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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日落

    这应当是一个虚构的故事,影片的开头讲述了一名研究禁忌科学的愚蠢学徒是如何招募到那名舞者的,而实际上更像是舞者找上了他。

    他原本的计划——让舞者诱使亡者通过世界表皮上的破绽重返世界,随着仪式的进行,那些步骤令克里夫感到毛骨悚然。

    先是世界的破绽,系带解开——窗户外敞——锁像上过油一样转动,有什么东西正被开启。他将某种流光溢彩的涂料洒满了整个房间,那种影响在其中闪闪发光。而后舞者在那片璀璨中跳出令人无法抗拒的节拍,那些动作比语言更古老,比生命更年轻。学者在一旁复述行动步骤……

    这支舞蹈没有舞伴,而唯一的观众则是祭品,冬日的光勾勒出一个黑色身形,烟雾般的亡者正盘旋着通过破绽处来吞吃他。那个结尾正唤起、知悉并接纳通往沉默的道路,无声的亡者没有话语,但眼睛热切地看着,看着。它终归是要企盼现世。

    影片最后定格在舞者警觉的双眼。她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吗?

    结尾,放映机依旧在转动着,画面闪烁。

    太阳落下,莫名的恐惧使他胆寒。克里夫再次忆起了那场三百多年前的日落,他曾在天文台看到的那些余晖。

    影片对仪式的描述极为详尽,不像是虚构的。一股严寒的气场开始充满整个画室,房中的光线是太阳结束的光线,他的恐惧将隐没在黑暗中。

    克里夫沉默地颤抖着,但好在他已经改变了,舌尖涌出一股微弱的锈蚀气味,他的心脏猛跳,疼痛如急刺天空的朝日。

    “日落仪式……”

    他再次摆脱了那种绝望与悲怆,太阳落下,但光明需要被重铸。他感受到有梦境在睡眠中等待着他……

    登上马车,克里夫声音沙哑地说道:

    “回汉普斯特德。”

    约翰没有表现出任何疑惑,他只做好自己该做之事。

    路程不算远。回到家里,克里夫找来一面被抛得锃亮的银镜,独自在书房里铺开那张苍白的画布。难以言喻的悲伤伴随着镜中的光线流出,而他的信念愈发坚定。

    梦中,他仿佛身处一片荒寂而平阔的沙地。在这个干旱又遥远之地,放眼望去只有绵延的沙丘。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直到血红的太阳西垂,一个沐浴在光中的影子对他说道:

    “我向残阳借了一个结尾,”那声音遥不可及,却又像在他的脑中。

    “是你来,还是你带人来?”

    最后,太阳结束,但血色的光辉仍在闪耀,有些事情他必须去做,他将为某处的某人或某物带去终局。

    克里夫趁着夜色前往蜕衣俱乐部。

    他赶上了,演出还未开始。一只白猫从他脚边溜过,他同周围的观众进行了一次有趣的谈话。

    今晚演出的布景被画成仿佛出自皮拉内西的噩梦图景——一片巨大的,不可能现实存在的地底监狱。众舞者头戴怪物面具,快得像火,每个迅速的动作都伴着邪恶的意图。

    舞者们越过、跨过布景,好似在景中的楼梯和吊桥上移动。他们的身体如是被布景涂料沾脏。观众中传来一声低吼。

    “居屋的墙壁……”

    克里夫看向声音的来处,在俱乐部昏暗的光芒中,他只看到一个同样昏暗的轮廓。

    正当他准备越过人群,前往那人所在的位置时,观众席突然又传来一阵惊惧的呻吟。

    表演立刻终止;灯亮了起来;他们被从座位带离,驱赶到街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不明了,但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似乎已做好准备,就像此事以前也发生过一样。

    灯光在附近的窗中亮起,路人愣愣地看着大群客人分散到夜色中。而克里夫终于看清了之前低语居屋的墙壁之人。那是一个有些犹犹豫豫,目光鬼祟的年轻人,他穿着一件深色的高领礼服,在巷道间徘徊。

    “我听到了,”克里夫走上前,同他说道。“你曾去过林地?”

