感动，也将自己离开她几年的主要经历披露给了她听。他明显地觉得自己活得不如她顺心，也没她过的逍遥安逸。为了不折面子，他的述说是有选择的，挑选了一些能给脸面添光的事说，那些走华容的不光彩的事自然省略省去了，缄口不言，自己没有积累多少财富也未披露。他告诉对方自己生了个女孩，快五岁了也活泼可爱。畅谈了好一阵，宋洌兰猜想姐妹们一定在等她去唱歌，就牵着儿子彬彬有礼地告别了刘成浩。他送她出门时，看着这个已变得姿态万千的女人，那种令人神往的记忆还是被淡淡地勾了起来，清晰地闪现在脑海。这毕竟是他的初恋情人呀，他哪能忘怀得了人生已嵌入灵魂的第一次恋爱，又哪能忘怀得了他无情抛弃她，她的伤心痛苦和失魂落魄的情景……他将她送到三个八的包厢门口，谢绝了她的盛情相邀。她进入包厢他就帮她关上了门，就在关门的那一霎，目睹她的背影时，他心中顿时涌起了一种深沉的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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