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叶尔康问过周仕健,“莫不是你真的爱上她了?”

    周仕健一脸苦笑:“我是有妇之夫,哪里来的资格。别像那些喜欢绯闻的人乱猜,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只是能谈得来。仅此而已,没有别的。”周仕健又说,“可惜沈钰比你大了几岁,不然可以把她介绍给你。”

    叶尔康摇头:“还是免了吧,我在家乡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

    “是吗?”周仕健颇为惊奇,“她一定很漂亮吧?”

    叶尔康点头:“是的,只可惜她没有文化。”

    周仕健明白了,叹一声:“唉,看来又是父母之言的结果。”

    在这之前,就因家乡有俞英莲,叶尔康从未有过非分的幻想。谁知几日后,在湑水河边,源于江薇,他第一次见到了乔菽萍。在五门堰,独自外出闲逛的他不期与来此采风的几个师范学院的女生邂逅。

    五门堰始建于汉代,是一处古代低坝拦河灌溉工程。湑水河自东北而来流经这里拐了一个弯,转向东南逝去,五门堰就卡在这个弯节上。几年前湑水河大涨,惊浪奔涛超越洞梁而过之,致使五门堰遭到不同程度的损毁。湑水河经过千岭万壑之后,流到平川被一古堰留驻,一片碧波荡漾的水面,波映蓝天白云,水荡竹柳轻舟,清凌凌的绣出一处绝佳的风光。也正因了风光如画,引来学子们的脚步。水浅浅地流过堤坝,溅起一抹晶莹的水花,姑娘们光着脚嬉戏玩耍。湿了裤脚,即使一个趔趄摔倒,满身水淋淋的,心情也是愉悦的。

    在那几个女生中,叶尔康只认识江薇。挥挥手,算是有了招呼。那会乔菽萍就站在江薇身边,自然她也看到了叶尔康,这便有了远远的谋面。

    江薇走了过来,“你好雅兴,一个人出来游玩。”

    叶尔康回应说:“你那个刘觉民整天不知忙啥,见不到影子,别人又不愿走这么远的路,我只好孤芳自赏了。”

    “看把你可怜的。怎么,要我给你找个人陪陪?”江薇把目光投向乔菽萍,她正往这边端望,“咋样,她可是我们学院的一枝花,中意不?”

    “得,我可不敢招惹,还是省点心的好。”

    “就这胆量?”江薇笑了。接着她又问道:“你说刘觉民整天忙得见不到面,他一个学生能忙什么呢?”

    “这我不晓得,你问他好了。”

    “行,下个星期天休息,我去古路坝找你们。”

    “好的,我会告诉刘觉民,让他等着。你们玩吧,我走了。”

    “那好,咱们到时再见。”

    摆摆手看江薇转身踩着浅水小心翼翼走去,双手像翅膀一样掌握着平衡。堤堰上乔菽萍在等着,依旧在向这边注目,眼眸深邃。她嘴角上翘,露出好看的微笑。或许就是这注目与微笑,猛然间不知拨动了叶尔康的那根弦,他为这不期而遇的初次谋面本能地在心里泛起了涟漪。尽管不是面对面与她相望,但她那亭亭玉立的倩影让他不由多了遐思,犹如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沉睡的浪花被扰醒了。

    掉转头往回走,姑娘们的笑声远去了,叶尔康的思绪也纷飞了。待回过神来发觉了,他兀自好笑,这是怎么了,心神这般飘忽?知道根由在哪,他无奈地舒口气,还是忘掉吧,花儿虽美,却不是为我绽放的,弄不好会扎手。

    几十里的路程,待走近古路坝时,天色已经到黄昏。

    远远地,他看到了一个女子徘徊在林边的小路上。她是沈钰。看似她拿着一本书在默念,实际心思早跑远了。

    这些日子,沈钰被苦恼折磨着。

    “是,他是爱我的”,沈钰的双眼闪耀着光辉,想见到他的冲动像一张网丝丝地缠绕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满脑子都是周仕健的影子,他的叹息,他的爱怜,他的怀抱,还有他的无奈,清晰地一如昨日的故事在眼前展现。“能看出他眼里有我,可他为何要躲闪呢?就因他是有老婆的人?”

    叶尔康走了过来:“好学生,还这么用功?”

    沈钰转过身来看到了他,“你说笑,我哪里会是好学生。我要是有你那么聪明,倒好了,还在这挖苦人。我不用功弄不好得补考,若被留级就惨了。你不知道,我们系高年级的学生去年有将近一半被留级,我可不想那样。这学上的已经够苦的了,再被留级,我恐怕都坚持不下去了。”

    “努力是对的,我们是学生,就是来学习的,我也就是刻苦才顺利通过考试,不然我也不可能有时间出去转转。好吧,我就不打搅了。”叶尔康径直往教堂那边走去。

    沈钰尽管有心事,但在学习上还是非常努力的。可她由不得要去想周仕健,本是青春如歌的芳菲年华,有这心思实属正常。

    心里烦乱,她索性合上书本,往那片农舍走去。

    远远有琴声传来,知道他在。一经走入,周仕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来了,坐吧。”

    沈钰落座,静静地听他拉琴。

    一曲终了,他把琴挂在墙上,过来给她倒杯水。

    她怔怔地望着。

    他说:“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可受不了。”

    她不管,依旧望着,胸腔里发出一声叹息,唉,我该怎么办呢?

