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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多了个老书生

    山河酒楼内,何长安喝的酩酊大醉,以往在河溪镇的安宁日子虽然苦些,但胜在安心。人活一世,没必要有太多奢望,整日送些信件维持生计,或者劳作于田野,挣些银子好好照顾老人,回到家时看到老人欣慰的笑容,这是他唯一的奢望。可这一切在短短两年多时光销声匿迹。

    他恍如隔世,引起这一切的根源竟然是富家子弟的一个念头,一个杀人的念头,这世上好似有太多的不公平,寻常老百姓的生死只是掌握在有权人家的手里,世事无常。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他这副魔道皮囊所带来的,这是因果轮回所致,他简直恨透了这副身躯,恨透了他无心转世的身份,他趴在酒桌上碎碎念念:“我是不详之人,我阿奶因我而死,我师父也是一样,再就是玉露大师,还有镖局的许炼···”

    他朦胧的双眼望着窗外,心中好似响起一个憨厚嗓音:“孩子,向前看。”

    他掉着眼泪,又想起他还年幼时老人病重那天晚上对他说的话:“苦根,我的孩子,要是哪天阿奶不在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将来娶个媳妇···”

    那天他照顾着生病的老人,嘴中只是说道:“阿奶不会走的,苦根不娶媳妇,要照顾阿奶一辈子。”

    在他的悉心照料下,那一次的老人挺了过来。

    一边的宇文仕拍了拍少年肩头,“别想不开,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老掌柜也喝了不少,他说道:“人活一世就是一世,哪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天命难违还是人定胜天,在于自胜,先胜自己再胜天。古语有云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行拂乱其所为,在老夫看来就是狗屁的天降大任,老夫做事,只关本心,关天何事?”

    掌柜的这番话他们都没听懂,何长安突然握住宇文仕的手道:“带我去找你的师父,或者去齐云山找那天下第一,又或者找季清棠,我要快速提升实力,我要报仇。”

    宇文仕点头,摇头晃脑道:“好,就去找我师父彭无敌。让他老人家做你师父,我以后就是你师兄了。”

    老掌柜的目光带着一丝轻蔑,他说道:“彭无敌?你小子何不求求老夫,说不准老夫一开心,把毕生所学传授于你,打五个彭无敌都没问题。”

    宇文仕酩酊大醉,拍着白发老掌柜的手臂笑道:“看来你吹牛的本事倒是不小,醉了醉了。”他接着扶起何长安,“走了,兄弟,不对,是师弟,找师父学拳去。”

    何长安有些病急乱投医,他眼神清澈,认真问道:“掌柜的,你说的是真的吗?”

    “废话!老夫说的还能有假,跟老夫学剑五年,保准你是下一个天下第一。”

    宇文仕见他越说越离谱,看他的眼神充满怀疑,“您得有八十多了吧,一顿还能吃多少?”

    说完就走,这个家伙比自己还能吹,生怕这个误人子弟的家伙再说出什么天大的笑话,再者是在此地逗留已久,身份被识破,让人不得不妨。

    白发掌柜无奈摊手。

    头脑依旧清醒的俊雅公子把何长安生拉硬拽放在马上,二人一溜烟地出城而去。

    白发老掌柜站起身,回到自己房内,换上了一身有些老旧的布衣袍子,头上一顶进贤冠,腰间配有一个老酒葫芦,把一本书放入小竹箱,妥妥一副穷酸书生的打扮。

    老掌柜环视一周,再也没有丝毫留恋,他出山河酒楼之时对店小二说道:“酒楼送你。”

    他还不忘补充一句:“我不回来了。”

    说完潇洒离去。

    只留下店小二在楼内雀跃起舞,他知道,掌柜的从来不骗人。

    何长安两人来到城外一处清净溪边,少年趴在马上呼呼大睡,看来是真的醉了。

    宇文仕捧起幽绿溪水,洗了把脸,坐在一块石头上面色凝重,别看他平时不太着调,实则心如明镜,看待事物常常一针见血。

    也许就是活的太明白,才喜欢装作糊涂。

    他知道,何长安的处境现在极其不妙,他说那些话这是安慰少年而已。习武之人注重资质,根骨,要经历时间滚滚的打磨,不是三年五载就能一飞冲天。

    就算找到他师父,他师父愿意倾囊相授,也不见得立竿见影,况且现在成了众矢之的,能保住小命就是烧高香了。

    少年要报仇之事在他理性的看来是几乎没有机会,这一切实际上跟他并没有太多关联,不过根据他从来不问对错,认定之事走到底的性格,他还是留了下来,就像自己出宫一样,说了不回就是不回。

    现在他俩的实力已经算得上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不遇上莫提那种高手,他们二人还是能全身而退。他用力拍打何长安的后背:“醒醒!醒醒!起来练剑了!”

