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刘纨舍下说梦，龚成圯上听音

    引言：极致的美应当是不可方物的，就好似李白的《清平调》，无一字写玉环，也无一字不写玉环

    判词：

    舞尽倾城，流纨雪素烟波地

    鬓寰迤逦，青丝千万尺

    故址神游，梦断寒夜里

    弦如醉，箫声一曲，杨柳霏霏矣

    一直到冬天的第一缕寒风吹进早起之人的衣冠，让龚成不由得收紧官服领口，他仍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半年不到就成了一方父母官

    起初他还以为是父亲又下了血本，但回家发现老爷子当场激动地把自己的手都拍折了，才发现背后并没有那么多钱权交易，这么说来，恐怕真的是老天抬爱了

    当然，虽说官是到手了，但毕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一个多月里他几乎丧失了所有的休息时间，才堪堪算是基本称职，好在飞鹰走狗的刘纨已经去了武陵，有他在恐怕更是有心无力

    这一日，龚成照例早早来到县衙，开始处理上头连篇累牍的说教以及百姓啼笑皆非的请愿，正准备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却发现驿卒又来了，肯定又是内史税课司的“催债书”，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想开口骂娘

    驿卒也是个眼见的人物，见主子板着个脸，他既不装腔也不搭话，连杯茶水都不讨一口，塞过手里便一溜烟逃远了，龚成低头一看，哦，是郡府发来的

    算算时间，自己也该过去述职了，毕竟是刘金一手提携起来的，在这件事情上龚成可一点也不含糊，当下收了文卷便去里坊买了些特产，不待第二天中午就已到了郡府大门前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已是从四品的刘金望着昔日的下属显得格外亲切，一番官方的诫勉谈话做完之后，便差了下人下去安顿，好让龚成驻留几日叙叙旧

    上司的一通大饼下肚，激得龚成简直是热血澎湃，走在去住处的路上仍在规划着地方建设，却不料拐角处冷不丁窜出个人影来

    “草民刘纨参见县令大人~”

    世上称得上亲密的感情有千万种，但唯有基友之情能让人放下一切包袱和面具，两三句“问候家人”的话下来，两人便开始勾肩搭背往酒楼走去

    “诶我给你讲啊，你这次运气撞大发了”

    “嘿嘿，我也觉得，打死我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做到县令”

    “靠，谁给你说这个啊，我说你这次过来郡上运气太巧了”

    “嗯？怎么说？”

    “我一哥们儿给我说，京城名媛苏寒雪到我们武陵来了，这几天就在城中”

    “苏......哦我靠！就那个我上次在你家，你从床褥下面翻出来给我看的画中那个美人儿？”

    “对对对，就是她，我跟你讲，她真人可比画里面好看不知道千百倍！

    就这么给你说吧，我有一个远房表弟，累世经商家财万贯，就为了去教坊看苏寒雪的歌舞，硬是把父母的棺材本都给陪进去了，现在都还躺在家里起不来呢

    据说这苏寒雪身材高挑姿色过人，面如春风腰似扶柳，天生一头银发直达肘部，配上那一张冷艳白皙的面庞，走在路上能明艳得你眼睛都睁不开

    她演出的时候喜欢穿一身浅蓝色的薄纱舞裙，套着天蚕丝做的透明飘带，打小歌喉婉转不说，跳起来更是惊若天人，像是飞雪落江川又像是银河起九霄，看得你恨不得马上把她拥在怀里，又觉得会自己脏了这人间尤物，简直就是绝了！”

    “所以哪里可以看她演出？！”

    “就在明天晚上，燕回楼！”

    接下来，两人的聊天内容自是越来越无趣，直到龚成终于想起自己还要写工作总结，两人才各自散去，约好第二天共寻风雅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让二人扑了个空，他们在燕回楼从未时一直干坐到了酉时，才有人从幕后出来说寒雪姑娘下午已经离开城里今日不能参演，一时间惹得坐上近两百位翩翩公子性情大变，直接和酒楼干了起来，龚成顾忌自己的公务员身份不好造次，只得悻悻然从躁动的人群中寻了个人缝钻了出去，途中额头还被没长眼的茶杯给砸了条口子

    想来自己这个样子肯定是没脸再去找长官汇报思想工作了，借口乡里出了虎患，第二天龚成便收拾了车马准备返程

    走在路上，龚成不免觉得又好笑又可气，好笑的是自己堂堂一方父母官，居然还能有这样没个正行的遭遇，可气的是无良商家为了蹭热度，竟然胆敢如此胡诌噱头

    突然间，一阵悠扬的乐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揭开帘子一看，原来是桥下的运河中有一叶扁舟，舟上斜倚着一位妙龄女子，正在演奏着一首未曾听过的曲目

    此情此景龚成自然是叫住了马车驻足聆听，空灵的音乐竟让他有些忘神，直到曲音散尽才慢慢回过神来由衷地鼓掌致敬

    舟上的人自然发现了这位虔诚的听众，只见女子起身侧立，含笑对着龚成说到：“这位公子，我们在这远山相逢自是有缘，而你能听出曲中精妙更是难得，念在邂逅一场，忠告你切记多为苍生着想，莫要再如这世间利令智昏，丧了纯真本性”

    也不待龚成答话，艄公便径自撑着长竹远去，本想再好好看清她的容貌，却不料小舟正好划进了落日的倒影当中，一阵粼粼波光返照回来晃地龚成简直睁不开眼，只依稀觉得她应当是面如春风腰似扶柳，一袭银发冷艳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