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已经将近八点一刻钟,盛世名邸诊所里只剩下了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实习医生,不、也许只是护士。但顾南风管不了这么多了。

    “姐姐,她头上受了伤!”

    年轻女医生把最后一个小拇指的深红色指甲油涂上,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顾南风,和脸色苍白的余念,有条不紊的把指甲油盖子拧上。

    “把她扶到病床上去吧。”

    顾南风看着余念全无血色的一张脸,像是绷紧的白纸一样一吹就破,嘴唇再也没有往日的红润,而是泛着深紫色的乌青。他又看了一眼不慌不忙的女医生,一下急了起来,

    “姐姐!”

    “叫什么叫,我又不聋。”女医生白了一眼顾南风,走到医务架旁翻箱倒柜的把酒精、棉签、纱布找出来。

    “闪开。”

    医生背对着顾南风忙乎了一阵,转头问他:“这样回去疗养就行,但是,要不要输液?”

    “输液?”顾南风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多少钱?”

    “一百二。”

    “不用……”余念用极小的蚊子一样的声音回答着,努力撑着双肘想要起身。

    顾南风咬了咬嘴唇:“输。”

    “好,”女医生迟疑了一下,“但是,你确定你可以?”

    “我?”顾南风指了指自己,眉毛略微诧异地扬了扬。

    “你的脚踝肿了……”

    顾南风挠了挠头,“啊,差点忘记了。”

    “那我先帮她输上点滴,就给你冰敷。”

    “嗯。”

    顾南风点点头,女医生转身去药房拿吊瓶。

    余念眼睛半遮半闭,轻轻吐出了几个字,“顾南风……谢……”

    顾南风摇了摇头,“你别说话了。”

    余念固执地再次尝试着起身,“钱……没有……”

    顾南风皱了皱眉,单手压着余念的肩膀,余念微微挣扎了几下,身体与病床的距离还是纹丝不动,就放弃了。

    这时,顾南风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他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敢把拇指按向接听键。因为自己刚才正在做作业的时候听到隔壁黎婉枝打骂余念的声音,他踩着写字桌就跳窗户出去了。家中的父母应该还以为此刻他正在房间写着作业。

    如果是这样以为,为什么还需要打电话给他?莫非是事情败露?如果不接电话岂不更证明自己不在房间?

    他咽了咽嗓子,拇指的指甲有些发白,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妈。”

    顾南风在接通电话的后一秒拔腿往卧室后窗跑。

    “顾南风你好端端的把房间门锁上干什么?”

    顾南风一边跑一边刻意忍住急促的呼吸声:“我……换衣服啊。”

    “你小时候的澡都是我帮你洗的现在反而知道害羞了呵,”电话那头李秀情笑了笑,片刻后突然停住,“那我刚才叫你怎么没应我?”

    “我……带了耳机。”

    “我怎么没听见你手机响?”

    顾南风翻过窗户,从写字桌上跳下来,擦了擦桌子上的鞋印,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清喘了几口气。

    “振动啊。”

    “别废话了,”李秀情咚咚咚地敲着门,“快开门!”

    “等下啊马上!”

    顾南风手忙脚乱的把鸭绒袄脱掉,换上睡衣,他特意把裤子提的很低,用裤腿遮挡住高高肿起的脚踝。

    “唰”地一声,他把门打开。

    然后装作一脸无辜地喊着:“妈你干嘛啊!”

    李秀情往顾南风身后的床上瞟了瞟,似乎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干什么坏事呢,”她把手机挂了,递给顾南风一个白瓷杯,“蛋白粉喝了吧。”

    顾南风咕噜咕噜地咽着三秒钟见了杯底,一饮而尽,剩下几粒细小的沉淀物。递给李秀情。

    李秀情笑着摸了摸顾南风的头,“可以啊儿子,原来让你喝你都不都喝,今天喝这么快。”

    李秀情不知道,顾南风拼命咽着的不是蛋白粉,而是刚才掠过的一幕幕紧张的心情,扑通扑通快要跳出来的心脏,用反复吞咽来克制。

    “妈,我要睡了,今天有点累,你也早点休息。”

    李秀情迟疑了一秒,点了点头,“好。”

    顾南风立刻把门关上,锁住。打开抽屉,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把零钱,挑出七张一元、四张五元、三张十元、两张五十元,最后一并装进口袋。

    顾南风家虽然不缺钱,但是李秀情对儿子的管束极为严格。积攒一年的零花钱再减去自己的花费只有这么多了,去除余念吊瓶的一百二十元,最后只剩下了三十几元。

    像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从什么时候开始,撒谎竟撒的越来越从容自若?

    顾南风苦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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