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馆5

    跑堂的没料到下午见的客人没走几个时辰竟被人抬了回来,连忙帮着梦尝他们把人抬进后堂。

    梦尝在阿最身上扎了好几根针,忙了好一会儿,才从后堂走出来,如释重负地说道:“幸亏我们当时在,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若是送来的不及时,可就是人命一条了。”

    幼龄松了口气:“我就说你妙手回春,将来定是一代名医吧!”

    梦尝谦虚地摆了摆手:“王兄,这类夸赞地话就别说了吧。”

    小狸哪有心思听他们奉承客套,仰着头问:“我阿兄到底怎么样了?”

    梦尝低头看向女孩:“没有大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听他这么说,小狸拍了拍胸口:“吓了我了,吓死我了!”

    幼龄见医馆有人,也不好过多打扰,匆忙告辞了。小狸跟着梦尝进了后堂,看见阿最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道:“你突然这样可吓死我了。”

    “老毛病了,”阿最摸摸她的头,目光转向梦尝,“多亏了先生,要不然我恐怕是小命难保了。”

    “无妨,给你开几副药,吃吃就好了,只是这毛病不除根,你平时得多注意些。”

    阿最略一垂眸:“谢先生。”

    跑堂的给梦尝使了个眼色,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忽见梦尝脸色大变,瞟了阿最一眼,匆忙拉着他走了出去。

    “你说的是真的?”出去后,梦尝低声问道。

    跑堂肯定地点了点头:“是他们俩无疑,我记得清清楚楚。”

    梦尝束起手来,在堂中踱来踱去有一会儿,才道:“你去忙吧,此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小人有数。”跑堂道。

    梦尝冲他挥了挥手,再回到后堂时,他又换上了轻松的表情,笑道:“刚刚听跑堂说,贵客下午来过?”

    “是了,我听说‘行德馆’的医师是京城最有名的,所以才过来看看。”

    梦尝试探着问道:“怎么……贵客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阿最点头:“是有些难言之隐,先生应该已经知道我下午来的原因了吧?说来先生可能不信,我那朋友……并非人类。”

    梦尝大惊:“不是人?那是什么东西?”

    “是……幽灵。”

    梦尝震在那里,拳头捏的紧紧的,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阿最继续说道:“幽灵,借尸之魂也,因附着于尸上,所以只能于阳气极盛之时出没,到了至阴之时,就会浑身发脓溃烂,犹如死尸,我听说您这里能治世上一切疑难杂症,所以才来求救于您的……”

    “我没有办法,”梦尝打断他,“我只给人看病,妖魔鬼怪的病,我看不了。”

    阿最审视着他:“先生这么说,是相信世上有妖魔鬼怪了?”

    “额……”梦尝吞吐了片刻,“世上本就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有没有谁知道呢!”

    “看来连‘行德馆’都没有办法,我那朋友是必死无疑了。”阿最遗憾地叹着气。

    梦尝没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我还有别的病人”便走了。

    小狸好奇地眨着眼:“阿最哥的朋友是幽灵?”

    “是啊,”阿最笑道,“真是可惜,我今天生了病,怕是不能去见它了。”

    小狸努了努嘴,一副“阿最哥明明就是骗人”的表情。

    医馆已经关门了,夜深人静,梦尝独自坐在桌前,目光盯着虚空发呆。

    今天晚上遇到的那个人,肯定不是寻常人,要不然不会拿幽灵的事来试探他,可是他是什么来历呢?今晚在茶馆,肯定不是偶遇,那人明显是在那里等他,但他今天会去那里只是临时起意,谁也没告诉,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去那里,他又怎么会算得那么准呢?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他摇了摇头,不,绝不可能,他从来就没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是巧合,从前是,如今是,未来也是,所有的事都是事在人为,都是他辛辛苦苦、殷殷勤勤才得来的……

    他正这么想着,房门忽然推开了,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跨进门槛,他背着一个偌大的筐子,进门后便关上了房门,显得尤其神秘。

    “父亲。”梦尝站起身来,连忙走过去,帮男人卸下身上的行头。

    “怎么还不睡觉?”父亲的声音沧桑里透着严苛。

    “想着今夜父亲能回来,所以在这里等着,父亲这一趟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父亲说着脱下了斗篷。

    他身材高大,脸上沟壑纵横,一双眼睛宛如鹰隼,带着几分阴毒,并不像是行医之人,倒更像是个杀人如麻的剑客。

    梦尝默默地替他挂起斗篷,又提起一壶热水倒入盆中,脱下父亲的鞋,试了试水温,小心翼翼地把父亲的脚放了进去。

    “有心事?”父亲一眼看穿了他。

    “没、没有。”梦尝道。

    “看你心不在焉,不像没事儿的样子,说吧。”父亲说道。

    梦尝掂量着,慢吞吞地说道:“今天医馆来了个客人,向儿子打听起幽灵的事来……”

    父亲相互搓着的脚猛地一停:“幽灵?”

