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程万年的老朋友
在工地忙活了一天后，陈望断才在晚上晃悠到摆渡大道176号。这是一座常见的小楼，大门不新不旧，但还算干净。
在工地干了一天的活，陈望断已经获取了许多想要的信息，当然也积攒了诸多疑惑。而现在，就是找人解答这些疑惑的时候了。
陈望断站在门前，抬手敲了三下门。门内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然后门把手不很稳健地被人从里边压了下去。映入陈望断眼帘的是一个不很高大的中年男人。他的脸足够让许多人叫一声“好家伙”，因为这张脸上布满了伤疤，鼻子和耳朵都已经严重变形，显然是经历过许多次重击。这样的人，如果没有变成一具尸体躺在什么地方，那就一定是一名身经百战的好汉。然而，他的眼睛像是镶嵌在眼窝里一样，不怎么转动，血管粗大的双手也颤抖不止，这都是过度使用酒精的后果。这样一双手，无论是干活还是开枪都显得十分勉强。因此脸上那些伤疤现在恐怕也只能当成军功章而已。
陈望断想起程万年对这个人的评价：“以前是个好汉，现在不行了。”
老爷子看人一向很准。
“送信的？呃，你是……？”这个男人揉了揉眼睛，陈望断不知道他的视力怎么样。
“陈望断。”前赏金猎人果断地自报家门，“程万年老爷子让我来的。”
“老程的后辈啊。”男人如梦初醒地点了点头，“我叫王造福，你平常叫我王工就行。”
说完，他转身走入室内，示意陈望断自行跟上。后者从善如流，也不换鞋，直接就走进室内，关上了门。
倒不是陈望断不尊重这位王造福，纯粹是他的地板上已经有足够多的水渍和污垢，自己换不换鞋实在没所谓……更别提王造福自己也没在门口摆鞋，根本是赤着宽大的脚掌走来走去。
按照王工这种称谓，他很可能也在工厂、工地之类的地方待过，并且这类地方显然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陈望断这样想着，视线里已经出现了餐桌。
或者说，是疑似餐桌的四脚结构——那上面现在到处是玻璃渣、酒瓶还有各种食物残渣。
“我平常不怎么烧饭，你要是没吃晚饭的话自己解决一下。住宿我这儿也提供不了，倒是武器铺有个隔间，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那儿过夜。”王工挠了挠头，声音有些飘忽不定，“老程和我通过电话了，不过我这里也没什么可以提供给你的，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个糟老头子的武器铺里待个几天好了。”
陈望断于是找了个没有玻璃渣子的地方盘腿坐下，抬头看着单手旋开酒囊盖子的王工，低声开口：“王工，你知道这儿的巡街是怎么回事吗？”
“巡街？你是说那帮钢盔步枪吗？”王工迟缓地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把酒精灌进喉咙。
“是的。”陈望断点头，“他们的武装水平也太高了，但我路上问了不少人，他们都说没什么奇怪的。”
王工朝着窗外看了一会儿，他家所谓的窗子其实是一些早已经有了裂纹的玻璃，勉强用金属钉加固了一下，算得上是稳固。但因为难以清洁的缘故，现在已经变成了毛玻璃一样的透光率。
“他们当然不觉得奇怪了。”王工随口说道，“在他们看来，巡街从来就是这样。”
“嗯？”陈望断皱起眉头，希冀王工能说出更多。但后者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继续问这件事。
“我知道你觉得这件事很古怪。”他说着又喝了一口酒，“但老程应该和你说过，我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所以我现在说不出这件事来。”
陈望断的眉头皱得更深。王造福的话语虽然听着诡异，却让陈望断不由得想起初入守密人时郑轩的话语：试图打探东海岸信息却不打算归顺于它的人也会被东海岸相关知识污染！
难道，巡街相关的事情也有类似的性质？并且，这种性质不仅对听者，对言者也有影响？
光环联盟果然比想象中更加麻烦。陈望断在心底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提起另一件事：“王工，你知道黑果树街56号吗？”
“黑果树街我知道。”王工点头，“它原本是光环联盟的贫民窟。那会儿工厂大区还没成立呢，工厂都没恢复运转。不过自从工厂被重启之后，工厂大区就没什么贫民窟了——全给转移到其它被征服的街区里去了。”
“贫民窟，那里的案件应该不少吧？”陈望断的语气低沉了下去，显得有些吓人。
“当然不少。”王工耸肩，“我知道你要查什么，黑果树街56号的案件。但那种地方的住客可能一年就能换一茬，从饿死到被人拦路打死什么死法都有，这可没那么好查。”
“我猜到了。”陈望断叹气，“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是有，但比较吃本事。”王工点头，他这时候依旧在喝酒，“你光知道门牌号确实不方便打听，但那个女孩当时是被枪手带走了，对吧。”
