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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坠落

    战争是什么?是政治通过暴力手段的继续,是军人保卫家国人民的挺身而出,是爸爸领他进入的新世界。如果不是15岁那年,久未谋面的爸爸将他带离妈妈的身边,来到色木国首都筑奕,进入那里最好的军校,他想他现在还是生活在平静的小河边,悠然享受大自然的馈赠与美好的恣意青年,呼朋唤友醉闲栏,欢歌笑语话家常,而不会出现在这里,与战友浴血奋战,结果素不相识之人的性命。

    爸爸总是鼓励他,只有强大自身才能锄强扶弱,才能保家卫国,才能让许许多多的人获得像你之前和妈妈那样的平静生活。他不负所望,从15岁到现在一直做到了最好,在别人开枪之前,他必让对方先行倒下。

    爸爸为了历练他,一有机会就派他随队出国进行军事外援,然而这一次爸爸却似有忌惮,犹豫不决。他对爸爸说:“自古以来玉矶岛上的色木同胞与我们呼吸相通,血脉相连,这次不是外援,而是内助,是为了保护我们的族人,我想去。”犹疑再三,最后在阿姨的帮腔之下,爸爸才点头答应。难道他还担心他的能力与心慈,难道他忘了,他已经被他训练得足够机智和理性,绝不会留给对方任何伤害自己的机会,也绝不会在短兵相接的血腥中露怯。

    他们越战越勇,敌人却越来越多。又一批敌军在外围端枪袭来,他们边攻边伺机趁乱偷袭,色木军无暇招架,人数越来越少。寡不敌众的局面让色木军本能退后,最后竟都被逼退回到了路中央。

    敌人的包围圈密不透风,冲出去是一死,不冲出去也是一死,总得破釜沉舟一试。正当他决意死战之际,南临军背后传来密集的枪弹声,阵脚大乱。他眼疾手快,一下就解决掉眼前的几个南临军,趁机率兵突围。腹背受敌,南临军顾此失彼,气焰全无,不久便纷纷屈膝投降。

    萨怡臣自登陆玉矶岛后尚未与谷司令的旧部见过面,只看到军旗上的“谷”字,但并不认得领头的那位。那人快步朝他走过来,他心想陆林和甘师长应该认得,可环视一周,并未发现两人身影。再回头,那人已来到跟前,他感激上前,只听那人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谷司令的部下,徐长青徐统制。”

    萨怡臣也自报家门,“你好,我是色木军特别行动队的队长,萨怡臣。感谢徐统制的及时解围,救我军于水火。”

    他含笑地说:“客气,客气。”心下一想,色木军除了派兵西征,尚未对玉矶岛其他地方用兵,他们又是从西边过来,遂问:“你们是在西线作战的色木军?”

    萨怡臣见他这样问,以为他是专门出城来接应他们的,便说:“是,我们接到求援,正往谷堡赶,没想到遭到敌军的伏击,幸亏徐统制神机妙算,化解了这一危局。”

    徐统制看他误会了,笑着解释道:“不不不,我们本想出城追击敌军,不想误打误撞救下了你们,破解了南临军的连环计——围魏救赵,声东击西。”

    萨怡臣不禁佩服徐统制看事的透彻,说:“原来如此,不过徐统制,战斗还没有结束,敌军在山上还有一个炮兵营,我这就带人去端掉,也去会会那位布局的高手,你们也要尽快撤离才好。”

    徐统制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虽才历经鏖战但仍斗志满满,十分喜欢,说:“好的,我给你多派些人。”

    他道谢之后转念一想,谷堡既然向他们求援,说明城内兵力不足,但是他们却出城追击,这么冒险的决定,他思来想去,惟被仇恨冲昏理智的谷雨做得出来。他踌躇片刻,试探性地问:“怎么不见谷雨小姐?”

    徐统制不想他竟能猜到小姐的行动,看来两人交情匪浅,坦白道:“小姐正在后面等我们,你要不要先去见一下她?”

    萨怡臣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干脆地说:“不了,徐统制,在下先走一步。”说完转身带上一帮人马火速往山林里赶去。

    萨怡臣从容中流露出来的紧张虽然细微,仍被徐统制捕捉到了,他心里不觉隐隐担心起来,匆匆交代身旁的副官几句,便原路返回了。

    山林里树木茂盛,野草庞杂,甚难行走,好在不久谷雨就发现了一条人为开拓的道路。因下雨频繁,低洼处潮湿的路面两行车辙清晰可见。拾路而上,不一会前方一阵催促的声音“快点快点”隐约可闻。谷雨带人悄悄靠近声源,只见许多南临军正从几辆军用卡车上搬运一个个木匣子,输送到不远处的炮阵地上。迫击炮边上站着两个指挥军官,正用望远镜观察山下的战况。想必徐统制已经救援得手,扭转战局,不然敌军怎么可能把收拾装车的炮弹又卸了下来。

