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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浩渺霁月倚云端 1月 第五节 门槛

    自从秦坷搬入张小桐家后,张小桐突然就没有了加班(打游戏)的兴趣。

    因为……秦坷做饭太好吃了。

    不过,今晚张小桐是正而八经加了班。赶工赶到8:00多,只吃了几口薯片。报告写完发送赵总邮箱后,他抹清桌面,急冲冲往家赶。

    进家门正好9:00,客厅整洁明净,餐桌上空空如也,张小桐不由心中一阵失落。

    “回来啦?”秦坷打开她的房门,在她身后展开一片桔色暖光,桔光最亮处是床头小书桌上那盏小台灯。

    什么东西到了秦坷那儿就焕发生气,那些东西原来在张小桐那,总是相形见绌,直往床底下钻。

    张小桐有一种想进秦坷房间坐坐的冲动。

    不过,人家是“租户”。那是“人家”的领地。

    “怎么?还没吃饭吗?”

    “没事,我点外卖。”

    “点什么外卖呀!”秦坷说着就进厨房,系上围裙拉开冰箱门。

    “不麻烦啦,你也累一天了……”

    “有什么麻烦?你洗完手,我饭就给你端桌子上了。”

    “我才不信,你变魔法?”

    ……

    说话间,秦坷已将两块方便卷面放入蒸碟,浇了一勺水,扣进微波炉,开启“蒸煮”键——2分钟。

    “就给我做方便面呀,那我也会。”张小桐说。

    秦坷并不答话,点火开锅热油。

    三个鸡蛋黄澄澄打进油锅,秦坷切了半根火腿肠……

    “一根儿!我饿极!”

    秦坷瞥了张小桐一眼,剩下半根也切了,扔进锅去,调小火。抓一把豆芽,在水龙头下冲洗了两把,就着沥水的篮子把豆芽扣进了锅里。

    秦坷一手持锅铲翻炒,一手打开冰箱,拿了颗白菜出来。

    一刀削掉白菜帮头,掰开叶子在水龙头下冲淋,没几秒就离了龙头,甩两下就摁在砧板上切丝。

    “不是应该泡一下吗白菜?菜叶上有农药。”

    “哟,你还知道这个?你早说你没吃饭,我就给你泡上。”秦坷嘴角笑着,嗔怪地白了张小桐一眼。

    干这些活儿的同时,秦坷不时还拎起锅铲炒两下热锅。

    “我来吧……”张小桐伸手去拿锅铲。

    秦坷横跨一步,挡在张小桐前面:“换衣服去!哪有穿着这么好的大衣进厨房的,油星子燎上去就废了!”

    “叮”!微波炉响了。秦坷取出蒸煮了2分钟的面,加生抽、辣椒油、白糖、一勺白开水,胡椒粉、盐,用筷子抡圆了拌。

    将面倒入锅中,开大火,又把切好的白菜丝倒入,用筷子和锅铲同时翻炒。

    锅里红的绿的,黄的白的,好不热闹。

    “想不想加点蒜辣酱?”

    “加!”

    秦坷关了火,加了一小勺蒜辣酱、豆丁酱,一边拌一边往盘子里盛。

    “你再不洗手我就赢了哈!”

    ……

    “每天就指着这一口……”张小桐挑起一筷子面,大口吸溜,嘴里塞得满满的,还要腾出空来说话。他端着碗,嘴里衔着面条,在秦坷房门口探头探脑。

    “还是你房间漂亮!”

    “进去坐呗!”秦坷跟在他身后,笑——次卧怎能跟主卧比,他跟小孩儿一样,别人的就是好的。

    张小桐到底还是晃进了秦坷的房间,不客气地坐到小书桌前:“你怎么还会炒面呢?每天都给我惊喜,也太神奇了叭……”

    秦坷坐在床沿上,桔光下她和床都笼进一捧暖光中。

    “去!就知道嘴甜哄人,这有什么神奇。现在要多方便有多方便,一按按钮就有火,一开冰箱就有菜……”

    秦坷停了嘴,她本想说自己小时候在家做饭得烧柴,爸妈住的农村的家,现在还用的是土灶——但看了张小桐一眼——算了,他既是朋友,又是同事,关系这么近,万一说了后看不起她呢?

    再说,自己的苦只能自己去化解,别人都只是当故事听听罢了。

    “我就喜欢吃你炒的青菜,生脆生脆的。”张小桐将火腿肠伴着炒面一口扒进嘴里。

    秦坷看着张小桐两片繁忙的,不断把面吸溜里嘴巴的油汪汪的嘴唇,她想,在她老家,想吃青菜,上后院拔两颗,在井水龙头下的水盆里荡一荡就切了扔进锅;黄瓜西红柿,摘下在衣袖上擦擦就吃,很少吃熟的,都是生的就进肚。

    秦坷还是忍住了要跟张小桐聊“农村”的冲动——虽然农村也有农村的好,但……她还是一百个愿意在城里。

    “你看我干嘛?这么‘慈祥’?”

