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乔菽萍美丽、高傲、孤僻,在青春年华与青灯古殿、暮鼓晨钟相伴,内心爱死了,加之那段没有爱的失败婚姻,她心灰意冷,认为遁入空门是一种解脱,换得心灵安宁。

    王英骄在石门沟找到了乔菽萍。

    “姐——”

    乔菽萍身子抖颤了下,站住了。

    王英骄在河都大学毕业后又考取了外地的地质学院,攻读硕士学位。不久前毕业,被分配到了地处河西走廊的物探队。冬季收工回来,他去拜见了叶尔康,也得知了乔菽萍出家的事。

    这天他去叶家湾看望叔叔一家,有闲情到后山去看看“寒山凝雪”的冰瀑。

    今年冬天偏暖,泉水还没有形成壮观的景色,只是在山脚有一些不多的冰层。因心里惦念乔菽萍,他不由想起多年前带她来这里游玩的情景。

    虽说是冬天,谷地田畴错落,阡陌纵横,疏影横斜,一派纯朴恬静的田园风光。明代初年,这里是为肃王府牧养进贡御马、祭祀牛羊之所,后被当地驻军和农民占用,垦作农田。在石门沟的沟口,他听见了暮鼓,试着去看看的心态,说不定能打听到乔菽萍的踪迹。谁知,就在庙堂外,他的确看到了她的身影。

    “姐,你是想躲我们一辈子吗?”

    乔菽萍只好转身。

    “姐。”王英骄满脸兴奋。

    “是英骄啊,你回来了?”明知躲不开了,乔菽萍不得不往前走几步与他说话。

    “是的,姐,我已经毕业参加工作了。”

    “这就好,你长大了,壮实了。”乔菽萍微微面带笑容。

    “姐,我们大家都在找你……”

    乔菽萍制止道:“这里是清净之地,走,我们到山门外说去。”

    就在这个傍晚,王英骄劝说了半天,乔菽萍不为所动,说她在这里挺好的,不用朋友们牵挂。临离开,王英骄对乔菽萍说,姐,你还这么年轻,没有理由看破红尘,你好好再想一想,过后我还会过来。

    从石门沟回来,在他叔叔家,王英骄见到了童思文。他把看到乔菽萍的事告诉了他。当下,童思文就要去找乔菽萍,被王英骄劝住了,“让她慢慢斟酌,我想她会还俗的。”

    第二天一早,童思文就急不可耐地过来拽上王英骄去了石门沟。一经见了面,面对两双亲人般期待的眼神,乔菽萍终于答应跟他们回去。说到底,她人出家了,心却没有皈依。这几年她也在慢慢静下来把过去的以往想了个遍,思来想去中也苦苦挣扎,难道一生就这么交给佛事,在青灯下了却?倒不是还在贪恋红尘,实在是有所不甘。

    既然答应还俗,她说,河都城里我是不想再呆了,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到哪个乡村去做个老师,我真的需要清净。

    后来还是童思文说,既然你有这想法,不如到我们矿上去,那儿刚刚办起了一所子弟学校,正在招募老师,我去给矿上的领导说说,肯定会欢迎的。乔菽萍同意了,那行,我等你的消息。

    离开石门沟寺庙,乔菽萍问他们,“我们这会去哪?”

    童思文说:“当然是去我家了呀。”

    乔菽萍摇头:“进城去你家,我还不如回我箭道巷那个家。”

    王英骄说:“要么去我家,或者我叔叔家,你看去哪都行。”

    乔菽萍还是摇头。

    童思文说:“知道你不喜欢闹市,我是说回我在矿上的家,去年我把我母亲也接了过来。”

    乔菽萍说:“哟,童姨也在这里,好些年不见了。方便吗?”

    童思文说:“哪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去就是了。”

    乔菽萍思忖了下同意了。

    狼山矿区是河都率先开展公私合营的试点企业,大大小小的煤窑合并成立了国营煤矿,童思文在矿上任生产科长。这几年新盖了许多平房,办公区域后面就是家属住宅,一排排半砖瓦半土坯的房子整整齐齐。靠河边一大片空地,原先是几个低洼水塘,后被推平后修建起了学校。

    童母也就四十多岁,到底是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没有下过苦力,显得年轻。见了乔菽萍很热情,说“这孩子有好多年没见过了。”

    “阿姨,给您添麻烦,打搅了。”

    “看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呢,阿姨。”

    沏茶、寒暄,乔菽萍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吃了午饭,王英骄要回去,乔菽萍出来送他。走在路上,乔菽萍问王英骄:“你和章芷若怎么样了?”