    那人眼神躲闪,显得有些退缩。

    “不用迷茫、恐惧,我能够让你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克里夫蛊惑道,他的话语十分真挚,“让我们谈谈结尾。谈谈衰落的太阳。谈谈那些还未死且不可死之物……”

    “那些曾经存在过的辉煌,将与我们一同升起。我将告诉你这位神灵的名讳,听我说……”

    对方几乎快被说服了。

    “你叫什么名字?”

    “基甸.内维尔。”

    “内维尔?”克里夫点点头。

    “好,今晚我会在科克斯勃街39号等你。”

    克里夫不再理会那人心中的挣扎,向着自己的住所走去。无形的蛛网正被牵动。

    他再次回到书房,拿出被画布包裹的镜子,对楼下的约翰说:“该出发了。”

    没多久他们便抵达了科克斯勃街,克里夫提前将仪式所需的工具带到画室放好。那台放映机仍在在闪烁。

    约翰将马车停到街边等待着。

    待到夜深人静,一个身影出现在街角,克里夫远远地对着他点头,那人跟着他一起上了楼。

    走进画室,内维尔便注意到了那台嘎吱作响的放映机,它正将苍白的光芒投在墙上。房间里没有其他光源用以照明。

    克里夫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放映机运转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一股寒意在房间里徘徊,霜结上了玻璃。

    “你会看见的,不止是那座居屋,那地方我们所有人都已经或必将造访。”他缓缓将包裹着银镜的画布取下,郑重地将镜子放在胸前。“还有更高的东西,那光芒在居屋之上。”

    纯净的光芒开始从银镜中流洒而出,刺入他的眼睛、他的皮肤、他的精神,哪怕他试图用手遮住。

    克里夫紧接着将画布覆盖在放映机的镜头上,透过画布的光芒发生了某种变化,向着空气中弥漫,而后笼罩着椅子上的内维尔。后者正痛苦地捂住双眼,陷入梦境。

    放映机开始燃烧。

    “看啊,何等的辉煌,何等的奇观。”克里夫念颂道,他眼含热泪,泪水抛洒在光芒中。

    “愿辉光充满世间。”

    银镜开始在仪式中触变,一束来自梦境的目光锁定了它,在镜中折射出一个灿烂的光点……

    等到克里夫醒来,整个画室已经被不知是雪还是灰烬的白色所覆盖。而放映机的残骸仍在燃烧着,那火焰是凄冷的,有着红色的光晕、金色的火焰和黑色的焰心。

    黎明前的冷冽让克里夫仿佛置身寒冬。

    仪式成功了,他从地上捡起那面银镜,镜中的通路暂时被熔断。但它将继续为他指引前路。一旁的雪中掉落着一张残破的信笺,这是他父亲写给布莱恩的。而它之前被藏在哪里?

    读过上面的内容后,克里夫突然莫名地想通了一些事情,还有更多的事情。他差不多已经快忘掉之前关于“莫兰之道”的有趣闲聊了——而现在他意识到,“道”指的是去向莫兰的“道路”。他之前就从他父亲那里听说过这个莫兰,一名出售问题书籍的商贩。

    不过在去那里之前他还有事要做。

    该收尾了。

    …………

    火光温暖店铺后部的空间,留声机开始低鸣。书店给焦虑之人、无知之人与苦恼之人以精神上的抚慰,她带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存货依然如此。

    那位顾客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而最近的天气倒还不错,莫兰小姐想到。不过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轻抚着怀中白猫柔顺的皮毛,挠了挠它的下巴,后者惬意地喵呜了一声。

    客人稀少也有好处,至少现在那些讨人嫌的警探并没有注意到她。

    “去吧,去替我跳那些舞蹈。”

    白色的影子轻盈地跃了出去,穿行于河沿的黑色亚麻丛。

    莫兰小姐关上书店后头房间的木门,一个面容忧郁的顾客正盯着白猫优雅的背影。他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

    “我想我的朋友应该来过这里。”他说。

    “是吗?不过我并不在意你们之间的关系。”莫兰小姐走到柜台后坐下。

    “他已经失踪了,并且很可能已经死了。”

    “噢,我很遗憾。”莫兰调整了一下坐姿,状似随意地看向他。

    “那你呢,你又是为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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