    秦坷没有理会张小桐的玩笑,她半是心疼半是炫耀:“你任何时候回来都可以吃上热乎的。你要是事先告诉我,我就多给你备点菜。你要是忘了跟我说,也没关系,我给你下碗馄饨,揪点紫菜虾米,也是一顿。切几片年糕,扔一颗白菜几片胡萝卜,也是一顿,再不济,给你摊个煎饼,下一碗鸡蛋面,也比外面强不知多少倍!”

    怎么跟我妈一模一样?——张小桐看着秦坷,笑。

    秦坷被看得觉得怪怪的:“千万别再吃外卖,那都是蟑螂老鼠吃剩的。以后啊,不许再点外卖,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给你把饭端上桌!”

    张小桐一听更乐了——这后一句话,跟他妈妈说的——一字不差。

    “夸张了吧,我点的都是大餐厅的外卖,怎么可能是蟑螂老鼠吃剩的?别造谣啊……”

    “怎么是造谣呢……”秦坷着急起来。她亲眼所见。可是,这又是另一个漫长的故事——朝九晚五,衣着光鲜,饭来张口的张小桐怎么可能想像得到城市还有它黑暗的另一面。

    如果跟张小桐讲起这个故事,那势必又要揭起那一段伤疤——人的悲欢并不相同——可能人家会觉得:“好蠢啊你,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你?”

    “行行,我不吃外卖就是了,那……你不嫌麻烦吧!”

    “说什么呢!如果不是你,我……”秦坷哽了哽,噎下一口气,她不想提那些东躲XZ的日子。

    这些天,可能没有任何人能够了解秦坷的开心。

    手里能有一把钥匙,一把属于她自己的钥匙,一片随时可以包裹她的肉身,让她的灵魂安静栖息的天地;

    能够有自己的床铺,被子是自己的,枕头是自己的,干干净净,闻得见自己身体的香味;

    能够一边洗澡一边唱歌……

    肚子饿了就进厨房开火……

    想吃什么就开冰箱……

    自己的衣服再也不用委曲在箱子里,可以舒展地挂在柜子里,还要以搁上一盒“藏香”。

    ……

    秦坷眼圈突然有点眨红,把脸背转灯光。

    张小桐看到秦坷的头发上一圈光晕,“没事没事,你就跟自己家一样,反正我一个人住也是住,两个人住也是住。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秦坷叹口气:“你一个人住90平,我租房的时候,还看到过30平米住一家人呢。”

    “30平米?”张小桐想起了爸妈:“30平住一家很正常啊……”

    “一——家——人,可不是三口之家,是祖孙三代九个人住——爷爷、奶奶、大女儿、姑爷,儿子、儿媳妇、再加一个孙子,一个外孙,你数数?他们搭了个阁楼,儿子媳妇睡阁楼,女儿姑爷睡上铺,爷爷奶奶睡下铺,孙子外孙睡拼铺——晚上把吃饭的桌子和下铺拼在一起,铺盖放上去就是两个小朋友睡。”

    “那他们家家俱电器放哪儿……”

    “冰箱上面挂个架子就是储物柜,洗衣机上面放块案板就是切菜的料理台,电视柜也兼书柜,餐桌也是书桌,茶几铺上棉絮就是床。男人一回家就躺在床上看电视,娃娃趴在爸爸脚边做作业,书包和家里的所有物品,面条咸菜、油盐酱醋,毛巾衣服、锅碗瓢盆……全都用各种网兜和篮子挂在墙上。

    “爷、奶、爸、妈、宝——可是只有八个人呀?”张小桐掰着指头。

    “第九个人是我,他们把走廊用两块木板隔出来,当作一间房租给我了,刚刚放得下一张行军床,我行李箱就放床底下。”

    张小桐想象不出来女孩子没有衣帽间和洗手间该怎么过。

    “哪有什么洗手间,他们在自己的房里搭了一块木板,就在洗衣机旁边安了个抽水马桶——”

    “那……那你可以一边洗衣服一边上厕所。”

    秦坷哭笑不得:“他们洗菜做饭都在马桶旁,我想去也不好意思啊。再说,九个人共用一个厕所,我哪里能排得上队?”

    “嗯……”

    “所以小桐,你看,你这么大的房子,你知道你这套房子能隔出多少个单间吗?”

    “你……不会也让我隔房间出租吧。”张小桐三口两口扒完了盘子里的面,秦坷早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把盘子接了过去:“就你这地段,别提多抢手呢,你这90平,至少可以隔5间,一个月租金收入至少1万块耶!”

    “我可没有这样的打算。”张小桐擦嘴:“你是我同事,有困难我能帮就帮。我,是不可能让别人住的。”

    看秦坷瞪着眼睛看他,又补充道:

    “我们又不缺吃少穿,有了房子就是要享受。像那家人一样,就30平米,8个人挤成沙丁鱼,还隔出个走廊出租?那……哪里有生活质量!他活的每一天都是没有质量的一天,要是我,宁愿把市中心的30平,换成远一些的100平。”

    秦坷等张小桐擦完嘴,拿过他用过的纸巾,在桌上使劲抹了抹,没说话。

    ——不知人间疾苦,“何不食肉糜”……

    据秦坷了解,那个30平的房东,家里条件并非特别困难。儿子媳妇一家在别处早已买了房,但他们把自己的房子出租了,宁愿挤在爷爷奶奶的老私房里。儿子女婿两个大男人一回家就上床躺着,因为地上根本没地方站。两个小朋友扒在床沿上写作业,因为桌子要摆菜吃饭。屋里挂满了各种篮子,要找什么东西奶奶就拿个撑衣架,取下篮子,一个一个找……

    确实,外人看起来没有生活质量,但他们住习惯了,反而住出了优越感,瞧不上市中心之外的“乡下人“。

    “你也能习惯?”

