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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豪门弃妇翻身了(16)

    “这位夫人还请慎言!”

    还没等海瑶有所反应,宋二小姐就冷声开了口,眉眼间皆是明晃晃的不悦。

    她这么一呵斥,好歹让唐夫人恢复了一些理智,面对强势的宋家人她当然不敢造次,只能磕磕巴巴的替自己辩解:“宋二小姐千万别被这人给蒙蔽了,她出身低贱……”

    女人这边嘴上说着,那边心底却还在疑惑,毕竟很难再短时间内将眼前这个站在宋二小姐身边落落大方的身影与之前在唐家那畏畏缩缩的人联系到一处去。

    宋二小姐见她依然出言不逊,一挑眉就要继续说些什么。

    海瑶适时伸出手拦住了身边的人,然后上前一步语气温和的反唇相讥:“唐夫人怎么越老越糊涂了?你我之间虽然勉强称得上就旧相识,但我也劝你莫拿捏什么长辈的做派了,我早已和唐家无甚关系,那和离书上的手印可是唐少爷亲手按下的,可需要我帮着您回忆回忆?”

    听到这话,唐家母子的脸瞬间就绿了,那将近一整个报纸版面的离婚启示犹在眼前,如此屈辱又怎能轻易忘怀?

    而且,最近沪城街头巷尾的茶楼里,说书先生们口中最新的故事都是有关于一富户忘恩负义、虐待恩人之女的。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般指向性明显的段子,谁还能猜不出来是他们唐家了?

    再结合前几日刊登在报纸上的那则离婚启示,沪城老百姓们都觉得自己受到了唐家的蒙骗。

    民众的愤怒使得唐家本就岌岌可危的生意是一降再降,这才过了多久,唐老爷的头发就已经愁的白了大半,整个人放佛瞬间就老了十几岁。

    可以说唐老太爷在世之时的诸多谋划,现在都以同样的方式反噬了回来。

    就算唐夫人和唐天再两耳不闻窗外事,那也还能从唐老爷的身上模糊的察觉到自家的形势究竟有多严峻的。

    如若不然,一向心高气傲的唐夫人刚刚又怎会想着上赶着来巴结宋二小姐。

    “哦……”宋二小姐像是才反应过来眼前母子二人的身份似的,玩味的勾了勾唇:“徐小姐,原来他们就是你那尖酸刻薄、罔顾恩义的前夫一家呀?”

    “她血口喷人!”唐夫人慌里慌张的冲着宋二小姐摆了摆手,旋即一脸阴毒的转过头去瞪向了海瑶:“说起忘恩负义,谁又能比的过这卑贱的武师之女?”

    “唐家供养了你那么久,平日里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结果换来的却是无尽的诋毁,徐海瑶你的心当真是黑透了!”

    “宋二小姐,您切莫听信这女人的一面之词,她在我们唐家的时候不仅不敬公婆还经常殴打下人,这些事桩桩件件我们可都是有证据的呀!”

    “她就是一个贪图唐家家财的破落户!眼瞧着被我们识破了诡计,便恼羞成怒的在外到处散播流言蜚语!亏得我们良善,顾念着曾经的情谊以和离代替了休妻,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唐家的?”

    唐夫人语气急切的说了好长一通,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愈发尖锐的语调更是引来了不少在场宾客的关注。

    不过很显然,这些关注不仅没有给她带来困扰,在察觉到周围人的指点与窃窃私语后,她反倒是略显得意的扬起了下巴,脑海中已然开始幻想借着这个机会挽救唐家当下的名声了。

    没想到,对于这番指责,海瑶仍然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而宋二小姐眼底不耐几乎都要漫了出来。

    “这位夫人是在指责徐小姐爱财?”宋二小姐语气讥诮,表情变得有些奇特:“你们或许有所不知,徐小姐所开的顺恒布行现在在城中是颇受各位夫人和小姐们的欢迎的,光是账面上的流水银两就有多少,又何至于去贪别人的?至于唐家……”

    余下的话,女人并未说出口,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却相当的明显。

    如今唐家的危机明眼人都看在眼里,多半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立在那儿唬人的,反观海瑶经营的布行可是正红火,当真不至于去惦记唐家那二两香油钱。

    图什么?图它风雨飘摇,图它口碑崩塌,图它入不敷出、债台高筑?

