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演出事故（四）
在听着林永军说了三四句不痛不痒的贬斥后，张南冷笑道:“林永军，现在他们骂过了，你想我也来骂你吗？”
林永军苦笑着没有回答。
她的语气放缓，“你当我不知道你主持节目时一直在想着什么吗？”
“我知道的啊，林永军。
表面上当着这群嘉宾的共犯，背地里鄙视着他们。表面上对着屏幕前观众笑脸相待，背地里讥讽着他们。
是啊，我们不是这场骗局的主犯，所以我们可以当做事不关己一样高高挂起，我们可以说自己是被逼的，我们甚至可以说自己是受害者。
我们虽然也看不清很多东西，但至少我们比那些愚昧麻木的人们清楚地了解到一些东西。我们可以说自己比他们更聪明，然后操持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些人，以倨傲的口吻讥讽着他们的口味，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想法。”
张南说到这脸上也露出了苦笑，“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节目上看到你的眼神时，我才会意识到原来我们两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哼，自己不是白的也想把别人抹黑吗？果然小人看谁都像小人。”
鹿海云开口嘲笑道。
张南只是用怜悯地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又看向林永军，继续之前的话。
“林永军，不要忘了，现在这个时代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也有责任，或者说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
所以，你给我闭嘴，好吗？”
说完后，张南看都没看林永军直接转头面对镜头，洋溢的笑容出现，一如之前的每一次节目上一样。
“好了，还有你们，我亲爱的观众朋友们。
你们是不是很惊讶，不知道为什么这我突然而然的把语言的矛头调向你们。”
“唉。”张南叹了口气。
“在我看来，这场骗局里面责任最大的那些骗局的设局人和你们啊。”
乔恩和鹿海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以此来打断张南接下来的陈述时，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声音。
“别人发言的时间，最好给我闭住嘴喔。”
两人咽了口口水，打消了心底的想法。
张南的脑中没有这个声音，她只是漫不经心地看向手上的指甲，揶揄道：“愚昧不是你们的错，看不清不是你们的错，毕竟乔恩先生他们这种人干活真的很卖力。你懂你们错哪了吗？”
她抬起头，面无表情冷漠地看向镜头，看向屏幕前的人。
“这个社会中大多数人的压力都很大，我们经常地恐惧、愤怒、焦虑，我们经常把情绪发泄在某些不应该承受它的人身上。我们漠视他人遭受的不公与痛苦，我们落井下石，我们付诸恶语，我们互相撕扯着各自的伤疤……”
张南忍不住笑了，“真是的，这样的我们却一直在抱怨着社会的冷漠，是不是有点好笑啊。”
她低下头，久久不语，直播室久违地安静了下来。
“其实鹿女士有句话说的没错，板子没打到自己身上不觉得疼。其实我也勉强算是社会中上层的精英了，有很多别人需要担心可能碰到的事情都与我毫无关系。
可惜啊，美好的生活有一天撕开了它的面具，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看到了它的另一张面孔，一张那些偏僻地方的孩子看到的面孔。”
网吧里，高级玩家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场直播，他原先以为这很好玩，他甚至还为他们架好了一个巨大的舞台。但现在他开始厌倦了。
“怎么，你喜欢看这种东西？”
不用回头，凭着声音他便知道是谁。
“拜托，我还不到二十岁，正是喜欢看这种揭露黑暗视频的年纪嘛。”
说到“揭露黑暗”四字时，他用着夸张的语气做着鬼脸，很显然，现在他并不喜欢这种视频了。
“打把游戏？”
“行。”
在他的身边刚好有一个空座，那人坐了上去，熟练的把ID卡插入桌面的空槽。
不一会儿，游戏开始。
至于那场直播，两人都将其抛到了脑后。
的确，对于具备着超凡能力的玩家们，这些受难者泣血的哭喊不过是些无聊生活的调剂品而已。
这两人是所有的玩家们终有一日会成为的人，只要玩家们活得够久的话。
在那早已不被主导者注视的直播里面，张南的言语沉重悲伤。
这是一个十分老套的故事，一个电视上早已司空见惯的故事。
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将一个一直努力的善良的穷苦女孩给毁了。
故事老套，连带着那些感情也变得老套了起来。
在张南以豁出一切的代价讲述着故事的时候，那些看热闹的人们大多数都关掉了直播，投身到别的更有趣的娱乐中。
她的声音没能好好地被倾听，她知道吗？
她知道的，她以为她知道的。
随便地发几句评论斥责着政府、加害者、被害者，随便地靠着臆想与没有证实的消息煞有其事地谈论着，传播着。
这是她以为的。
她觉得这样已经可以了，至少人们还愿意关注这些事，人已经死了，什么都无所谓了，谣言也是可以的。这样毕竟还有希望，也许可以让加害者受到些惩罚，也许可以让人们以正确有力的方式来尽量杜绝这类事情的发生。
但很可惜，她错了。现在他们连目光都懒得施舍给这些自己可能也会遭遇到的，真实的悲剧了。
冷漠的旁观者们开始觉得这些事连旁观都没有必要了。
