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程才火中取栗，穆靖釜底抽薪

    引言：哪怕最开始是细微的，但只要得了势，自会借势取势不断壮大，雪球便这么滚起来了

    判词：

    才离江鳄口，又入贾人潭

    千里盛做戏，生死有谁怜

    入夏以后，京中的权贵们都纷纷换上了清凉的服饰，走在路上伴着阵阵微风，处处是博衣款款、束带飘飘，看起来非常养眼；就连穿梭在长街里坊的车马都换上了纱质的浅色布帘，行经处还捎带着若有若无的香风

    ——除了停在太尉府门前的这一辆

    单看形制就知道，这辆马车的主人绝非凡品：其轮毂高逾四尺，显然是行伍中的规格；其马匹高大威猛间有杂色，虽不是京中直隶，但一定也是富庶之地；其车身长宽均超过一丈，罩以皂漆朱丝，是只有御赐才能享受的规格；再加上四周即使入夏都不舍得换下的密不透风的幕帘，不消说，肯定是司隶校尉的车驾了

    司隶校尉一职，自本朝武帝初设以来便一直沿用至今，起初只是一个小小的负责监察的属吏，但没想到遇到了武帝晚年的蛊咒之祸，牵连出太子、皇后、丞相等一众顶层人物，武帝自知御史大夫、廷尉、宗正三司无一人担得起查办的大任，便把年轻有为的司隶校尉应劭扶了上去，由他专案专办；而随着水越探越浑事越牵连越大，直至太子被迫起兵叛变，武帝就干脆把军权也拨了一部分给他，自此，一个军政合一、直地两察的神秘机构诞生了

    再往后，由于主政人员良莠不齐、官场势力此消彼长、天子用人亲疏有别等种种因素，司隶校尉的权柄也随之起起落落，到现在基本固定在天子直管、常驻地方、主司监察、军政合一的局面

    这一任的司隶校尉唤作程才，上任前乃是太尉府中玄默营都尉，负责各军上下的保密和情报工作，年纪轻轻就能够数居要职平步青云，按理说这人中龙凤的剧本谁拿着都是春风得意的，然而人生就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其实他自己无时无刻不想着脱离苦海

    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由于权柄过大手中掌握的秘辛过多，近几十年来不论谁得势，都要想方设法地把自己的嫡系安插其中，陆伯言当初也是这样的打算，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个“肥差”居然落到了程才头上

    更让程才觉得如芒在背的是，自己赴任才不到一年，宫中就出现了先帝遇刺这样天崩地裂的大事，而自己当初的顶头上司还与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太后这时候调自己赴扬州督察地方，到底是要让自己暗中监视陆伯言，还是怀疑自己与陆伯言有所勾结从而想一并发落，还是仅仅是简单的考验忠心，程才想了多少个夜晚也想不出答案

    他只觉得自己就像一条涉世未深的鱼，在不断地被各种暗流裹挟着，才离了漩涡，又进了深渊

    就好比眼下，哪怕是回京述职，他也要一一拜访三公九卿，与其说是听取他们对督察一事的意见建议，倒不如说是去探口风，摸清楚在天子面前哪些说得哪些说不得

    “程大人，您也知道我代行太尉事的时间不长，自己的炕头还没焐热，哪里敢在您面前品头论足”

    “太尉大人您谦虚了”

    “只是...有一件事，我这里有心替程大人分忧，不知道程大人是否领这个情”聊表客套之后，穆靖立刻收起了飒爽的儒将风范，摇身一变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太尉您请说”

    “朝中上下皆知，您手握着两千金吾卫，是少有的有兵权的政官，可是...您这一年四季都供职地方的，金吾卫留在京中确实有些群龙无首

    我们都是太尉府出身，自然知道太尉府多的是治军能人，我身边就有一位叫做程志荇的年轻后生，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我意欲让他到您的金吾卫替您做一些日常整顿军规的小事，不知程大人您...”

    “太尉您日夜操劳，竟还惦记着我的小事，实属感激！这行伍之事本就是太尉府中直管，如今小小金吾卫能得太尉帮携，诚惶诚恐，敢不从命”

    “哈哈，好，那我这就去向陛下举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