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

    是谁说的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至少味道是真不错。

    屠龙峰上的白云峰好游历江湖,殷天赐才敢如此放肆,两人听到这声大喝,酒意立刻醒了一半,殷天赐后知后觉道:“这鸡的味道怪不得以往不同。”

    何长安心虚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殷天赐似乎天不怕地不怕,干脆就豁出去了,嘟囔着嘴:“怕什么?反正师父就要走了,况且那“鸡笼”里还有五,六只,以后还不都是我的,你要是想吃了,就上武当来找我。”

    两个少年正在商量对策,王祖庭应着“香味”而来,看见一团篝火,年迈的他走路倒是不慢,发现满地的‘凤骨’,一脸生无可恋,指着两人笑骂道:

    “你两小子,怎么不给为师留一点?这可是我养了五十年的丹乌凤,再过五十年就涅槃重生,变成彻彻底底的凤凰!”

    何长安低头不语,殷天赐见师父并无多大火气,干笑道:“师父,那不是还有好几只嘛,要不让‘它们’龙生龙,凤生凤?再生个一窝?”

    听到如此混蛋言语,王祖庭提起手中拂尘就往殷天赐身上招呼过去,只见那年轻道士抱头鼠窜,已是白须白发的老人一席普通青色道袍,在屠龙峰上追打年轻道士,每次拂尘落下却也不重,老人气喘吁吁,年轻道士跑得倒也不快,嘴里只是喊疼啊,别打了的求饶话语。

    篝火照在何长安脸上,难得见到如此温馨场面的他终于笑了。

    约莫是打累了,三人围起来坐在火堆旁边,老人拿起酒葫芦往嘴里倒,王祖庭意犹未尽地砸吧嘴,道:“天赐啊,为师记得这是第一次打你,可能也是最后一次,自从为师斩龙之后便把你带上山来,那时候你还是个婴儿,当我抱起你的时候,你就对我笑,那时候的你甚是可爱啊。”

    王祖庭再灌了一口酒,声音沙哑,“你三岁的时候,就喜欢骑在为师的脖子上撒尿,为师看你那么小,也不舍得打你。到你八岁了,云锦山小天师随他师父上山论道,你少年心性,把他的拂尘拿来玩,事后你被欺负,为师知道了后连夜赶往云锦山为你讨个公道,把他师徒二人狠狠修理了一顿,从此让那两人在云锦山再也抬不起头,我王祖庭的徒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老人停顿了一下,似乎每句话都非常耗酒,再喝一口,酒葫芦已然见底,老人摇了摇酒葫芦把剩余酒全部倒进嘴里,继续说道:“你十三岁,让你练剑,你说不想练剑,为师总是觉得你年纪还小,想让你再多玩几年,几年又几年,等你当起重任的那一刻为师都老咯,为师觉得再不打你就再也没机会了,今日为师打你了,疼不疼啊?”

    殷天赐此时已经是满脸泪光,遥想这么多年以来师父罚自己最‘狠’的一次也就是一个月不许看春宫图,哭得越发伤心,抽泣中说到:“师父,不疼,一点都不疼。”

    何长安始终在一边默默地听着。

    老人拍了拍殷天赐的肩膀,“天赐啊,为师要走了,要去那境外六国之地,南国以南的万象,洪沙,西南方的度斯国,北国以北的乌兰国,西北苏丹,东边朝越国,为师日算一卦,发现我神州龙脉之地气运被分散而去,为师要去看一看究竟是何方妖孽作怪,竟然敢图谋我神州大地!”

    殷天赐出于担心师父安危,惆怅问道:“师父,能不去吗?”

    王祖庭正色道:“这是什么话!武当,武当,何为武当?应该有武,有担当,才是我武当立派之宗旨,我辈修道之人应当起天下重任,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之即倒,什么天道长生道,都不如人道。为师走后武当就交给你了,你能否当此重任?”

    这一刻起,殷天赐好像明白了什么,坚定道:“能!”

