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还算好,江薇虽说浑身都是伤痕,庆幸得是没有内伤,炸弹碎片造成的肌肤损害在药物的治疗下也在一天天愈合。

    这些日子涛涛由乔菽萍带,每天她都会过来陪陪江薇,学校刚开课不久,教学倒也不很忙。有时乔菽萍会领着涛涛到医院来,多的时候她把涛涛留在家里,让继母汪子菱帮着照看。每天放了学,她先回趟家,提上佣人炖好的老母鸡或者牛骨头汤赶到医院,催江薇趁热吃了。自和钱敏君分道扬镳后,她一直住在娘家,但凡星期日,她从早到晚都呆在医院里。

    江薇说:“真得感谢你,又要照顾我,还要照看涛涛,我不知说什么好了。”

    乔菽萍说:“你和我是谁呀,跟我还客气个啥。”

    江薇说:“你不觉得我都胖了?”

    乔菽萍端详一番道:“胖倒没看出来,但脸上红润了。”

    江薇说:“这些日子有劳你了。”

    乔菽萍说:“看你,这还不都是应该的。”

    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友情。朋友处好了,有时候胜过兄弟、姊妹,特别是那些怀有自私自利之心的亲眷们,真的不如结交几个贴心的好朋友,不一定肝胆相照,也用不着“桃园结义”,只要有一份牵挂就好,一块手帕足以在心上飘起一片云帆。

    午后的天气很好,暖洋洋的。乔菽萍陪江薇在医院的林荫道上漫步,四周到处都是裹着绷带的伤兵。轻缓的微风徐徐吹来,荡去了浓浓的来苏水味,空气清新了许多。花坛里的秋菊开了,白之素洁,黄而雅淡,沉稳而浑厚,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江薇问乔菽萍:“最近有见到叶尔康吗?”

    乔菽萍摇头:“人家心里只惦记他的宝贝石头,哪还会想起别人来。不过他可能还不知道你负伤的事,不然早就过来了。”

    “他忙他的,我这没啥要紧的。这河都解放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江薇侧目看着乔菽萍,“不过听你这口气有怨言哪。”

    “我哪敢……”乔菽萍的话猛然打住了。

    这时从大门那边,远远地叶尔康手里拎着一包东西走了过来。

    江薇笑出了声:“真是,这风邪,说曹操,曹操就到。”

    乔菽萍说:“我曾在古路坝说他是幽灵,他反倒说老刘是幽灵。”

    江薇不解:“此话怎讲?”

    乔菽萍说:“他见过老刘在看《共产党宣言》,上面有一句‘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他就说老刘是幽灵。”

    江薇明白了:“是啊,在敌人眼里,共产党就是幽灵。‘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看到了吧,中国已经是赤色千里,要不了多久,整个中国将该是‘日出东来,满天大红’了,红太阳将照遍祖国的每一条山川河流。”

    正说着话,叶尔康已经走到了跟前,他举手示意打招呼:“嗨,你们好!”

    乔菽萍和江薇都笑了。

    “你们笑什么?”叶尔康不知究竟。

    乔菽萍说:“我们正在说你呢,你没觉得耳朵发烫?”

    “没事,我这人不怕你们说,脸皮厚。”

    “我觉得也是。”乔菽萍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娇柔。

    叶尔康关切起了江薇的伤势:“怎么样,伤得重吗?我是昨天才听所里的老赵说的。”

    江薇说:“不碍事,好多了。”

    乔菽萍数落叶尔康:“你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江同志都成英雄了,你居然才知道。”

    叶尔康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最近我忙着开挖埋起来的岩石标本,又整理资料,没顾上看报纸。”

    江薇看着他们在微笑,“你别听菽萍的,我哪里又成了英雄?真正的英雄是在赴汤蹈火的战场上,就像三十一团的王团长,他率领战士与七倍的敌人展开肉搏战,却在胜利就要来临时,被一颗炮弹炸飞了,那才是值得称颂的大英雄。”

    乔菽萍说:“王团长是大英雄,但你舍己救人,大街小巷都在传颂,那也是人们心中的英雄。”

    “是啊,从你那天晚上持枪射杀特务起,你在我心目中早就是女英雄了。”叶尔康说。

    “对呀,后来叶尔康对我说了那晚的情景,我简直都难以想象,我们的江薇同学这般了不起。”

    “你们呀,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江薇说:“这就是革命,革命就会有流血牺牲,我只不过做了一个革命者应该做的事。好了,我倒是想看看叶工程师拿什么东西看我来了。”

    “也没啥,就是一只烧鸡。”叶尔康把布包递给乔菽萍说:“打开,让江同学多吃点。”

    “烧鸡好啊,我还真馋了。谢谢你啊,小叶。”江薇说。

    “你跟我还客气。”叶尔康有问:“老路同志呢?”

