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WLMQ

    第二天夜晚十一点多的时候,我和田康林终于踏上了WLMQ的站台,原本是八点就应该到达WLMQ的,却因为在哈密到WLMQ的路段大雪冰雹封路,一直到夜晚十一点才到了WLMQ。

    WLMQ很冷,在天上脚下。

    那种冷到心扉里,冻住血液的流动的寒冷。

    XJ的城市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地域宽阔,地价低到马路都可以随意扩宽。

    所以,天山脚下WLMQ的街道里肆无忌惮的充斥着冰川不近人气的呼吸。

    站在月台上我向西看去,这个充满烟酒脏话的绿皮火车再一次载满人群,缓缓出了站,那一刻就像刀郎在《再见WLMQ》里唱的:

    从WLMQ出发的列车,

    载着长长的忧伤,

    紧压着冰冷的轨道,

    执着的伸向远方。

    从WLMQ出发的列车,

    摇晃无边的惆怅,

    望着你挥手的身影,

    蓦然惊醒已离你而去……

    刀郎离开WLMQ前往KS看遍胡杨树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朽交叉缠绕的忠贞不渝却又倍感凄美的爱情,而于我,是这一趟XJ之行的终点,明天我将会与夏瑶说最后的再见。

    我和田康林终于穿过层层车站检查的关卡,在凌晨的一点来到WLMQ站外的土地上。

    WLMQ下着雪,这一座西北城市除了道路上哪里都是半米深的雪,我们踩在路上,在路灯下,像两张影子,踩出沙沙声。

    “抽支烟吧!”WLMQ是一位睡的很早的城市,凌晨的街上没有人,我和田康林走在站外的一个公交站台,或许是实在忍受不了太冷的缘故,我迫切想要抽支烟给身体一点温暖。

    “陈杨,记得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怎么唱吗?”田康林点燃烟问我。

    “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2002年的第一场雪,是留在WLMQ难舍的情结,你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在白雪飘飞的季节里摇曳,忘不了把你搂在怀里的感觉…………”

    我和田康林一人一句,在WLMQ的夜里就这样对着对面冷清的城市霓虹灯唱起歌来。

    烟抽完了,歌也正好唱完。

    “以前听到“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还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还在想公交车是怎么开上八楼的。到后来听说WLMQ有个地方就叫“八楼”。”田康林把摇头扔进雪地里一会儿就熄灭。

    “啊,怪我才疏学浅,我一直以为刀郎写的是渝城,渝城的公交车就停在楼上。”我继续踩着白色的雪向前走。

    “八楼在WLMQ,只是十几年过去了,八楼的2路车站早已没了,只剩下“八楼”这个独具特色的地名和时代一样成为了永远的记忆。”田康林跟在我的身后。

    “陈杨,今晚上去哪儿睡?”田康林再一次出声问我。

    “对面的速8酒店吧,明天就上天山把夏瑶最后的寄托埋葬。”

    “夏瑶是你的八楼。”田康林与我并肩同行说到。

    “去买包烟吧。”我摸了摸包里空荡的烟盒,随后把烟盒扔进垃圾桶。

    听到田康林的话我又开始觉得落寞起来,在一座陌生的城市本就落寞,更何况在城市的凌晨夜里街上就更加落寞了。

    WLMQ站旁边就是WLMQ客运站,开了几家24小时的便利店和兰州拉面馆。

    买好烟从便利店出来,我看到一位老人身边陪着一位大妈,他们走在一起,茫然的看着这座凌晨的城市。

    “你好,请问你们知道这个汉族第五小队在哪里吗?”老人身旁的大妈急忙走过来问我。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WLMQ。”

    “哦,是这样啊。”大妈操着河南口音失望的说到。

    “怎么啦?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这位大爷,这么晚了,又这么冷,他说他要回家,但是不知道往哪里走。”

    “你们不是一起的?”我这才看向大妈一旁的大爷,手里拎着一个满满当当巨大的猪饲料口袋,衣着普通但不杂乱。

    “不是,不是,我也是看他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才想来问问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地方。”河南大妈连忙摇头说道。

    “我们直接找一个出租车司机,他们认识路。”我随即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是一位维吾尔族的出租车师傅,操着一口并不流利且极其不标准的口音问我:“巴郎子,这么晚了,去哪里?”

    “汉族第五小队。”那一位老人走过来急忙说到。

    “哦,那个地方很远的嘛。”出租车师傅若有所思说道。

    “哪里远了,哪里远了,十公里不到。”老人急忙说道。

    “去哪里要多少钱?”我看着情绪激动的老人急忙问出租车师傅。

    “你们几个人的嘛?”出租车司机打量着我和老人还有一旁的河南大姐。

    “一个人,就这位老人。”河南大姐说道。

    “40块钱,40块钱就走。”出租车司机思绪一会儿说道。

    “哪里可能要四十块,太多了,太多了,不可能要四十块!”老人连忙摆手,情绪激动。

    在听到出租车司机的报价后,我也感到诧异,十公里的路却要四十块钱,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当田康林用打车软件输入老人要去的目的地,而价格是四十五后我才打消了疑惑。