    老人好似从未有过如此快意的时候,扶了扶白须,腰杆挺直了一些,爽朗笑道:“好!好!为师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天赐,天赐,上天赐于我武当。”

    接着老人转头对何长安抱拳道:“何小友,如果世道再乱,日后还请助武当一臂之力,助黎明百姓一臂之力。”

    何长安肃然起敬道:“您心系天下苍生,晚辈定当尽一份力,再者就是谢过武当授业之恩。”

    何长安深深鞠了一躬。

    王祖庭站起身来,撑了撑腰,最后说道:“天赐啊,从现在起你就是武当第十八任掌教,过多礼节就不必拘泥,你要记住,若是大厦将倾,我武当永远作为老百姓的第一道屏障!”

    殷天赐重重点头:“老百姓第一道屏障,师父,我记住了,永远牢记。”

    王祖庭踏空而去,没有任何留恋。

    他所去的境外六国本是原天河王朝附属国,天河盛世四百余年,周游属国都是按时朝供,直至天河内乱,形成南北分治的局面,其余六小国就与中原断了任何来往。

    天下之大,总计一十四州,南国占据益州,荆州,扬州,交州四州之地,其中交州边境以南,有万象国,洪沙国两小国,益州西南部的度斯为佛教起源圣地。

    北国占据青,幽,冀,并,凉,豫,徐,司,兖,雍十州,其中凉州边线的苏丹国,幽州以东的弹丸之地朝越国,并州以北其势较大的乌兰国。

    世界形成两大六小的格局,天下战乱二十余年南北皆是元气大伤,其余六国皆在休养生息。

    南国开国先君病逝于白帝城内,由长子刘不理继承大统,上位五年,未取得任何成就,反而对那仙人长生术法颇有兴趣,历代君王谁人不想长生?可终究是黄粱一梦。

    云锦山老天师古白羽受皇帝之邀赴京任帝师一职,古白羽自称善观天象,通晓古今,研究古今奇书《易理》,五行八卦,无所不晓。

    再加上一身道法高深莫测,为道派魁首四大天师之一,深得皇帝倚重青睐。

    荆州被誉为天下之腹,南国开国皇帝不顾众臣反对定都荆州襄安城,因襄安城距离南北边线太近,不利战事发展,国都一旦陷落,便是满盘皆输的下场。

    开国先君力排众议,理由是襄安位于汉江南岸,扼守南北通道咽喉所在,为军事重城,北方大军若是南下,守住襄安等于守住了半壁江山,若是失守就是亡国灭族的下场。

    这足矣看出先君的统一大志,也让襄安城有了前所未有的盛况,原先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景象不复存在,长安城已变成一片废墟,有的文人骚客以“冲天香气透襄安”来形容襄安这一盛况。

    襄安城内一处僻静茶楼内,王祖庭对面坐着一位体态略显臃肿,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年轻人虽是一袭素衣,但时常坐在龙椅上,一举一动都颇有一股淡淡威压之气。

    年轻皇帝身边坐着一位鹤顶龟背,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顶金莲花冠,衣画云霞,望之若神仙的老道人。这自然就是云锦山四大天师之一,南国帝师古白羽。

    王祖庭率先开口道:“陛下,贫道夜观天象,发现昆仑龙脉气运向四面八方分散而去,境外数国已经沉寂百年,还请陛下暂缓南北局势,防止外患,望陛下三思。”

    年轻皇帝皱紧眉头,一言不发,看了看一旁的古白羽。

    古白羽微微一笑,发出的声音如锯木一般:“本天师也夜观天象,紫薇星下垂江南一带,天狼星在北,紫气南聚,故我推测南方或生异变,天狼星暗指北国,正应对当下局势,陛下只需继续北伐,留意南方即可。”

    王祖庭邹起眉头,武当山对“道教第一仙山”的名头一直是清心寡欲,倒是云锦山为此一直相争不下,两座道派本就不太对付,人家本来就不争什么第一,你硬是把人家当作假想敌,不禁让人贻笑大方。

    听了帝师言语,南国皇帝紧邹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点了点头,还算客气地对王祖庭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送客。

    王祖庭还是还是略有不甘道:“还请陛下三思,不可不防啊!”

    整个过程两位道教真人没有对视一眼,只留下一个苍老的背影,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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