    由于距离太远,谷雨看不太清那两人的长相,但是她知道季川禾是炮兵学院出来的,其中一人十有八九就是他。

    她将部下分成三路,两路以林木掩护,悄声摸近卡车两侧持枪护卫。他们以两个制服一个的数量优势,轻松破防,很快便控制住了搬运作业中的炮兵。

    季川希本来坐在帐内休息,忽然炮兵军官急急来报,一股武装力量闯入战场,试图营救色木军。他心下一震,急步走到炮阵地上的观测点,拿起望远镜一看,军旗上赫然写着“谷”字,徐统制正麾军直直冲过来。

    他下令:“快,把弹药重新搬过来,准备炮击。”

    炮兵军官忙去安排布置,一切上了轨道之后他才回来复命。季川希点点头,手上的望远镜并未放下,眼看南临军遭受两面夹击,就要败下阵来,他不耐烦道:“还要多久才能开炮。”

    军官小声回答,“小司令,就快调试好了。”

    早在前几分钟他就得到过这样的回答,现在还是这样的回答。他放下望远镜,一腔怒火,正要发作,突然后院起火,有人开枪偷袭他们的弹药队。他把望远镜一扔,转身拔枪召集周围呆若木鸡的士兵,急若流星,走出数十步后扭头对跑阵上的炮兵大声喝令:“不要停,赶快开炮。”话音未落,并排的几个炮兵“砰砰砰”皆中弹倒地。他回头一看,有一小队人马朝他们奔来,他毫不犹豫地说:“给我打。”

    枪林弹雨如期而至,谷雨命令部下一部分掩护,一部分直击炮阵地上的兵,解决那些才是当务之急。

    季川希眼看迫击炮前就快无人可用,心一狠,从树后斜飞出来,每发一弹,对方即倒一人。他轻稳落地,翻滚两下,轻巧起身单膝跪地,“砰砰砰”又连开几枪。

    其中一发子弹“嗖嗖”擦着谷雨的鬓发飞过,她顺势侧仰,开枪击倒远处最后一名南临炮兵。她扭身再打,手中的枪却被击落在地,随即身边的士兵陆续倒地,待她回过神来,

    她的脑袋已处在季川希的射击范围之内。

    “别动。”季川希举枪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他因着弟弟和谷司令的关系,对她颇为留意,远远就已认出是她,既惊又喜,“真的是你,弟妹。”

    她一看是季川希,不屑道:“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弟妹,我是你的寻仇人。”

    季川希见她并不领情,反而杀气腾腾,哼了一声,说:“真是走了一个老的,又来一个小的,怪不得爸爸常说斩草要除根。”

    她听到他对爸爸不敬,从腰间拔出一把军用匕首作势反抗。

    季川希威吓道:“放下刀,子弹可不长眼。”

    谷雨愤愤将刀往地上一掷,冷声道:“要杀就痛快点,别像你弟弟一样,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季川希得意一笑,说:“我要杀你,绝不会跟你费这么多口舌。看在我弟弟为你伤心欲绝的份上,我得留着你的命,好让他金屋藏娇。”

    谷雨怒目而视,眼中如冒起两簇熊熊火焰,燃着那样的切齿痛恨,她说:“最好如此,我定会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季川希不以为意,轻蔑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说完,他让两个士兵将谷雨反手绑住,用枪指着她,他说:“现在去叫你的部下束手就擒。”

    尽管萨怡臣在听到枪声之后便竭尽全力地往这边跑,但还是没能及时救下谷雨。如今谷雨沦为人质,他们不能操之过切,只能悄悄跟上,准备伺机而动。

    卡车附近的谷家军看到谷雨被俘,在季川希的胁迫之下,被逼放下武器。原本作业的南临炮兵一部分恢复作业,另一部分被季川希抽调到炮阵地上继续准备开炮。他安排妥当之后对身后的南临士兵说:“来人,给我全部枪毙。”

    谷雨神色惊慌,制止道:“住手,季川希,有什么冲我来,放了我的兵。”

    季川希置若罔闻,见士兵被她喝住,僵在那里,大声下令:“愣着干嘛,动手。”

    谷雨挣扎着向那些士兵撞去,身后看守她的两个士兵本来双手端枪,此时忙腾出一只手扯住她的手臂。萨怡臣见机抬手就是两枪,看守应声倒地。谷雨趁机往前溜,躲避季川希和其他人的子弹。乱枪之中,一发子弹直直朝她的后脑勺追来,“嗖嗖嗖”就像一支离弦的响箭,纵无收回的可能。她只觉脊背发凉,不能呼吸,眼底飞速闪过惊觉,恐惧,黯然,不甘,无畏........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碰撞令“嗖嗖嗖”的追击戛然而止,她的脑袋安然,胸口猛然倒抽一口冷气。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不由循声望去,开枪的人正是萨怡臣,他正带领士兵从山坡上冲下来,而谷家军早已重新拿起武器,加入到阻击敌军的战斗中去。