    “那你走不走的嘛?”司机问到。

    “不走,不走,太贵了,我以前坐公交车只要两块钱。”老人摆手。

    “我给你最便宜的价钱的嘛!”司机师傅有点委屈说到。

    老人终究是走了,上了出租车去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是从艰苦之中走过觉得四十块的车费昂贵,还是觉得这段九公里路并不值四十块钱,亦或是他掏不出四十块钱。

    于我们而言,四十块钱,不过是两包消遣的烟,对他而言,宁愿在WLMQ零下二十度的夜里呆一晚,想着乘坐两块钱的公交车要划算。

    我实在不忍心看到WLMQ火车站前,凌晨的他。

    八十多岁的独孤老人佝偻身子宁愿睡在冰冷的夜里被千万人踩过的肮脏地砖。

    可怜,落寞,孤独,与这个世界的脱轨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有些许冷漠于脱轨的老一辈他们。

    庆幸的是,有一位河南的阿姨当作他口齿不清的翻译,出租车师傅便宜了车费,老人愿意付钱十元,以及我心里还未彻底泯灭的些许良知值了三十元。

    于是出租车司机象征性收了老人十元钱,而我悄悄扫码转账给司机二十元,老人很满足,觉得自己省了三十元,我和司机很满足,觉得自己都做了一件还算不错的好事儿。

    老人感恩戴德河南大妈的带路,我的拦车,我们感恩戴德老人的信任,他把身份证给我看,证明他不是骗人钱的人,他叫我下一个秋天一定要去去他的菜园子里摘苹果。

    在很远的地方,我没有听过的名字,我告诉他一定会去,于是老人欢欣喜悦笑起来用含糊不清的方言对我说了再见,拉着我的手。

    他说他是兵团人,他说兵团人从来不说谎,他们是中国的军人,他说他现在闲时务农,打仗的他还能提枪上去战场的。

    我问他家人怎么不来接他,他说他家里只有一个人,就是八十多岁的他,我恳求司机师傅一定要把这一位老人送到家门口,老人说他家就在路边,以后我去找他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他说了他的名字,我没能听清。

    他拉着我和河南大妈的手,我摸着他的手,干枯毛躁,却养出甘甜的苹果,也让这个凌晨的夜里都温暖起来,养出了人心的本善。

    WLMQ的气候很冷,雪花也温柔。

    “你好,WLMQ。”

    “夏瑶,我们来到天上脚下的城市了。”

    走在路上,我环顾这一座西北的城市喃喃自语。

    我和田康林入住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朦胧欲入梦的时候,却被手机铃声吵醒。

    “喂,林鹿。”我有些许厌烦接通电话,并不是对林鹿厌烦,只是觉得好不容易入睡被吵醒厌烦。

    “喂,喂,陈杨,陈杨,邓伦,邓伦出事儿了!他…………”林鹿颤颤巍巍的哭声从电话里传出来,这让我心口一紧。

    “林鹿,你先别哭,慢慢说,发生什么事儿了?”我立马清醒过来。

    “邓伦,邓伦被人砍伤了,现在现在我们在救护车上,他浑身是血,他被人砍伤了,被人砍伤了…………”林鹿哭哭啼啼的说到。

    “有多严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浑身是血,胳膊上,大腿上…………都是伤口,肉都翻过来了,肚子被人捅了一刀,肠子也…………肠子也露出来了………”

    “为什么会有人砍他?”

    “我也不知道,我报警了,现在去城北军区医院。”

    “你先送邓伦去医院。”

    “好,陈杨,你们快来渝城,我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办!”林鹿在电话里歇斯底里无助的大喊。

    “我…………你等我一下!”

    “斯坦,斯坦,你快帮我看看WLMQ到渝城的机票!”我叫醒身旁的田康林,田康林麻木的打开手机查询机票,最早的一班有票航程却是下午两点。

    “林鹿,你别慌,也别怕,现在你们去医院,把一切交给医生!我现在在WLMQ,最早的航班都要在明天下午才能回到渝城!”我安慰着电话里哭泣无助的林鹿,接过田康林的手机订下机票。

    “好,好,你快点来,你们快点来!”林鹿挂了电话,等我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电话始终没有接通,这让我更加觉得情况不妙。

    “喂,陈杨,你发什么疯?”大半夜不睡觉给我打电话,我拨通了罗大陆的电话,罗大陆慵懒的梦呓问我。

    “大陆,邓伦出事儿了,邓伦在渝城被人砍了,情况非常不乐观。”

    “陈杨,这种事儿你别开玩笑!”罗大陆听到我的话后再也没有了慵懒的语气。

    “林鹿给我打来的电话,她说邓伦现在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已经送去医院了,你现在联系一下宋铭,你们一起去渝城,林鹿只有一个人,她很害怕!处理不过来这种事情!”

    “好,我现在就去!”电话里传来罗大陆穿衣服的嘈杂声音:“在哪个医院?”

    “城北军区医院。我现在把林鹿电话发给你。”

    “我去接宋铭,你放心,这边有我们。”罗大陆挂了电话,房间里沉默下来,而我的焦虑却越发沉重。

    “先睡吧,你现在无能为力。”过了很久,田康林开声说到。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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