    “当然不习惯,所以我后来搬到单身公寓,不过,”秦坷苦笑:“长租公寓暴雷,租赁平台倒闭,我大晚上的被租户赶出来,先跟一个女孩子挤一张床,后来……床也没办法挤了,我就在我们公司大厦住了一段时间……”

    张小桐明白了,秦坷就是新闻里所说的“一踏入社会,就被活活收割的‘韭菜’。”

    ……

    “哗哗”的水龙头底下,秦坷高高挽起袖子。她微弓着腰,拱起的臀部,一上一下,犹如在跳秧歌。她两手交替,一手将洗好的碗盘侧放到沥水架上,另一只手又拿起锅放到水龙头下冲洗——这是张小桐最不爱干的活儿——锅能不洗就不洗,上顿炒完下顿接着炒,直到要糊得结壳。

    “那你租金要回来了吗?”

    秦坷摇摇头,突然她想起什么,急切道:“小桐,我肯定是要给你付租金的。我之所以不能在外面找房子住,是因为……因为我的‘租金网贷’还欠了一大笔钱,我要还贷款。现在……我的工资都在补这个窟窿……”

    “租金你就别提了吧,你看,你把家里打扫得这么干净,还天天给我做饭,请个阿姨也比你的租金贵呀!”

    “你不收租金,我就不好意思在这里住下去了。”秦坷直起腰,看着张小桐的眼睛,一字一顿说:“相比我以前住的地方,这里简直就是……就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的地方。所以租金我是一定要给的。”

    “行行,那你先还贷款吧,我这不着急的。”

    肚子填饱了,困意就上来了。屋子暖融融,眼皮想打架。张小桐两手插着裤子口袋,站在厨房门口,“需要我帮忙吗”这句话一直说不出口——他实在不想动手。

    但也不好吃完就碗一扔,鞋一脱就躺下,那不真正把秦坷当佣人了吗?

    洗完锅,张小桐就想瘫着了。没想到秦坷又戴上手套,拿起洗洁精,从抹布架上取了抹布,开始从天到地擦起来。这又是张小桐最最不爱干的活儿。

    “就炒个面,又要擦一遍呀!”

    秦坷没说话,“不知人间疾苦”的张小桐,怎么会知道她对一个“家”的感情。这里每一片瓷砖她都亲手擦过,每一块地板她都亲自拖过,每一条被褥她都亲手抹平叠好。她对这一砖一瓦的感情,是没有睡过公司地铺,没有在公共卫生间洗过澡,没有寄人篱下,没有在保安巡逻的夜晚东躲XZ,没有蜷缩在桌子底下的张小桐,无法体会的。

    ……

    不一会儿,抽油烟机、灶台、橱柜,上上下下的瓷砖全都被擦了一遍。秦坷把所有抹布扔在水池里搓洗挂好,最后又把水池清洁干净——这熟练程度,如果说是临时的特技表演,张小桐是不信的。

    秦坷脱下手套,解下围裙,张小桐长舒一口气——他好像比秦坷还累——这些活儿看着都累。

    “给你买个洗碗机吧。”

    秦坷看了张小桐一眼,给“我”买?这可是你的家呀。

    不过,她心里还是甜蜜蜜的:

    “别花那冤枉钱,几个碗有什么难的,关键是要洗锅擦灶台,这些要经常擦,最好是趁刚烧完饭,灶台油烟机都还是热的,那时候擦最干净,洗洁精还用得少。”

    张小桐又乐了。这节俭程度,比他妈妈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坷,我答应你,正常收你租金。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家里的菜呀、油呀、米呀,水电燃气WIFI呀等等,都是我出。这点生活费,咱俩就不必分了,你做饭,我吃饭,我也不客气!”

    秦坷害羞地搓着双手——有这么好的事?她看一眼张小桐,又不敢多看,低头咬嘴唇。

    张小桐目光触到秦坷的手,那手背上几个触目的红斑:“哎?怎么有暖气还生冻疮了呢?”

    秦坷触电一样把手背在身后,脸色难堪。

    “我说给你买个洗碗机吧……”

    “嗐,这算好的啦,”秦坷干脆把手拿出来使劲揉搓。被她搓过的地方一道白印,瞬间又被红肿充血填满:

    “以前满手都是,冬天肿得跟包子似的,这几年好多了。今年本来好好的,前段时间在公司晚上没暖气,又没被子,就又生冻疮了。”

    张小桐突然一股冲动,想把那手拿过来帮她把冻疮搓掉,又怕吓着秦坷,稍一犹豫,勇气就消失了。

    两人就这么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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