    梦尝低声“嗯”了一句,他没抬头,不过也能猜到父亲脸上此刻的表情。

    “他还说了什么?”父亲沉着声问。

    “倒是没说什么,儿子想,他可能也就是试探。”

    “试探就是察觉到了,”父亲冷声道,“不过就算察觉到什么也晚了,熬了那副狼骨,我们就是正常人了。王家那小子没察觉出什么吧?”

    “那个狼人是自愿的,无关我们什么事,到时候留一纸书信,只说它辞了差事回乡了就是。”

    “手脚麻利些,早些把那狼人处理了,至于王家那小子,我看也别留了,免得夜长梦多,又生是非。”

    梦尝一震。

    父亲俯视着他:“怎么,下不去手?”

    “怎么会呢?”梦尝笑道,“为了父亲,为了儿子自己,这些都是该做的。”

    “你知道就好,”父亲道,“人是多情的物种,也是无情的物种,我们和他们,本就不同,没必要产生过多的羁绊,他们有他们的生死轮回,我们有我们的万般劫难,不过这一切很快都会过去的,我答应过你母亲要好好照顾你,让你变成一个正常人,说到做到,是我们幽灵一族最基本的原则。”

    “是。”梦尝应声,给父亲擦了脚后,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门外的星空浩瀚无垠,像无数双眼睛,一眨一眨地闪烁着。

    梦尝泼了水,像是下了某种巨大的决心,大步回了自己的房间,完全没有察觉到两颗脑袋从墙角探了出来。

    小狸说道:“阿最哥,你说得没错,他们好像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他们要害小狼和幼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救死扶伤可不是我们的强项,不如我们回去找雷山帮忙吧!”

    雷山饿了一天了,从早晨辛辛苦苦地从别人碗里偷食被人抢去了劳动成果,到晚上,只从厨房里巡了半碗米饭,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堪比当年之小狼了。

    它愤恨地看着两个人装得疲惫不堪地回到客栈,出去半天,竟然什么都没给它带,良心被狗吃了,还有脸问它小狼怎么样了!

    “死了!”雷山喊道,“它是你们的同类,又不是我的同类,我凭什么管它的死活!”

    “都是世间生灵,干嘛非得分割彼此啊!”阿最这个乐山大佛站着说话毫不腰疼。

    “我是洪荒之前的生灵,可不是你们这些都活不到一百岁的小玩意儿可比的!”

    “哦,原来洪荒之前的生灵不需要吃东西啊,那真是省下了,”阿最从未来口袋里摸出一条羊腿来,故意搁在鼻子面前嗅了嗅,“真好闻,小狸,你要吃吗?”

    小狸乐得凑热闹:“阿最哥不是特意给雷山买的吗?真是的,都没舍得给我吃呢!”

    雷山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此二货怎么可能自己不吃特意给它买?但美食当前,好比色诱,怎么可能不垂涎三尺?它舌头舔着嘴唇,目光死死地盯着烤羊腿,生怕被人夺了去。

    阿最把羊腿递到它面前:“真给你的,花了我好多钱呢!”

    “这是你最有良心的一次,本大爷给你记在功德簿上。”雷山嗅着令人销魂地烤肉味,刹那间魂魄已飞上了九霄云天,开口大干。

    “雷山,你都不知道,为了给你买这条羊腿,我们可差点儿被妖怪吃了!”小狸蹲在它身边,夸张地比划着。

    雷山衔起羊腿,跳到桌子上,背对小狸,顾不上答话:“嗯……你说,你说。”

    “我说真的,”小狸跟过去,“有两只妖怪追着我和阿最哥跑,说要把我和阿最哥吃了,增加修为。”

    “你怎么不把我搬出来?”雷山吃得更快了。

    “搬出来了啊!不搬出来还好,搬出来它们更嚣张,它们说,什么雷山不雷山的,一只快老死的老妖怪,都不知道牙掉没掉,能奈它们父子如何?到时候一起吃了,更能长修为,就是不知道雷山的骨头老不老,能不能啃得动……”

    “咯嘣”一声,手腕粗的羊腿骨从中段成两节,雷山扭头,脑门黑青地瞪着小狸,从牙缝里问话道:“它们真是这么说的?”

    小狸的头点成弹簧:“就是这么说的,是吧,阿最哥?”

    阿最站在床边,忽然觉得牙有些疼。他素来知道漂亮的女孩子最会说谎,没想到说谎这种东西是骨头里就带着的,他捂着腮帮子,眼睛瞥向墙角:“我当时被震得耳朵嗡嗡地响,没听得太清楚,好像……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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