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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对牛弹琴

    两日前。

    傍晚,雪落山河。

    “龙息封门”。

    得见两根粗大的墨绿圆形石柱之间,挑着一块宽约一丈,长约三丈的墨绿石牌,石牌的高度离地面大概七丈有余。

    石柱不做过多修饰,满是斑驳痕迹,左右两根各刻有一列血红小字,石牌上则是镌刻三个血红大字,很难不扎眼。

    一袭灰袍的油腻中年剑客,手掌交错抵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大绣剑杵在风雪下,风吹过本就凌乱的头发,眼眸深邃凝望前方。

    不同的是,此时的男人,身上披了一件自认十分拉风的暗红斗篷,看成色有年头了,上面还破了几个洞呢。

    来的路上少女问他,披这玩意能有什么用途,是显得打起来潇洒?

    男人闻言挑眉,迟疑片刻当场否决,说是等会一旦交手,势必刀剑无眼,免得溅的一身血弄脏衣服。

    石柱两边则是悬崖峭壁,崖壁长满紫黑奇花,花型似是婀娜多姿的少女,此刻正在冬雪里妖艳绽放。

    眸光穿过石柱向前掠去百丈,便会看见一座横跨千丈的锁链吊桥,由六条锁链、数万株玄金刺藤,将两岸连接在一起。

    玄金刺藤毒刺遍布茎叶,寻常道海境触之必死,藤蔓缠绕锁链而垂落。

    吊桥下则是迷雾重重的深渊,深邃而幽暗,常年有幽暗的迷雾缭绕,就是不知紫色迷雾深处,又藏有哪些玄机。

    此桥名为“奈何桥”,其意如字,擅闯此桥者,必定死于非命,它的另一端,则是“六道谷”的真正入口。

    若是穿过薄薄迷雾,一路向里掠去,可见亭台楼阁大小不一,古木结构的房屋依山而建,层次分明,夜色渐起灯火摇曳,如同灵鸟展翅的飞檐挂着一个个红绳系的青铜风铃,风吹过,清脆悦耳。

    连绵不见尽头的“六道谷”,常年笼罩在青烟薄雾中,如今幕雪之下,无疑又增添几分神秘。

    一袭白衣胜雪的少女,站在灰袍剑客的身旁,抬起头狭长的眉睫微微一颤,盯着高耸石牌上的血字。

    那双桃花眸子深处,一股森然杀气赫然弥漫,眼瞳逐渐变成了血红色,身上涌出的紫气散落一地,她的身子在发抖,眉眼拧巴在一起,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低沉浑厚地声音,如同青铜钟声悠扬,在东方夭也的脑海里响起。

    “屏气凝神,行气守真。”

    刹那,那股嗜血的念头,忽如潮水褪去。

    东方夭也心有余悸,眸子也变得清澈无垢,森然杀气消散无踪。

    就在方才,她恍惚陷入无尽杀戮,眼前密密麻麻的人流冲她一人扑过来,他们的眼睛是血红色,她则站在人堆上低眉、歪头、邪笑,一袭白衣染血猩红。

    逐渐清明的小姑娘,讷讷地摇摇头,发现额头凉凉的,原来已然出了一头冷汗,眼下有些犯迷糊,侧过头问道。

    “嗯?大叔,我这是?”

    剑客摆着一张油腻脏乱的糙脸,闻言嘴角不由一抽,却佯装若无其事,面对小姑娘很难做出过分的举动,哪怕是一丝恼怒呢。

    “你是中了曼陀罗的幻毒,花香虽是清淡幽雅,但吸入腹中会令人产生幻觉,放大内心欲望与幽暗,神不知鬼不觉的迷失自我。”

    东方夭也愣了一下吐出一口浊气,转过头眨了眨眼,望着崖壁生长的紫黑花朵,上前指着它,狐疑道:“就是这个?听过,没见过。”

    但是遇上过以它为药引的毒药,目睹过中毒者的惨样。

    “嗯……莫要用手触碰。”

    剑客紧闭双目,随意地说着,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

    “茎、叶也有毒?”

    东方夭也难免好奇,说完便后悔了,这不废话嘛,刚才的遭遇,难道不足以证明此花的诡异之处?

    “种子的毒性最为强烈,短时间内就可取人性命,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传言需人血饲养三年才能开花。”

    曼陀罗代表着不可预知的死亡,是生的不归之路,同样预示着求而不得地凄惨爱情,故而别名“情愫花”,佛门所说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就是它了。

    东方夭也忽地停下,神色已是蓦然大怒,看似瑰丽动人的花朵,往往蕴藏鲜为人知的剧毒,最是令人闻之色变,忙收回纤纤玉手,拍拍已然锋芒毕露的酥胸,暗道好生凶险。

    “听闻,凡是见过曼陀罗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呵!”

    剑客听言,轻描淡写的轻呵一声。

    东方夭也回过头,再次端详石柱上的两列血字,径自呢喃细语,“这花长势出奇的喜人,根下埋得该不会全是尸骨吧?”

