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十八)

    寺院的环境算不得好,檐下的落雪,来不及修缮稍有些破漏的窗户,此时杜家主仆二人一坐一站在小桌前,面色都不好看。

    那条蛇是杜芷柔特地寻来的无毒的蛇,衣裳是她模仿南栀第一次见清梵时的那款式那颜色的衣服,没有错,可清梵的态度反而有些避而不及。

    究竟哪里出了错!

    杜芷柔狠咬着帕子,手心掐着出血,盯着寻芳,一字一句问:“确定是她吗?”

    恨不得食其血肉。

    “寻芳化成灰都认得,确实是那南家二小姐。”寻芳喏喏,不敢在此时多说一句话来触小姐的霉头。

    “哦?那真是可惜。”杜芷柔眼神一凌,“可要对不起我那好姐妹了,东一,去将南家庶出小姐在这守禹寺的消息给那些找二小姐的南国公府探子。”

    “是。”

    檐下落下一名黑衣人,是杜芷柔这回出门时特地同父亲要的,她那父亲……一听说太子殿下在守禹寺,可是激动得半宿睡不着觉,吩咐她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又如何能不应她这种小要求呢?

    让南华先稳住南栀,之后的事再细细盘算。

    总之,这贱人,绝不能活!

    竟然真叫她避过死劫,还遇上太子殿下!难道她是无论如何破不了这个局么?

    她不信!

    这边正仔细谋划,那边却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原身的外祖家找上门了。

    说是找上门也不尽然,阮家这回上京是有三件事。

    一是阮家大儿子阮庆康,也就是南栀的舅舅得了个编纂的官职,商量后决定举家搬迁进京。

    二是阮安氏也就是南栀的外祖母想要同女儿重新联系上,阮秀才之前可以说是不想和女儿来往,但是从京中来信,说是南栀失踪,阮萍儿也病倒在榻,很是严重,南国公特地来信让他们过来看她,给她点支撑,不然怕是要香消玉殒。

    三就是外孙女南栀失踪,南国公也将前因后果在信中说明,南栀是为了自己嫡姐的名声,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信中说明,若是他们在京中听到什么关于南栀的风言风语,都不是什么事实。他们虽然力量薄弱,但阮安氏早就决定进京后就要好好找找自己可怜的外孙女了。

    “难得,歹竹竟能出好笋。”阮秀才冷哼一声,对自己这个女儿还是生气的,但心中仍旧是思念的。、

    毕竟在阮萍儿没跟南浔走时,谁不知道南家的女儿是上辈子积了大德才能进南家享福,父母兄长疼爱,所以阮萍儿生病的消息一过来,阮父才终于放下心中的芥蒂,一家人上了京城。

    “好了,你就别说了!”阮安氏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转头准备着祭品,“听说守禹寺灵的很,我这会打算上去给栀儿祈福,你们也得去!”

    阮庆康自然应承下来,阮秀才原本想冷脸拒绝,但想起自己没见过面的外孙女生死未卜,也就没有拒绝。

    “当初我就说不能跟着他走!”阮秀才终于没忍住,补了这么一句。

    整家人就是这么面色苦哈哈地,到了守禹寺,就碰见了门口帮忙引路的南栀。

    “老头子!”阮安氏惊呼出声,猛地拍了一下,“这这这……栀儿!”

    南栀回头,面色有些困惑,却很好地行了个礼:“您认识我?”

    少女白皙如雪的皮肤和被风拱起的宽大衣裙,让她看起来很不健康,她很有礼貌地站在原地等待他们回答,唇边是温柔的笑,并无不耐烦的情绪,阮庆康看着她的样子,深觉自己的妹妹养得好。

    他没有怀疑,因为南栀的脸同豆蔻年华时的妹妹一般,尽管同妹妹许多年没见,但她永远是自己疼爱的妹妹,决计不会认错的。

    三人看着南栀的面容和身上携带的画像一模一样,最多就是瘦和胖的区别罢了。

    他们更加兴奋,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外孙女,面部表情稍稍有些扭曲,南栀不怕,怕他们着急,也往前几步。

    “怎么了?”一只大手将南栀拉向身后护着,“栀儿姑娘是我们香积厨的师父,施主为何过来,是否是今日的斋食有误?”

    清梵面色泛着冷,但他出色的面容仍旧让阮家三人愣了几秒。

    南栀轻轻扯住他的袖子,看着他转过头来,才抬头望向清梵,轻轻软软地解释:“他们好像……认识我。”

    阮庆康看着清梵煞白的面色,望着他带着戒疤的脑门儿,心下哀叹又是一起冤孽。

    他的妹妹是如此,他的侄女似乎也是如此,心下太有自己的主见,碰见的男子皆是世间难寻,但这些身份真是……唉。

    “你或许不认得我们,我们是你母亲的母家,你合该叫我一声外祖母的。”阮安氏抹抹眼泪,牵起南栀的手,朝她解释:“你母亲听说你失踪的消息,一病不起,我们这会也是要为你祈福才上山来的。”

    “抱歉……我……”南栀皱起眉头,有些语塞,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前面的陌生人们。

    “栀儿小姐之前被追杀过,失忆了。”清梵隐住自己稍泛红的眼角,朝他们解释。

    “失忆了!”

    “追杀!”

    他们一齐出声,瞪大眼睛,心下因为南栀陌生的态度伤到的心稍安,还是阮秀才咳了几声,说一句找个隐蔽地方聊才从大殿前走到一条素日里没什么人走的回廊。

    清梵将前因后果讲清楚,躲过了几下阮家人的跪谢,问他们想怎么办。

    “若是照着你这么讲,那栀儿现在跟着我们回去并非没有危险……”阮秀才拍板,“还得麻烦贵寺收留我外孙女一段时间,我们得同南国公好好商量,免得路上又出意外。”

    清梵自然顺适应下。

    阮家留下了许多金银,还在这儿用了一顿南栀做的晚膳,阮安氏更是不舍地将自己的乖外孙抱了又抱,这才依依不舍地下了山。

    两人送走阮家人,就这么两个人依偎着找了一处无人的高处,目送他们下山。

    南栀的手圈着清梵纤细却又结实的腰,上面一半的身子几乎埋在他的胸膛,清梵也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你为何一句话不说。”南栀不出意外又落了泪,“你别不说话,我害怕。”

    “我至今,仍旧想不清答案。”清梵掏出怀中的经书,手指用力,将经文封面捏得起皱,却仍舍不得放下,整个人陷入巨大的痛苦,怀中的姑娘,他亦是,根本放不下。

    南栀看着他几乎要虚脱的样子,却是平静下来,她扶住他的肩膀,将唇凑到他的眉眼,他的唇那儿,轻轻吻着,带着笑的语气哄她:“不用焦心,栀儿说不逼迫你是真心话。”

    “若是不要我,那也让我们好好过这段时间,好吗?”

    她明明很难过,可仍旧克制住剧烈的情绪,就像她之前的那样,总是怕他为难。

    她有时候会很难过,很痛。

    清梵想起南栀说过的话,只紧紧将少女包裹进自己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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