    “和我说说话,好吗?”她恳求道。

    “你想听什么?”他不知究竟。

    “什么都行,只要你说的,我都爱听。”她的语气绵软柔和。

    就在这晚,周仕健向她诉说了过去的以往,父亲如何强迫他娶了自己的寡嫂。更重要的是让沈钰清楚,他的确是一个已婚且有了孩子的男人。

    自始至终,她静静地听着,不插一句话,也没有丝毫的惊讶。

    当他讲述完了,喟然长叹一声的时候,她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懂了,我明白了,我什么都不在乎,就想和你在一起。”

    他摇头:“你是个好姑娘,我不能害了你。”

    她也摇头:“你没有害我,是我自愿的,别拒绝我好吗?”说着话,她的眼圈发红。

    他还想说什么,被她用嘴堵住了,继而呢喃道:“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

    他感到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原本对她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她不再抱有幻想。可谁知适得其反,她忘乎所以的举动反倒让他难办了。

    她说:“除非哪一天你厌倦了,不想要我了,我会默默离开,不会缠着你。相信我……”

    起初沈钰接近所谓的“权贵”,目的就是为了获取生活费,好使学业继续下去。但随着与他交流的深入,她渐渐发觉心海泛起了沉醉的波澜,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爱上了他。

    一朵芬芳的花朵在绽放,尽管在这战乱的狂风暴雨中有些凄楚可怜,但她是清纯的,容不得他轻易就把这朵鲜艳的花蕊残忍地给掐了。他矛盾,他挣扎,不能,他只能轻轻推开,背转过身子。

    她惊愕地望着。

    “你走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沈钰听来犹如惊雷炸响。呆愣中,她不敢相信,泪霎时倾泻而出。

    “……”沈钰几乎是泣声着跑出屋子的。

    从此,农舍里琴声不在悠扬,自然也没有了愉快的欢笑。

    不几天,冯涵音来了。

    听这边有人密报过去,说周仕健的身边有了别的女人,冯涵音不得不赶过来。

    冯涵音到时,周仕健不在古路坝,他随新成立的校剧团到汉中演出去了。临走前,他把钥匙给了沈钰,说这几天我不在,你想去的话,农舍安静,可以好好学习。

    谁成想冯涵音走了进来。

    那会是午后时间,沈钰安静地坐在窗前读书。

    不用猜想,冯涵音已经知道这女子是谁了。

    冯涵音很冷静地面对了沈钰,没有吵闹,更没有扇沈钰的耳光。因为她清楚,如果那样做了,按周仕健的脾性,事情反而会更糟,很有可能因自己的不理智把丈夫彻底推到沈钰的怀里。冯涵音平静地对待了这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反而热情地拉住沈钰的手说,你就是沈钰妹妹吧,仕健给我写信时提到了你,说你从东北来,在生活上给了他许多帮助,真得好好谢谢你才是。

    从冯涵音走进农舍的那刻起,沈钰就知道来者是何许人了,她由最初的慌乱在冯涵音的“热情”下变得更加不安,甚至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清楚这女人背后的势力,对付像她这样无依无靠的人易如反掌。既然已经这样了,她害怕也没有用,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了。她做不到与冯涵音“姐妹”相称,涨红着脸不知所措。

    沈钰说:“你远道而来,我给你倒洗脸水。”

    冯涵音挡住:“那怎么好意思,你是客人,理应我招呼你才是。”

    从冯涵音的话里听出了弦音,沈钰不好再有别的举动了,像木头一样杵在了地当间。

    窗外有人影走动,沈钰晓得他们是谁,这些人曾跟踪过她。到了这会,沈钰无法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言称学校还有事,不作陪了,就想着赶紧逃之夭夭。冯涵音不挪步,背着身送行道:“有空过来玩,把这儿就当你的家,千万别客气。”

    跨出农舍,沈钰在门外第一次看到了曾跟踪自己的“黑影”真实面目,平时就在校园里见过,不过是“学生”罢了,直到这会她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绝不是“学生”那么简单。仅瞭了一眼,低头急匆匆离去,身上出了冷汗。

    此时在屋里的冯涵音站在地当间发呆。

    门外的人进来:“太太,你怎么放她走了……”

    “你们忙去吧,让我安静一会。”

    少倾,等她缓缓转过身来时,脸上挂满了泪水。

    到了晚上,等周仕健回来时,冯涵音已经把他的被褥拆洗晒干了,她绝不能嗅到自己和丈夫共寝的被窝里,留有另外一个女人的气息。

    周仕健得知冯涵音的到来,是沈钰在路口等到了他,把一切相告。

    “她没撒泼为难你吧?”

    “那倒没有。可她过分的冷静比撒泼更可怕。”沈钰惊魂未定。

    他拍拍她的肩宽慰说:“行,我知道了,不用担心,有我呢。你先回去吧,过后咱们再说。”

    那一晚,周仕健触到了冯涵音的泪水,心生愧疚,多了自责。

    “涵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同学,生活上我给了她一些帮助。”

    “我没多想,同学之间帮一把也是应该的。”

    “我说的是真的。”

    “我没说不相信你呀,不然我千里迢迢遭那么大的罪,跑来干啥?”

    语言不温不火,身为丈夫,周仕健还能说什么。紧紧将她揽在怀里,充满了关切,“路那么远,何必要来。”

    “我能不来嘛,我的丈夫在这里,再难我也得来看看。”

    原本冯涵音只是想过来看看,就从这一夜起,她决定留下来守住丈夫。在她看来,如果再放任下去,他真的就不属于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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