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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大力神

    九斤走下石阶,卫儒和七福板着小脸,咬牙跟在身后,张天保怕九儿有失,也跟着下了石阶。

    来到石槽旁边,九儿看看这用一整块青石凿出来的槽子,不由得佩服现在的石匠。

    能依靠简陋的锤子凿子,在这么大的石头上挖出槽,还打磨的如此光滑,耗费的体力可想而知。

    仰起头看着五大三粗的苟富贵,又看看他身后那百十个卫所的青皮,九儿问:“你的富贵都是用石槽换来的?”

    “没错,小爷没嘛毛病,平时喜欢收集银子,再就是好个娘们儿,听说你们道观的道姑个个水灵,挑几个让小爷带走,银子可宽限几天。”

    九儿对他竖起大拇指说:“柳云观的人都是清修的道士,吃的是自己种的粮食,银子有,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

    “想要柳云观的银子,你得拿出点本事来,再说这石槽子太小了,放在本观门前碍眼。”

    说完走到石槽一头,小手搭上槽沿,弯腰用另一只手托住槽底,稍一用力,两千多斤重的石槽就被举了起来。

    脚下铺地的石板“啪”的声碎裂,九儿举着石槽,晃晃悠悠向苟富贵走去。

    苟富贵反应过来,慌忙拨马躲避,九儿在后面踉踉跄跄跟着,其他青皮张口瞪眼惊恐万状,见九儿举着石槽过来,纷纷惨叫着四下奔逃,如同被狼撵了似的。

    很多人被踩倒在地,哭嚎连天,九儿越走越快,眼看追上苟富贵的战马。

    苟富贵惊恐的喊道:“大爷,别追我了,那银子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一追一跑,很快来到石桥边,九儿喊道:“下马,再跑砸死你。”

    说完把石槽拋出去,石槽飞起三丈高,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沿着马头“咚”的声栽进地里三尺。

    那匹马一头撞在石槽上摔倒在地,半天没爬起来,苟富贵从马上飞出去落入河中一阵乱扑腾,好歹从水里爬上岸,浑身哆嗦着跪在九儿脚下不敢抬头。

    九儿蹲在河边洗净手说:“谁让你来要银子?”

    “回~,回~,回仙人话,没想着要银子,就是其他庙里没进项,才想着过来瞅瞅。”

    “你爹是千户,家里不缺银子,看你的样子,也是有钱的主,别的地方我管不着,柳云观这一亩三分地儿,以后不能有人来捣乱,甭管谁来,我都算你头上,可答应?”

    “成,左卫这边儿保证没人来,中卫城的黄四虎是小霸王,他若要生事儿,小的一准儿来报信儿。”

    九儿点点头,不再搭理他,飞身上了苟富贵的马回到道馆门口,原本围观的那些官吏商贾们,纷纷跪地施礼,高呼“大力神~,大力神~。”

    六岁的童子举着两千斤重的石槽追战马,坐实了神仙降世的传言,这一跪倒是诚心诚意,喊的心服口服。

    九儿跳下马,把缰绳递给看门的道人,对张天保说:“此处向南三十几里,我组织了几十户流民开垦荒地,算是我的私产,以后再有流民来都给我留着,行善越多,我的法力增加越快。”

    说完看了眼毕恭毕敬连连称是的张天保,转身招呼卫儒和七福向栈桥走去,很快身后跟了一大群孩子。

    来到小船边,九儿对卫儒说:“问问他们,没地方去的,跟着咱们到新庄子安家,家里有大人的,回去商量,能走的明天午时在这集合等船来接。”

    卫儒扭头开始吆喝着询问,不一会儿有五个破衣烂衫的小子和两个女娃子上了小船,余下的一哄而散,向各自家中跑去。

    十个人上了小船,各拿起木桨划向芦苇荡深处。

    芦苇荡一丛丛一片片,小的几十步方圆,大的周长十多里,水位也各不相同,有的地方水浅只没过脚踝,有的地方则有五六丈深。

    有的看似没路,扒开芦苇行进百十步后就是宽阔水面,有的几十丈宽,船进去后行驶七八里却是死胡同,再想转头就很难了。

    九儿早就在水道中留下记号,看似折断的芦苇,随意漂浮的烂树枝,又或是野鸭搭的巢穴,都是河道通行的标志。

    卫儒坐在船头,不断把拴着秤砣,打了很多结的绳子扔进水里,拖行一段后再提起来,数出打结数量,再写到本子上,这是最原始测量水深的办法。

    水深受潮汐,旱季和雨季影响颇大,还有冬天结冰厚度等等这些数据都要反复测量,为保卫新庄子的安全提供数据支撑。

    小船在芦苇荡中七拐八拐,不断有野鸭子野大雁飞出来,把那几个头次来的流浪儿吓得卷缩在船舱内,看着稳坐船舷的九儿,这几个孩子也逐渐恢复平静。

    大半个时辰后,海风扑面而来,小船进入一片开阔的水面,这处水道两侧芦苇密集没有分叉,像两堵高墙整齐延伸看不到尽头。

    小船行进了两刻钟,左拐向南,七福掏出根竹笛吹响,一里外的一片足有五丈宽芦苇如辕门般缓缓打开,居然是用种植在浮舟上的蒿草芦苇做成的大门。

    一叶扁舟划出来,虎头、水生和那个叫石宽的小子站在船上,手里拿着小弓箭,身上套着羊皮坎肩,威风凛凛看着驶近的小船。

    待看清是九儿后,高兴的挥手欢呼,两艘小船驶进芦苇辕门,众人拉动绳索,重新将浮舟归位,整个水道又恢复平静。

    九儿看了眼那叫石宽的小子,心说若是兰儿姐嫁给他爹,这石宽就成自己外甥啦,长的倒是五官端正,不知他那爹长的如何。

    这些半大孩子最小的也八九岁,大的十三四岁,平时半饥不饱,哪个军户家里都看着发愁,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在这年月是真心喂不饱这些孩子。