    “什么?”

    “什么?”

    两道惊呼声先后响起,这会儿不仅唐夫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砸懵了,就连唐天也是错愕不已。

    唐夫人是万万没有料到,那个之前就算被她欺辱责骂都不敢反抗半分的武师之女竟然真的有咸鱼翻身之日,这个发现无疑比杀了她还令人难以接受。

    而唐天好不容易才从眼前这位长相姣好、气质超然的娇小姐就是自己曾经万般嫌弃的发妻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就又得知了对方乃是顺恒布行的老板,难免心乱如麻。

    等等……!

    顺恒布行?这个名字怎的听着如此熟悉?

    电光火石间,唐天猛地想起了那天在裕丰茶楼里,曾有一名女子与祝文山寒暄过两句,二人态度熟络,看起来关系并不一般。

    渐渐地,他记忆中那道鹅黄色的曼妙身影开始同眼前之人重合了起来,他忽地张大了嘴:“是你!就是你!”

    毫无预兆发疯的行为不仅将一边的唐夫人吓了一跳,连带着还得到了更多宾客的注目,眼瞧着各方宾客都缓缓地向他们所在的地方围了过来,唐夫人不安的伸出手想要去拽自家的儿子。

    目测今日断然是讨不到什么好处去了,相比于留在这里继续丢脸,她自然是萌生了退缩之意。

    但世间之事就是这样的无常,好不容易等到女人打退堂鼓了,那边唐天却又开始犯起了轴,不仅一把挣脱了她的手,竟还忽然往前窜了两大步。

    “原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你从头到尾的算计,你这妇人,心思好生恶毒!”他瓮声瓮气的指责道,剧烈的喘着粗气,喉咙也因为气愤而发出了破风箱一般的声响。

    面对男人猝不及防的逼近,海瑶顺手将宋二小姐护在了身后,接着面不改色的抬起头与之对视了好一会儿。

    看来还不算太蠢。

    她不着痕迹的扬了扬眉,语气稀松平常:“唐少爷何出此言啊?和离书可是你自愿亲手签下的,我算计什么了?”

    “你……!”唐天下意识的就想反驳,然话才刚出口就卡在了喉咙里。

    是啊,人家算计什么了?就算他明知道当日在春风楼的种种遭遇是个事先做好的局,可空口无凭啊,他又能拿出什么证据呢?

    更何况,他喝花酒又因为赌输了而欠别人一万多大洋这件事,好像也不是多么的光彩。

    见男人没了动静,海瑶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顾虑,轻蔑的笑了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你我二人日后再无瓜葛,如此才甚好。唐少爷是个聪明人,又怎会不懂这个道理?”

    言罢,她转身就欲拉着宋二小姐离开这里。

    站在原地的唐天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不甘心的握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拳,眼底一片赤红。

    无声的愤怒在他的全身游走,翻滚的怒火逐渐侵蚀了那本就混沌的理智。

    “徐海瑶,你个水性杨花的贱妇还不站住!”这句话甫一喊出口,唐天那张还算俊秀的面庞上就露出了酣畅淋漓之色,显然是觉得终于出了这么多天以来一直堵在胸前的那口恶气。

    以这个社会对爷们儿们的包容度,他一个大男人需要怕什么?找花娘喝点小酒、在赌桌玩上两把不过是大多数成功人士都会犯的小错,想来在那些政商名流的眼中,完全不值得一提。

    这些人更看重的是一个人是否能做到重信守义,想通了这点,唐天自认为找到了解决唐家困境的办法,那就是率先抢占道德的制高点,于是整个人变得底气十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不如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你到底是攀上了什么高枝儿了才打量着离开唐家的?”

    说到这,男人信心满满的高高抬起了下巴,在他看来,一个武师之女自己肯定是算计不了他的,保准是抱住了别的男人的大腿!

    “你的姘头是谁?裕丰茶楼的少东家祝文山?还是春风楼那个姓郑的糟老头子?!”唐天厉声质问,越说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在他的眼里,祝文山无才无貌,郑老板又已经是那个年纪,海瑶会为了这两个人离开他简直是有眼无珠!