“是。”陈望断也没去问为什么王造福能知道这么详细。不论如何，对方是程万年的旧友，程万年则似乎与守密人队长有私交，那么知道一些情报也无可厚非。
“那就不光是杀人这么简单，还有失踪案。”王工摸了摸下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可以从失踪者这方面调查。”
“当年那些住户现在应该也不在了，我怎么调查失踪者？”陈望断不解。他虽然当了九年的赏金猎人，还确实没干过这种活。
“很简单，房租。”王工摊手，“黑果树街那些房子本质上都是租出去的，有房东，房东这些年基本没变过。那些房东虽然不会在意住客姓名身份，但在乎钱啊。就算住客全都暴毙了，他们也会收走住客所有可以找到的财富。但是有人失踪了不一样。死了是不可抗力，失踪……那叫违约。你知道对于那帮房东来说违约代表着什么嘛？”
“信用破坏，破窗效应。”陈望断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哪怕租客死亡，对于房东来说也不过是私吞遗产然后再换一茬租客而已。但如果试图违约，那就会对后续租客产生一个不良的模范效应，导致房东的风险持续上升。例如后续的租客可能会因为有着“前车之鉴”，在缴纳房租前卷铺盖跑路。因此房东们必须想尽办法避免违约的发生，或者在违约发生后尽快给予违约者足够沉重的惩罚。
一个失踪者，哪怕她身上未必带着多少钱财，也足以给后续租客当一个坏榜样。因为真正想要卷铺盖跑路翘掉房租的人并不会在意上一个“跑路”的家伙有没有带钱走，他们只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有个老前辈，并且那位前辈成功了。这就意味着，那个女孩必定会引起房东的格外关注。黑果树街的房东很可能试过搜捕那位女孩，但最终无功而返。但无论如何，这就意味着他们留下过相关的痕迹。
“黑果树街一共只有两位房东，现在都是工厂大区的富人。他们应该有这方面的记录，你可以从那里下手。”王工靠着墙说道，“不过你要想接近他们可能有点麻烦。你懂的，那可是富人家，而你现在算是在这一带出了名，龙叶街区的报纸都刊登了你一个人屠灭龙鸣会并且当上新老大的消息。那帮富人警惕着呢，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在他们面前大摇大摆地出现。”
“我明白了。”然而，陈望断只是点点头，“我会想办法的。”
王工呵呵一笑，提着酒囊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门，打算好好享受酒精带来的麻醉感。
在工地干了一天的活，陈望断已经获取了许多想要的信息，当然也积攒了诸多疑惑。而现在，就是找人解答这些疑惑的时候了。
陈望断站在门前，抬手敲了三下门。门内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然后门把手不很稳健地被人从里边压了下去。映入陈望断眼帘的是一个不很高大的中年男人。他的脸足够让许多人叫一声“好家伙”，因为这张脸上布满了伤疤，鼻子和耳朵都已经严重变形，显然是经历过许多次重击。这样的人，如果没有变成一具尸体躺在什么地方，那就一定是一名身经百战的好汉。然而，他的眼睛像是镶嵌在眼窝里一样，不怎么转动，血管粗大的双手也颤抖不止，这都是过度使用酒精的后果。这样一双手，无论是干活还是开枪都显得十分勉强。因此脸上那些伤疤现在恐怕也只能当成军功章而已。
陈望断想起程万年对这个人的评价：“以前是个好汉，现在不行了。”
老爷子看人一向很准。
“送信的？呃，你是……？”这个男人揉了揉眼睛，陈望断不知道他的视力怎么样。
“陈望断。”前赏金猎人果断地自报家门，“程万年老爷子让我来的。”
“老程的后辈啊。”男人如梦初醒地点了点头，“我叫王造福，你平常叫我王工就行。”
说完，他转身走入室内，示意陈望断自行跟上。后者从善如流，也不换鞋，直接就走进室内，关上了门。
倒不是陈望断不尊重这位王造福，纯粹是他的地板上已经有足够多的水渍和污垢，自己换不换鞋实在没所谓……更别提王造福自己也没在门口摆鞋，根本是赤着宽大的脚掌走来走去。
按照王工这种称谓，他很可能也在工厂、工地之类的地方待过，并且这类地方显然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陈望断这样想着，视线里已经出现了餐桌。
或者说，是疑似餐桌的四脚结构——那上面现在到处是玻璃渣、酒瓶还有各种食物残渣。
“我平常不怎么烧饭，你要是没吃晚饭的话自己解决一下。住宿我这儿也提供不了，倒是武器铺有个隔间，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那儿过夜。”王工挠了挠头，声音有些飘忽不定，“老程和我通过电话了，不过我这里也没什么可以提供给你的，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个糟老头子的武器铺里待个几天好了。”
陈望断于是找了个没有玻璃渣子的地方盘腿坐下，抬头看着单手旋开酒囊盖子的王工，低声开口：“王工，你知道这儿的巡街是怎么回事吗？”