只有少数人仍在关注，他们或许是曾经的受害者，或许是热情的梦想家，又或许是联邦的耳目。
当张南故事中的女孩选择自焚时，乔恩开口了。
“先不管你的故事是真是假，有多少隐瞒的成分。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在这个故事中你的角色是什么？
你和女孩有什么关系吗？据我所知，你应该不是这个女孩吧。
既然你认为联邦政府与现在的社会这么黑暗，那么是什么亲密的关系能让你不顾一切要在这个地方说出这个故事呢？”
张南看着乔恩，乔恩的眼睛没有避开，锐利如鹰隼。
“我是她的资助人。”
“哦，这样啊，就因为这样？恕我直言，这样的话，故事可就没有那么顺理成章呢。
那么你和她见过几次面呢？”
张南知道他的意思，冷静地回答道：“一年不超过三次。”
“哦，这样啊～”
“联邦的速度可真快呢。”
乔恩不置可否地笑笑，他的耳机在刚刚就连到了联邦特殊事件处理部那里，其实在他开口时有点坎坷，因为他很担心这样会不会惹的那个人不高兴。
现在看来，这次的冒险很成功，在联邦那可以记上一功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不过是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学生我为什么要帮助她呢，就因为资助与被资助的关系吗？”
“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
“哈？”
“你不知道她是一个多努力的人，你不懂她做着什么工作，你不懂她是如何学习，你不懂她是怎么平衡两者的。你也不懂她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里生活着。”
张南的脸上露出了怜爱的表情。
“我之前也很努力，但是和她一比差远了。我之前有过很多的选择，但是她现在有着更多的选择。在我的心里她不是什么陌生的人，她是当年的我，一个可以更好的我。
你不知道这种关系是有多么的亲密，虽然只是一种单向的亲密。”
乔恩懒洋洋地看着张南在那说着话。
“但是她死了啊，因为那些恶心的畜生死了，难看的死了。”
张南的眼里已有泪痕，“对我而言，我的梦碎了。”
乔恩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情感呢。这恶心啊，你从没有把她当做是一个人来看吧。”
张南意外地看着乔恩，呆了几秒后笑道：“直播关了？”
乔恩点了点头，“应该是那人走了吧。”
“这样啊，那我也该死了吧。”
那三个人或戏谑或怜悯或复杂地看着她。
不知是谁说道：“不死的话你就糟了。”
在联邦与人们的努力下，这场直播事故没能掀起多大的浪花，那些关注它的少数人也没能改变什么。或许它带来的唯一的变化是让这个节目从此改成了录播吧。
各位看客们或许可以从这件事情中的人，那些或夸大或贬低或虚构或真实的话中，看到一些关于这个时代的一些面貌。
林永军苦笑着没有回答。
她的语气放缓，“你当我不知道你主持节目时一直在想着什么吗？”
“我知道的啊，林永军。
表面上当着这群嘉宾的共犯，背地里鄙视着他们。表面上对着屏幕前观众笑脸相待，背地里讥讽着他们。
是啊，我们不是这场骗局的主犯，所以我们可以当做事不关己一样高高挂起，我们可以说自己是被逼的，我们甚至可以说自己是受害者。
我们虽然也看不清很多东西，但至少我们比那些愚昧麻木的人们清楚地了解到一些东西。我们可以说自己比他们更聪明，然后操持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些人，以倨傲的口吻讥讽着他们的口味，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想法。”
张南说到这脸上也露出了苦笑，“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节目上看到你的眼神时，我才会意识到原来我们两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哼，自己不是白的也想把别人抹黑吗？果然小人看谁都像小人。”
鹿海云开口嘲笑道。
张南只是用怜悯地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又看向林永军，继续之前的话。
“林永军，不要忘了，现在这个时代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也有责任，或者说是我们所有人的责任。
所以，你给我闭嘴，好吗？”
说完后，张南看都没看林永军直接转头面对镜头，洋溢的笑容出现，一如之前的每一次节目上一样。
“好了，还有你们，我亲爱的观众朋友们。
你们是不是很惊讶，不知道为什么这我突然而然的把语言的矛头调向你们。”
“唉。”张南叹了口气。
“在我看来，这场骗局里面责任最大的那些骗局的设局人和你们啊。”
乔恩和鹿海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以此来打断张南接下来的陈述时，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声音。
“别人发言的时间，最好给我闭住嘴喔。”
两人咽了口口水，打消了心底的想法。
张南的脑中没有这个声音，她只是漫不经心地看向手上的指甲，揶揄道：“愚昧不是你们的错，看不清不是你们的错，毕竟乔恩先生他们这种人干活真的很卖力。你懂你们错哪了吗？”
她抬起头，面无表情冷漠地看向镜头，看向屏幕前的人。