    熬到春天,早早把这些焦瘦枯干的孩子撵出门自己寻食,也算给家里减轻负担,像水生、虎头等孩子家庭状况都一样,军户人家三间土垒草屋,二三十亩薄田,交上田赋还要承担徭役。

    不是国家修路架桥的徭役,而是官绅氏族修建府邸,庄园的免费劳力。

    军户们糠菜半年粮,能守住家里田地的,都是偏远贫瘠之地,靠近河流的水浇田早就被卫所衙门的官吏瓜分了。

    没了土地的军户成了黑户,他们的名字也在名册中注明绝户,不想被打压盘剥的携儿带女流落异乡成了流民,留下的靠仅存的几亩田地苦挣苦熬。

    生下的孩子除了长子继承薄田成为军户,其他孩子都是自生自灭,连个户籍都没有,女孩子好歹长到十三四岁嫁为人妇,男孩子长大后好些的成为佃户,更多的则去漕运码头成为力夫。

    一年年一辈辈越过越穷,成了苦的掉渣的草根,优异者进入大户为仆或逢机缘做了官员将领的家丁,或许会有机会博场富贵,现在这些军户后代又多了一个去处,跟着九儿哥能吃饱肚子。

    虽然九儿只有六岁,但这些十岁左右的孩子都喊他九哥,叫的理直气壮,叫的心安理得,这年月,只要管饭,命都是你的。

    两艘小船在狭窄的芦苇荡中穿行,两刻钟后眼前豁然开朗,一条长长的栈桥出现眼前。

    这座芦苇荡中的岛屿树木茂密,林间一排排木屋整齐划一,足有上百栋。

    众人下了船,三十多岁的管事刘秉昌迎上前说:“原以为公子明天来,今天没讲经文?”

    九儿已经长到刘秉昌肩膀的高度,刘管事躬着腰,让九儿说话不至于仰着小脸受累。

    九儿笑着说:“道观粮食不愁,卤味坊生意兴隆,若是再依赖我讲经就说不过去了,今天开始就讲一个时辰,等着京城那李真人到来,我就彻底不再理会道观的事,发展这村子才是正经。”

    两人说着向村里唯一的一栋砖瓦房走去,这栋房子前后院共两排,面南背北十六间。

    最南面一排是公事房,不光有书房,还有药铺、杂货铺、仓库,刘秉昌和村里的几个队长平时在此办公。

    九儿的书房在后院,院内松柏近百株,可能是水土问题,这些不知长了多少年的大树,只有两丈左右的高度,直径最大的只有三尺多。

    来到书房,卫儒招呼七福、虎头、石宽等人为新来的人分配房舍,领取衣服,洗澡祛虱。

    刘秉昌抱着账本来到九儿书房,对这六岁的童子丝毫没有轻视之心,当初领着族人从辽东上林堡躲避建州女真内斗而进入关内,一晃三年多。

    这三年去过遵化,蓟州,永兴,通州,京城等地,花光了积蓄也没找到落脚地。

    族人也从一百多人,连病带饿死的剩下五十二人,无奈之下一路乞讨向东,准备沿运河南下,走到哪算哪。

    走到天津左卫,遇到柳云观招收流民开荒,管吃管住还给工钱,这才报上名,总算是找到条活路。

    跟着道人抵达柳云观,像他这种识文断字,有家有口的人被小公子相中,安排船送到这处芦苇荡深处的孤岛。

    族人上了荒滩无不心惊胆战欲哭无泪,在看到一船船粮食运上岸,不到四岁的小公子在树冠上纵身飞奔,轻易地推倒大树的时候,刘秉昌知道来对地方了,这处荒滩,一定会在这神仙降世的童子手里变成世外桃源。

    九儿已经换好衣服,这里一年四季的衣服比在柳云观还多,干娘和兰儿姐都有一手好针线活,从记事儿起九儿从未穿过补丁衣服,虽说不是锦缎面料,但这种细棉布料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起。

    虽说已是六月天,但在这芦苇荡深处,依然凉气习习,九儿穿着短褂长裤,套着棉布坎肩坐在书桌旁,正在画着制酒的炉具。

    平常百姓家里没有隔夜粮,但庄主大户氏族的粮仓,五六年的陈粮发霉的比比皆是,九儿逐渐恢复记忆,知道未来粮食的重要性,他不仅要想办法种出更多粮食,收留海量的流民,更要从氏族手中掏出存粮。

    看到刘秉昌进门,九儿放下碳笔,指指椅子示意他坐下,问道:“今年瓜菜种植多少?猪羊存栏如何?”

    刘秉昌放下账本,坐下后说:“今年新增一百六十只猪崽,羊羔八十一只,全活着,鸡鸭鹅得有上万只,只是光给柳云观送货,价钱总是不高。”

    九儿想了想说:“张天保这老抠门儿财迷的紧,等咱们在卫所的酒馆开起来,就能自己定价钱,不怕这老抠门不上道。”

    刘秉昌笑道:“若是能开了铺子,咱们这些禽蛋价格至少翻一翻,今年的瓜菜增加五百多亩地,这还不算各家各户自己院子里种的。

    “现在家家存粮都在几十石以上,宝坤已经去了蓟州,打听粮食价格,争取卖些出去。”

    九儿听罢笑道:“咱们这点存粮可不敢往边关运,那里的大粮商控制着行情,把持着漕运,咱们还太弱小,再等等吧。”

    刘秉昌点点头叹道:“两年前一路乞讨向东,两年后吃穿住都不愁,却操心粮食多如何卖,当真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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