    小姑娘眸子一转,忽而抿嘴一笑,扭头指间轻轻一捻,“呼”的冒出一团淡红火焰,夹杂着微弱紫光。

    此时,剑客忽然睁开一双星目,气息随之一变,那股无形的金色气流蔓延激荡,周遭掠过一阵疾风,生生把指尖的火焰吹灭了。

    冷风吹动青丝,划过睫毛,东方夭也登时一甩头气哼哼的盯着他,没好气道:“大叔,你干嘛么?”

    头也不回的剑客踏风而行,斗篷四处招摇,飘雪纷纷避让不染衣袍,不咸不淡的撂下一句话,“瞎胡闹,再乱来看我不揍你。”

    东方夭也怔了一下,一点也不怕他,哼了一声说道:“回去就告我师尊,说你欺负人。”

    剑客闻言哑然,眼下很是头疼,有些后悔带她来了,当今天下要说惹不起的一人,非她师尊莫属。

    那当初为何偏偏要带走东方夭也一人呢,无非是找一个见证人,见证他的冰山一角,在场的众人,似乎无知少女的一角,唯独她能够胜任吧。

    “……凡火非但烧不得,反而会激发毒气的释放,得用芥子境的道火焚烧。”

    东方夭也听了暗暗可惜,却铭记在心,望着高大背影离去,炯炯有神的眸子,有一抹金光流过,一副看戏不嫌事大的样子,握紧拳头站在身后,为其呐喊助威。

    “大叔,干翻他们。”

    剑客瞟了一眼左右两根石柱上的血字。

    腐尸枯骨千千万,地狱黄泉世世悲。

    忽地撇嘴冷哼一声,搁心里骂骂咧咧搞得什么玩意,虚张声势,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不嫌丢人现眼,很是轻蔑地道。

    “苍生涂涂,天下缭燎,万道诸法,唯我风骚。”

    只见灰袍剑客抬起大锈剑,随意那么一挥,剑未至,剑气先行,“呼哧”劈杀而下,斩过牌坊。

    轰隆隆!

    屹立五百年余年的牌坊,就此崩塌。

    “大叔,当真要一人战群狼?”

    东方夭也着实被惊到了,放眼“壁上观”,真找不出几人敢如此狂言之徒,何况在人家门口,就是这话听得她莫名地想笑,不过,此情此景她却乐的一见。

    就是,待会若是打不过,可怎么办呢?

    不羁的剑客仰天大笑,挽出数道剑花,扛着大锈剑雪中漫步,半晌才悠悠地道:“你且好生旁观……当一个疯子拔剑时,血溅的岂是千里之外。”

    不到半盏茶。

    千丈锁链吊桥的那头,霎时五光十色,急匆匆赶来百来号黑衣身影,皆是御剑飞行,稍许便抵挡“奈何桥”上空,清一色道海境凌空而立。

    为首那人眸光一凝遥遥望去,见得一位邋遢剑客和一位白衣少女,又见牌坊被人摧毁,遭不住心神为之一颤,此事非同小可,断然不是好兆头。

    一座宗门牌坊不仅是脸面,更是承载着宗门过去、现在、未来的历史,这摆明是寻衅滋事来的。

    黑衣剑客不知对方深浅,但凡敢来“龙息封门”闹事的,要么是有些斤两,要么是个纯傻子,但是他是傻子么,他也是傻子么,很显然都不是。

    想到这眼含怒火,倒也算压的住本心,却押着低沉的嗓子,冲他喊话。

    “阁下如此挑衅,无疑是打我“六道谷”的脸面,你找死?”

    剑客与东方夭也一同走到离迷雾深渊边缘三十丈远处驻足,背对着她一本正经道:“小丫头别跟了……以后,得管我叫大哥!”

    “大哥?”

    “哎!”

    “……喝多了吧你,大叔。”

    东方夭也顿时僵住脚步,忽然捂嘴嗤笑,笑的她肚子疼,抚着肚皮将“大叔”二字拖得冗长,还给他一个白眼,暗道这人靠不靠谱啊。

    “打的就是脸!”

    “滚!”

    “让南宫老贼出来受死。”

    大叔无奈扛着大锈剑虚空踏步,每踏出一步,一股强劲的气浪犹如金色麦浪般激荡出去,百来号剑客顿时身影摇摇欲坠,冷汗直冒。

    “虚空踏步!”

    “这是蟒龙境,速报右护法强敌来犯。”

    为首的黑衣剑客眼瞳骤然收缩,对自我的认识很是清晰,这等强者不是他区区道海境就可以应付得了的,当机立断冲身旁一人吩咐。

    那人听完掉头御剑飞走,相比往日跑的溜多了,好在没忘传讯通知其他人。

    “大叔不赖嘛!”

    东方夭也眸子流光溢彩,想来也是,敢只身带我一人前来抽人,没点底气怎么行。

    从明面上的综合实力排名来说,“六道谷”在“神气道门”之前,在“道衍宗”之后,但东方夭也并不认同所谓的排名。

    “啊,对了,你大哥我,若是不敌,你可别想着跑啊,路上作伴不寂寞。”

    听到这话,东方夭也登时呆如木鸡,随即眨巴眼,气鼓鼓的说道:“呸呸呸……闭上你的臭嘴。”

    剑客微微一笑,不再去管小姑娘了,觉得刚才实在太过低调,剑眉猛地一挑,满脸的不耐烦,当即冲着“六道谷”的方向,大声长啸道。

    “南宫孤城,打死你个龟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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