    何长安一声干呕,就快把刚吃下去东西全盘托出,他赶紧提起少年远离马匹,全吐在了一旁草地上。

    “你说你,喝那么多!我家小黄就快被你糟蹋了。”

    一柱香后,何长安清洗完毕,宇文仕抛给他一柄秋水剑,剑身在烈日下冒着阵阵寒气,何长安翻开包袱拿起那本《武当剑法要诀录》,他想翻翻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高明剑招,但其中全是普通剑法要诀,不过他还是在一旁练了起来。

    何长安大汗淋漓,因窥视到了入室后期境界,完全掌控住了全身真气,分布于全身个个脉络,他只觉得脚步更加轻盈了几分,实力强了几分,其他没有什么明显的质变。不过被玉露僧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后,他的境界回到了入室中期。

    少年一直不清楚何为剑法,剑招,剑术,剑意,剑道,只是一股脑的练习基本招式。白云峰曾经告诉过他,武道好比一个人登山,需要自身身体素质过硬,必须一步一个脚印,不能抄袭近道,到达自身力竭之时走到哪就是哪,不能走太快,否则后力不足,慢慢积累经验后只会愈发顺畅,当然贵在坚持。身体有那个资质也许就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习武是一件体力活,也相当考验人的耐力,这些对于少年来说不算什么,在武当练剑之时少年每天早出晚归,甚至有时兴起还在半夜偷摸着练,这才让他进步飞快,这其中跟他魔头转世的身份并无太大关联。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坚韧不拔之志。

    只有无路可退,方能勇往直前。

    这些句话是他年幼时在学塾旁听之时听到的话,他之所以羡慕读书人也是因为书上的道理,这些虚无缥缈的道理听着也就那么回事,可细细咀嚼其中的意味,方能领悟圣贤开道的不容易。书中能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力量推动自己前行,这就是书籍的玄妙之处。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个气,乃是精神所在。

    少年欲行万里路,该当读满万卷书。

    何长安把《大日如来》佛经还有《武当剑法要诀录》熟读过后,对于《春秋》《道德法理》等圣人撰写的书籍产生向往,不过苦于没有法门获取。

    宇文仕何长安两人剑光交相辉映,在热火朝天地切磋技艺。

    俊雅公子换上了一身锦缎袍子,在极好的身段衬托下出剑时的一举一动都有如游龙穿梭,只是剑法偏有一丝霸烈意味,可能是因为他入门之时练拳的习惯。

    臻化初期境界的他开始感受到与四周的些许事物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身边某颗大树,又比如河流中的清幽流水,他想动用真气调动河流之水逆流而上,可这还远远做不到。

    两人坐在一旁歇息,宇文仕心念合一静静感受着周围的一切事物,突然感觉百米开外有气机流动,若即若离,敏锐的第六感让他认为百米开外有明显的生命迹象。

    这就是臻化期练气士的玄妙之处,随着境界的提升这种敏锐的直觉只会越来越明显。

    只是感受不到那股气息究竟处于何方,他对少年说道:“有人来了。”

    这里还算离泗黄城不远,有人路过也属正常,不过随着那股气机越来越明显,不等他开口戒备,一个书生模样的老头朝他们摆了摆手。

    宇文仕松了口气,不过没有掉以轻心,他试探喊道:“掌柜的!可是一人前来!不就是没有付你银钱吗?至于追到这儿来么!”

    老掌柜,不过现在得叫老书生。老书生双手拉着竹箱布条,快步跑了过来,他也不嫌地下脏,一股脑地坐在二人对面,擦了擦汗气喘吁吁道:“老夫追你们二位都快累死了,除了欠下的银子,还要赔偿我精神损失费。”

    宇文仕捧腹大笑,缓了好一会才说:“您老可真不要脸,还什么精神损失费。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没忍住。”

    何长安疑惑看着宇文仕,自己的银子还给了刘宗,镖银应该还剩不少,都是宇文仕保管。

    俊雅公子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您老人家不是说不缺银子嘛,我们还不知道要走多少路,这点银子还是要省点花。就让您老当一回大侠,有侠士风范,江湖救急一回不是。”

    这没脸没皮的一番话被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老书生顿时觉得这人跟自己有得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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