    他说:“她一直在等我。”

    “你是怎么打算的?”

    “等年后我带她去河西,把她工作也调过去。”

    乔菽萍深感欣慰:“这样好,也不枉她对你一往情深。”

    “那行,姐,我先走了,等过年的时候我再来看你。”

    “不用了,这么远的路。”

    “你等着,我一定会来。”

    晚上坐在炕上拉家常,童母说:“当初你们是同学,就是我们家实在没那个条件把思文给耽搁了,不然他也能念个大学的。”

    看来童思文把乔菽萍的情况都对母亲说了,童母只字没有提乔菽萍过去的事。

    “他现在都当科长了,不也挺好的。”乔菽萍说。

    “是挺好。可他一直不结婚,我都愁死了。”

    他们说这话时童思文不在,去矿长家了。

    儿子的婚事成了做母亲的心病。童母知道儿子心里有乔姑娘,他们曾相约一起去西安考大学,可那时童家是什么情况,童思文父亲躺在炕上需要钱治病,一家人的生计都成了问题,哪还有多余的钱供他念书。在乔菽萍去了西安的当天,童思文就背上行李卷来到了狼山,给窑主当账房先生,相比这里钱挣要多点。

    在童母心里,只要儿子能娶了乔菽萍,哪怕她曾结过婚,她也愿意。当然这事得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当晚童思文就给乔菽萍带来了好消息,说矿上领导一听她曾是志国中学的老师,又是大学生,非常高兴,说求之不得呢。

    几天后,乔菽萍搬到了学校的宿舍。童母倒是希望她一直住下去,但乔菽萍还是离开了。她知道童母的心思,为了不让老人伤心,乔菽萍说,“我小时候就没了母亲,如果您老不嫌弃,就让我当您的女儿吧。”

    “那好啊,我做梦都会高兴醒来的。”童母眼里泛起了泪花。

    “干妈,我会经常来看您的。那我走了。”

    说实话,有这样慈祥的老人做婆婆,不管是哪个女的嫁过来,都会幸福的,乔菽萍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她不想再开启情感的闸门了,以后的日子她会把心思全用在学生身上,除此之外已经别无所求了。

    她曾叮嘱童思文和王英骄,她在狼山的情况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她还会离开,到那时谁也不可能再找到她。

    学校没有食堂,好在矿上为倒班的矿工做得饭菜挺丰富,矿上有些人家不想做饭了,也拿着饭票过来打饭。

    每天乔菽萍拿着饭盒出现在食堂,引来矿工们诸多的异样的目光。至于他们是欣赏还是有别的杂念,她统统不予理会,眼睛长在他们身上,随他们张望好了。

    天气好的时候,她时常在河边溜达,看看远山,也低头想想心事,日子倒也过得舒心、惬意。有时她会走过冻封的小河,到对面的山坡上登高望远。在她的视线里,一个男人从山道的那边走来,从外表的穿着来看,似乎不是矿上的工人。待那人渐渐走近了,她略微有点紧张,毕竟这里偏僻,如果此人心生歹意,她想逃都无处可去,除非跑向更远的山坳里,弄不好慌张中会滚下山坡,那就惨了。既然如此,她没有挪步,就站在原地。

    就在擦肩而过时,羊肠小道本就狭窄,她倒是往上移了移,谁知脚下没有站稳,瞬间身子一倾斜,倒了下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托住。仅仅数秒钟,她感觉魂魄都飞出了躯干,脸色苍白,眼睛发直。

    那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怔怔看她几眼,轻轻把她放在山坡上远去了。

    在缓过神来后,四周空荡荡的,她就那么躺着,望着晴朗的天空,还有几片淡淡漂浮的白云。

    山野里响起一阵高亢的俚歌“花儿”,犹如山间流淌的小溪,流出崇山峻岭,淌向大川大河,道白美好的生活,也憧憬甜蜜的爱情。乔菽萍静静地倾听着,感受着……

    山里高不过凤凰山,

    川里大不过草原;

    花儿里俊不过红牡丹,

    人中间美不过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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