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章台坐看炎凉，车渠道破兴衰

    引言：蜩与学鸠决起而飞，但并不妨碍它们追求眼前的快乐；鲲鹏乘风扶摇直上，却仍逃不出命运的桎梏

    判词：

    辞他乡，就他乡，车马喧嚣向那方？扰梦月无光

    长亭长，短亭长，驿过东溪日焜黄，相思照晚墙

    往年的清明节章台路都是人山人海，然而今年却格外地冷清

    教坊的老板们急得直如热锅上的蚂蚁，本以为今年开局的大好形势是积极信号，各家都铆足劲地置办阁楼采买物品，就等着借着这一波东风好好地把去年的亏损捞回来，现在可好，砸进去的钱还没见起效，客流却先断了

    没有了生意，姑娘们又回到了寂寞清苦的状态，告假的告假攀附的攀附，往日的风光就好似一场匆匆来匆匆去的美梦，梦醒了依旧是天下服丧期间的萧条

    这一日，见大家实在闲得无聊，妈妈寻思不能白养了这帮小蹄子，便去绣房揽了个活，让大家一起帮忙做做女红

    姑娘们起初还觉得新鲜，叽叽喳喳地争着针线布头，可毕竟已是一帮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的花房小姐，又有几个真的有那能力和耐心，没过两个时辰，院子里便逃得七七八八，只剩几个老实姑娘还沉醉在手中的活上

    眼看阳光慢慢地爬下高墙没入地平线，谭秋燕方被早春的清寒拽出了沉醉的境界，起身一看，四周的姐妹早跑完了，只剩一个新认识的唤作车渠的小姑娘还在默默地努力着

    “妹子，快别忙了，她们都跑了”

    车渠被吓得一个机灵，起身一看，发现是谭秋燕在唤自己“啊？没事的姐姐，我...我害怕妈妈看到了又要说我”

    “妈妈去追那些个还来不及呢，哪顾得上你，快停下休息休息，小心脖子僵了”

    “姐姐，我们...经常像这样吗？”

    “嗯...该怎么给你说呢，我来这也没有几年，但我知道先帝驾崩前其实不是这样子的，那时候大家虽说不能盆满钵满，但还算有口饭吃

    先帝驾崩之后的几个月就很惨，一个客人都不敢来，比现在还惨

    后来吧，陛下一登基，马上生意就好得不行，一天到晚都忙不过来

    可是那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再然后你也来了，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稀稀拉拉的...

    哎，也不知道这次又要冷清多久，还能不能回到以前，就不说年初吧，先帝驾崩前那阵也行”

    听到这里，车渠眼里瞬间闪起了光芒，她轻轻地上前拉住谭秋燕的手，沮丧地说“姐姐，依我看来，这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不会变好了...”

    “啊？怎么这样说呢？”

    “其实，早从先帝登基起就一直天灾人祸不断，又是大举东征又是全国大旱，姐姐可能没去乡里走过，现在好些村子都只剩下老年人，而没有人耕种劳作了

    民以食为天，姐姐别看我们这里的客人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其实背后全靠各自乡下的封土或私产养活，现在他们的根基枯掉了，他们自然也就没钱常来光顾了”

    “好妹妹，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咋知道的这么多？”

    车渠眼中掠过一丝忧伤“实不相瞒，我之前其实是徐州第一富商的女儿，这些道理，都是我爹爹教我的”

    “那你怎么还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哎...爹爹他年前得了重病，几个叔伯和哥哥不想着帮忙照料不说，还满脑子都是分家产的心思，躺在床上的爹爹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他背后搞小动作却有心无力，只得悄悄地安排了老管家把我往这边送，免得我被家里的纠纷卷进去自身难保

    可是...可是没想到照顾了我那么多年的老管家其实早就变了心投靠了哥哥，哥哥嫌我碍事，便叫他先假意应下了爹爹，转身就把我卖到了这里，我...呜呜”

    来到这里的人，多少都有些悲伤的身世，谭秋燕让车渠将小脑袋枕到自己怀中，温柔地安慰道“没事没事，还有姐姐呢，你要是想家了，就给姐姐说，姐姐给你路费，只要妹妹日后不要忘了姐姐就行”

    车渠擦了擦眼泪，很坚毅地回复到“我不要回去”

    “为什么？”

    “爹爹已经死了，那里也不是我的家，我已经没有家了，至于哥哥们惦记的家产什么的，他们那么想要就都让他们抢去吧，反正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因为这些家产害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