    乔菽萍边解包包边说:“他呀大忙人一个,老婆躺在医院,他还真放心。”

    “是嘛,那真该批评他了,不像话。”

    江薇说:“你们也别冤枉他,每天晚上他都会过来,就是来的迟些。看他都瘦了,能想象得出他怕是忙得饭都按时顾不上吃。”

    “到底是两口子,这就心疼了。”乔菽萍说。

    江薇说:“菽萍,原先没见你嘴巴子这么厉害,这在娘家呆了一段,跟你小继母学的?”

    乔菽萍哼了一声:“就她?闷葫芦一个。”

    就在这时,路明远也从那边过来了。

    乔菽萍吐了下舌头:“这儿的风太邪性。”

    江薇说:“他今天倒过来的早。”

    叶尔康挥手向路明远打招呼:“嗨,师兄。”

    “哟,小叶也来了。”路明远到跟前。

    乔菽萍说:“路大处长这会咋有空闲了,难得。”

    “还真让你说着了。我去大菜市了解副食品供应,顺道了,过来看看。”

    “难怪,我说嘛。”

    路明远接着扭头问叶尔康:“听说你发现了一块压缸石。”

    叶尔康笑说:“你消息可够灵的。”

    路明远说:“昨天在军管会遇见了张俊秋,听他说的。”

    乔菽萍和江薇不解,互相望一眼,乔菽萍接话道:“压缸石有什么稀奇的,河都人家家户户都有,还不止一块呢。”

    路明远一笑,说:“你什么都不清楚就敢开口乱说?你们可不知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压缸石,让小叶给咱们说说。”

    几天前,叶尔康被地调所赶马车的老张头叫去家里吃饭,在等饭的过程中,他无意中看见老张家的柴垛上放着一块石头,可能出于职业习惯,走过去看了看。老张头说,你们这些和石头打交道的人,不管走哪,只要见了石头都觉得是矿石。那就是一块压缸石,能看出啥名堂来。起先叶尔康觉得也就是一块很普通的黄铁石,由于石头不圆整,被人为地打磨过。再加上腌菜长时间被酸液浸泡,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待他翻转仔细打量了一番,觉着这石头又似乎值得琢磨,后在征得老张头的同意后,他用大锤砸开石头。谁知这一砸,叶尔康当下惊呆了,不用化验他已经断定这是一块品位极好的黄铜矿石。顿时,他饭也顾不上吃了,抱起石头急匆匆赶回到了所里的化验室。结果出来后,验证了叶尔康的判断,不但含铜高,而且伴生有黄金等贵重金属。叶尔康急忙跑去问老张头,这石头从哪里来的?从老张头叙述中得知,这块矿石是他赶车路过银厂沟时捡来的,觉得颜色好看,就拿了回来。

    乔菽萍惊奇了:“还有这等奇事,好事可让你遇着了。”

    江薇说:“幸亏现在还不是腌菜的季节,不然压在缸里你可就看不到了。”

    “可不是嘛,意外惊喜。”叶尔康脸上堆满了兴奋。

    路明远说:“我记得你们原先去过几次银厂沟一带的呀。”

    叶尔康说:“不光我去过,还有袁先生都去过。所有去过的人都认为就是贫乏的黄铁矿,没多少开采价值。其实银厂沟在史书上早有过记载,几百年前先民们就在那儿的凤凰山一带搞小型冶炼,甚至当地一座‘三圣庙’的匾额上都有过描述,正因为发现存有少量白银,所以那儿就被人叫做‘银厂’。”

    路明远问:“下一步你们怎么打算?”

    叶尔康说:“我已经去找过袁先生了,等把准备工作做好,我们再去实地勘察。”

    路明远点头:“好,一有好消息马上给我说一声。”他转头对乔菽萍说:“这些天辛苦你了,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由我来陪江薇,不然你真要在背后骂我了。”

    “知道骂就好。”乔菽萍又说:“也好,今天这个机会留给你了,好好表现。”

    “小叶,去陪菽萍走走吧。”江薇说。

    叶尔康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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