    季川希见后面的色木军来势汹汹,忙集中现有兵力,奋力往前强突谷家军的防线,边攻边命令道:“快上车,快开车。”

    谷雨用力摆脱双手的束缚,但越用力绳子却绑得越紧。此时季川希率领部下冲破了谷家军,大部分均已上车。眼见最前面的卡车缓缓启动,谷雨心急如焚,且不论抓不抓得住季川希,这么多弹药要被运走,未来也会是战场上的一大隐患。

    她奋不顾身,只身追上去,刚迈开脚步,双肩却被人从后面钳住,她扭头一看,是两副生面孔,他们一面帮她解开绳子,一面说:“谷小姐,别怕,我们是廖师长派来保护你的,这里危险,我们还是躲到上面。”

    谷雨等他们一解开绳子,夺过他们其中一人的手枪,迫不及待就往前冲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终于追上了落在最后面的一辆卡车。她三步并作两步,飞身抓住车门边上的扶手,顺势一枪,破碎的窗玻璃上血迹斑斑。驾驶座上的士兵看到身边同袍惨死,吓了一跳,将方向盘急急抹了一个弯。她趁势开门,窜进车内,夺过方向盘,将司机踹了下去。

    萨怡臣赶上来的时候,她已经跳车成功,一辆辆南临卡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疾驰。他迅速指派一部分士兵折后歼灭炮阵地上的炮手,剩下的士兵随他往前追。

    季川希坐在副驾驶座上,侧脸一看,后视镜里落后的卡车都快速跟了上来,敌军是越退越后,他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突然,他发现后面有一辆车屡屡超车,再超三辆就要超过他们这辆了。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谷雨。他命司机拦下她,不料她有备而来,从他们车后抄了过去。她反手就是一枪,司机中弹身亡,卡车重重撞在了山坡上,后面车流一时迟滞。

    他因用力抓紧头顶上的扶手,并没有随撞击向前扑去。待振动停止,他立马下车,拦下后面的一辆车,坐到了驾驶座上,全速追击谷雨。

    谷雨一直沿着山坡这一面不断超车,她想拦下第一辆卡车,为萨怡臣的部队创造战机。眼看就快可以打横路上,车子却踉跄几下。她发现有人追尾,忙握紧方向盘,还未及调整背后就斜飞出一辆卡车,爬向右边的山坡几米再调头猛然朝她撞过来。惊惧中她看到车中之人,季川希面色冷漠,眼神凶悍暗藏杀机。

    谷雨的车被开上来的一辆卡车挡了下来,缓冲一小段之后停在了山路边上。山路边下传来剧烈的爆炸声,谷雨扭头向下望去,那辆卡车摔在山底,火光冲天。她逃过一劫,然季川希在一旁仍虎视眈眈。他拔枪猛然射过来。谷雨低头闪避,快速向右转动方向盘,想要逃离这危险处地。

    可是精明的猎人怎么会让到手的猎物逃脱,季川希微调方向,油门一踩,卡车如一记重拳,闷闷捶打在钢筋铁板上。卡车里的谷雨随车骤然失衡,斜向后仰。突然车子猛烈一滞,挂在了斜坡上,谷雨小心探头一看,原来是车子前轮卡在了路边的石块上。她重心回落到驾驶座上,不料车子陡然向后坠下一节,她再不敢乱动,只觉车厢里弹药的重量拉着她和卡车沉沉往下坠,稍有不慎便会车毁人亡。她不禁握紧胸前的方向盘,却觉只像一个坠崖前的人搂住了一条枯枝,那微茫的希望转瞬就将逝去。

    谷雨深吸一口气,她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季川希的上半张脸映入眼帘。他正默默观赏她的挣扎,她垂死前的绝望,似乎已不打算再给她致命一击。

    谷雨忽然想到了爸爸,如果上天再给她多一些时间,她定可以手刃仇人,只可惜,只是可惜........正当她心怀不甘之时,突然“砰”的一声剧烈撞击,季川希的那辆卡车毫无征兆地掠过她的眼前,坠下山底。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季川希脸上的惊愕,只觉心下一喜,看来老天是听到了她的祈求,让她可以走在仇人的后面。

    猛烈的碰撞让路面微微震动,车子稍稍一颠便如脱缰的野马,朝着山底奔去。谷雨随车身不由己地往后滑行,车窗两侧尽是一闪而过的模糊景象,越来越远的路边忽然跑过来一个色木军,他脸上黑乎乎的,谷雨看不清是谁。也许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临死之前还能有个人过来送她,她宽慰地闭上双眼。恍惚中她的名字钻入她的耳朵,听那声音,她浑身一震,竟是萨怡臣。她猛然睁开眼,看到萨怡臣抓着一根绳子滑翔而来。可是他的身影只在快速下滑中越来越小,终是赶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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