    前方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海瑶在无数道意味不明的视线中停下了脚步,慢吞吞的转回身子,饶有兴致的歪了歪头。

    原来不管是在何种时代背景之下,都不缺这种热衷于打压女性,随口就给女性造黄谣的渣滓。

    其实她在登报离婚,并对唐家小施惩戒后,是没打算继续与之纠缠下去的。

    奈何海瑶是打算高抬贵手了,偏有人上赶子找锤,要是不成全对方,反倒是显得她不够大气了。

    “唐少爷这话又是因何而起啊?”她干脆打开了手中那把装饰大于实用的香扇,一边扇着风一边好奇的问了一句,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吃瓜姿态。

    “呵呵……你还打算继续装傻到什么时候?”唐天冷笑道,但看向她的目光中所蕴藏着的情绪却十分的复杂。

    要是当初大婚之日他没有选择离家出走去了广城,而是转身走进了那间新房,掀开了那顶红盖头……

    只是,世间万事从来没有如果。

    暗自用力咬了咬舌尖,唐天迅速收起了恍惚,眼神也开始变得清明,掷地有声的继续着他的指责:“那日你先是伙同祝文山将我灌醉,哄骗我去了春风楼,紧接着又让春风楼的郑老板用尽手段逼迫我签下和离书……”

    “徐海瑶,难不成你这是老少通吃,人尽可夫啊?怪我们唐家眼瞎,竟从未发现你竟是这种货色!”

    “我的天爷!”唐夫人这会儿也终于有了反应,开始配合儿子哭天抢地了起来:“唐家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哟!竟然将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娶进了门!”

    母子二人一唱一和十分的精彩,可当他们以为此举必将引发在场宾客对海瑶的讨伐之时,却惊讶的发现周围人的反应各异。

    虽然不乏有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海瑶的,但大部分的宾客更像是在等着看笑话,至于最后是看谁的笑话……

    唐天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在瞧到宋二小姐此时那仿佛看二傻子一般的视线后,变得尤为的强烈。

    果然,下一秒围观的人群中就响起了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

    “唐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祝文山一脸惊慌的挤到了最前面,连连摆手表示了否认:“我是个什么人物?万不敢同徐小姐相提并论的!”

    “唐兄是刚回沪城,有些事情或许不大清楚。前段时间我们裕丰茶楼在经营上出了点小状况,险些就关了门,还是徐小姐仗义,及时出手相助,裕丰茶楼这才得以存活了下来。”

    “若是较起真来,徐小姐现在也是茶楼的半个东家,我唤她一声亲奶奶都不为过,我们之间绝无任何见不得人的关系呀!况且就算我想,人徐小姐也不会同意呀!”

    说这番话的时候,祝文山的语气、表情和动作都既夸张又滑稽,澄清了双方关系之余还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逗的有些忍俊不禁。

    在那一片善意的轻笑声中,唐天逐渐沉下了脸,然还没等他消化掉祝文山口中的事实呢,人群后方就又钻出来了一个人,正是他刚刚说的那位姓郑的糟老头子。

    只见郑老板先是抬起手抹了抹自己那锃光瓦亮的油头,接着便翘起了一点兰花指:“你这后生,真是好不知礼!唐老爷怎么着也算的上是沪城商界里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了吧?怎么教养出你这么个蠢到家得东西?”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直把唐天骂的直了眼。

    郑老板没好气的翻了个隐晦的白眼,继续道:“咱家可从没隐瞒过自己的身份,在这沪城之中,有几个不知道我是个阉人的?”

    “要说感兴趣,没准我对唐少爷你更感兴趣呢……”

    嘴上这么说,面上郑老板干脆也微微眯起了眼,用一种令人极度不舒适的目光将唐天从头看到脚。

    周围那此起彼伏的笑声更刺耳了些,这时宋二小姐复又开了口,言语之间充满了不屑和鄙夷:“唐少爷造什么谣不好,偏污蔑起了徐小姐和郑老板?你不知道困扰郑老板多年的暗疾都是徐小姐出手治好的吗?徐小姐于郑老板可是大有恩情在的!岂能容你随意颠倒黑白?”

    轰!

    唐天的身躯不受控制的颤了颤,只觉得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

    完了。

    他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

    这回是真的完了。

    不仅没能挽回唐家的脸面,让整个沪城都看了一场盛大的笑话,还又给唐家树了两个死敌……

    咕咚!

    用尽全身力气咽了一口唾沫,无边的悔意开始在唐天的心底滋生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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