“这个社会中大多数人的压力都很大，我们经常地恐惧、愤怒、焦虑，我们经常把情绪发泄在某些不应该承受它的人身上。我们漠视他人遭受的不公与痛苦，我们落井下石，我们付诸恶语，我们互相撕扯着各自的伤疤……”
张南忍不住笑了，“真是的，这样的我们却一直在抱怨着社会的冷漠，是不是有点好笑啊。”
她低下头，久久不语，直播室久违地安静了下来。
“其实鹿女士有句话说的没错，板子没打到自己身上不觉得疼。其实我也勉强算是社会中上层的精英了，有很多别人需要担心可能碰到的事情都与我毫无关系。
可惜啊，美好的生活有一天撕开了它的面具，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看到了它的另一张面孔，一张那些偏僻地方的孩子看到的面孔。”
网吧里，高级玩家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场直播，他原先以为这很好玩，他甚至还为他们架好了一个巨大的舞台。但现在他开始厌倦了。
“怎么，你喜欢看这种东西？”
不用回头，凭着声音他便知道是谁。
“拜托，我还不到二十岁，正是喜欢看这种揭露黑暗视频的年纪嘛。”
说到“揭露黑暗”四字时，他用着夸张的语气做着鬼脸，很显然，现在他并不喜欢这种视频了。
“打把游戏？”
“行。”
在他的身边刚好有一个空座，那人坐了上去，熟练的把ID卡插入桌面的空槽。
不一会儿，游戏开始。
至于那场直播，两人都将其抛到了脑后。
的确，对于具备着超凡能力的玩家们，这些受难者泣血的哭喊不过是些无聊生活的调剂品而已。
这两人是所有的玩家们终有一日会成为的人，只要玩家们活得够久的话。
在那早已不被主导者注视的直播里面，张南的言语沉重悲伤。
这是一个十分老套的故事，一个电视上早已司空见惯的故事。
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将一个一直努力的善良的穷苦女孩给毁了。
故事老套，连带着那些感情也变得老套了起来。
在张南以豁出一切的代价讲述着故事的时候，那些看热闹的人们大多数都关掉了直播，投身到别的更有趣的娱乐中。
她的声音没能好好地被倾听，她知道吗？
她知道的，她以为她知道的。
随便地发几句评论斥责着政府、加害者、被害者，随便地靠着臆想与没有证实的消息煞有其事地谈论着，传播着。
这是她以为的。
她觉得这样已经可以了，至少人们还愿意关注这些事，人已经死了，什么都无所谓了，谣言也是可以的。这样毕竟还有希望，也许可以让加害者受到些惩罚，也许可以让人们以正确有力的方式来尽量杜绝这类事情的发生。
但很可惜，她错了。现在他们连目光都懒得施舍给这些自己可能也会遭遇到的，真实的悲剧了。
冷漠的旁观者们开始觉得这些事连旁观都没有必要了。
只有少数人仍在关注，他们或许是曾经的受害者，或许是热情的梦想家，又或许是联邦的耳目。
当张南故事中的女孩选择自焚时，乔恩开口了。
“先不管你的故事是真是假，有多少隐瞒的成分。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在这个故事中你的角色是什么？
你和女孩有什么关系吗？据我所知，你应该不是这个女孩吧。
既然你认为联邦政府与现在的社会这么黑暗，那么是什么亲密的关系能让你不顾一切要在这个地方说出这个故事呢？”
张南看着乔恩，乔恩的眼睛没有避开，锐利如鹰隼。
“我是她的资助人。”
“哦，这样啊，就因为这样？恕我直言，这样的话，故事可就没有那么顺理成章呢。
那么你和她见过几次面呢？”
张南知道他的意思，冷静地回答道：“一年不超过三次。”
“哦，这样啊～”
“联邦的速度可真快呢。”
乔恩不置可否地笑笑，他的耳机在刚刚就连到了联邦特殊事件处理部那里，其实在他开口时有点坎坷，因为他很担心这样会不会惹的那个人不高兴。
现在看来，这次的冒险很成功，在联邦那可以记上一功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只不过是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学生我为什么要帮助她呢，就因为资助与被资助的关系吗？”
“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
“哈？”
“你不知道她是一个多努力的人，你不懂她做着什么工作，你不懂她是如何学习，你不懂她是怎么平衡两者的。你也不懂她是在什么样的家庭里生活着。”
张南的脸上露出了怜爱的表情。
“我之前也很努力，但是和她一比差远了。我之前有过很多的选择，但是她现在有着更多的选择。在我的心里她不是什么陌生的人，她是当年的我，一个可以更好的我。
你不知道这种关系是有多么的亲密，虽然只是一种单向的亲密。”
乔恩懒洋洋地看着张南在那说着话。
“但是她死了啊，因为那些恶心的畜生死了，难看的死了。”
张南的眼里已有泪痕，“对我而言，我的梦碎了。”
乔恩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情感呢。这恶心啊，你从没有把她当做是一个人来看吧。”
张南意外地看着乔恩，呆了几秒后笑道：“直播关了？”
乔恩点了点头，“应该是那人走了吧。”
“这样啊，那我也该死了吧。”
那三个人或戏谑或怜悯或复杂地看着她。
不知是谁说道：“不死的话你就糟了。”
在联邦与人们的努力下，这场直播事故没能掀起多大的浪花，那些关注它的少数人也没能改变什么。或许它带来的唯一的变化是让这个节目从此改成了录播吧。
各位看客们或许可以从这件事情中的人，那些或夸大或贬低或虚构或真实的话中，看到一些关于这个时代的一些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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