“巡街？你是说那帮钢盔步枪吗？”王工迟缓地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把酒精灌进喉咙。
“是的。”陈望断点头，“他们的武装水平也太高了，但我路上问了不少人，他们都说没什么奇怪的。”
王工朝着窗外看了一会儿，他家所谓的窗子其实是一些早已经有了裂纹的玻璃，勉强用金属钉加固了一下，算得上是稳固。但因为难以清洁的缘故，现在已经变成了毛玻璃一样的透光率。
“他们当然不觉得奇怪了。”王工随口说道，“在他们看来，巡街从来就是这样。”
“嗯？”陈望断皱起眉头，希冀王工能说出更多。但后者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继续问这件事。
“我知道你觉得这件事很古怪。”他说着又喝了一口酒，“但老程应该和你说过，我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所以我现在说不出这件事来。”
陈望断的眉头皱得更深。王造福的话语虽然听着诡异，却让陈望断不由得想起初入守密人时郑轩的话语：试图打探东海岸信息却不打算归顺于它的人也会被东海岸相关知识污染！
难道，巡街相关的事情也有类似的性质？并且，这种性质不仅对听者，对言者也有影响？
光环联盟果然比想象中更加麻烦。陈望断在心底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提起另一件事：“王工，你知道黑果树街56号吗？”
“黑果树街我知道。”王工点头，“它原本是光环联盟的贫民窟。那会儿工厂大区还没成立呢，工厂都没恢复运转。不过自从工厂被重启之后，工厂大区就没什么贫民窟了——全给转移到其它被征服的街区里去了。”
“贫民窟，那里的案件应该不少吧？”陈望断的语气低沉了下去，显得有些吓人。
“当然不少。”王工耸肩，“我知道你要查什么，黑果树街56号的案件。但那种地方的住客可能一年就能换一茬，从饿死到被人拦路打死什么死法都有，这可没那么好查。”
“我猜到了。”陈望断叹气，“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是有，但比较吃本事。”王工点头，他这时候依旧在喝酒，“你光知道门牌号确实不方便打听，但那个女孩当时是被枪手带走了，对吧。”
“是。”陈望断也没去问为什么王造福能知道这么详细。不论如何，对方是程万年的旧友，程万年则似乎与守密人队长有私交，那么知道一些情报也无可厚非。
“那就不光是杀人这么简单，还有失踪案。”王工摸了摸下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可以从失踪者这方面调查。”
“当年那些住户现在应该也不在了，我怎么调查失踪者？”陈望断不解。他虽然当了九年的赏金猎人，还确实没干过这种活。
“很简单，房租。”王工摊手，“黑果树街那些房子本质上都是租出去的，有房东，房东这些年基本没变过。那些房东虽然不会在意住客姓名身份，但在乎钱啊。就算住客全都暴毙了，他们也会收走住客所有可以找到的财富。但是有人失踪了不一样。死了是不可抗力，失踪……那叫违约。你知道对于那帮房东来说违约代表着什么嘛？”
“信用破坏，破窗效应。”陈望断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哪怕租客死亡，对于房东来说也不过是私吞遗产然后再换一茬租客而已。但如果试图违约，那就会对后续租客产生一个不良的模范效应，导致房东的风险持续上升。例如后续的租客可能会因为有着“前车之鉴”，在缴纳房租前卷铺盖跑路。因此房东们必须想尽办法避免违约的发生，或者在违约发生后尽快给予违约者足够沉重的惩罚。
一个失踪者，哪怕她身上未必带着多少钱财，也足以给后续租客当一个坏榜样。因为真正想要卷铺盖跑路翘掉房租的人并不会在意上一个“跑路”的家伙有没有带钱走，他们只知道自己在这方面有个老前辈，并且那位前辈成功了。这就意味着，那个女孩必定会引起房东的格外关注。黑果树街的房东很可能试过搜捕那位女孩，但最终无功而返。但无论如何，这就意味着他们留下过相关的痕迹。
“黑果树街一共只有两位房东，现在都是工厂大区的富人。他们应该有这方面的记录，你可以从那里下手。”王工靠着墙说道，“不过你要想接近他们可能有点麻烦。你懂的，那可是富人家，而你现在算是在这一带出了名，龙叶街区的报纸都刊登了你一个人屠灭龙鸣会并且当上新老大的消息。那帮富人警惕着呢，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在他们面前大摇大摆地出现。”
“我明白了。”然而，陈望断只是点点头，“我会想办法的。”
王工呵呵一笑，提着酒囊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门，打算好好享受酒精带来的麻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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