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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之子(中)

    升车虽然不懂“迦尔纳”这个词的意思,但他很识趣地给孩子取了这个名字,很久以后,升车从一位颇有学问的婆罗门口中得知“迦尔纳”在古梵文的意思为“太阳”,那时他更肯定这个孩子的身世绝不简单。

    不过无论孩子出身多不凡,终究还是生活在一个首陀罗家庭。

    同绝大多数首陀罗家庭不同,迦尔纳的家庭相较富裕和和睦,父亲升车既是王宫车夫,还跟了个好领导,在一次出行,持国受野兽袭击,险些丧命,是升车冒死为持国挡下致命伤,虽然升车被救回但伤及命根,失去生育能力。持国感激这名忠诚仆人的救命之恩,对其损失更是感到愧疚(如果没挡,损害那个可能是他),因此对升车极为优待,甚至可以一起同桌吃饭,即使持国当了国王依旧如此,作为一个奴仆能够与主子如此亲近,也没什么好要求了。

    父亲如此受宠,孩子自然能蹭到不少好处,孩童时期的迦尔纳就经常跟随父亲左右,其眼界和见识自然比同阶层高出几个级别,而且这个孩子皮肤白晢,长得十分帅气,起初大家不知情况,还以为是那位大贵族的孩子,对他毕恭毕敬,后来大家才知道升车的孩子就经常逗他玩,成为了俱卢王宫的“开心果”。

    在迦尔纳十岁那年,他的父亲终于获得国王的恩准,名正言顺地迎娶那位浣女,二人相爱多年终于修成正果,绝大多数的宫中恋情都只能偷偷摸摸,如同中国古代王宫的“结对”,尤其是女性,大多孤独终老,浣女的善良得到了好报。

    升车在城内购买了一处住宅,那里是低种姓的生活区,高种姓跟低种姓的居住范围泾渭分明,升车无论多富裕都只能在低种姓区定居,不过既然有钱自然可以将房屋装修得富丽堂皇,很快象城低种姓生活区最漂亮的房子落成,参观过房子的人都认为这房子与高种姓区的漂亮房子没有差别,比那些居住环境稍差的婆罗门房子漂亮得多,它不属于吠舍阶级的大富豪,而是属于一个受国王信任的王宫车夫,迦尔纳与他的浣女母亲正式入住这栋房子。

    住进大房子后,迦尔纳的生活水平自然提高不是,然而父亲对他的教育更是无话可说,作为一个首陀罗,去找婆罗门教育知识实属天方夜谭,但不能学习但没说不可以旁听啊?所以一有时间升车就利用在王宫出入之便,把他带至宫中婆罗门的学社旁听观摩,而这孩子资质绝佳,婆罗门讲过的知识他一听就懂,甚至还举一反三,有一次孩童的他在学社上无意间参与一场辩论,结果把一位德高望重的婆罗门长者驳得面红耳赤,当得知这名孩童只是区区一个首陀罗时,那名长者更是恼羞成怒,直接要把他轰出去,按理来说我们的小迦尔纳应该就此跟知识断缘,好在现场有位年轻人说了句话,把他放回知识的海洋中。

    “我也是一名首陀罗,那我应不应该留在这儿?”此话一出,众人哑口无言,那位长者嚣张的气焰也瞬间熄灭,不敢再向小迦尔纳发难。那位自称首陀罗的年轻人名叫维杜罗,是当今俱卢国的宰相(般度继位后,毗湿摩就辞退,如今宰相之位仅由他担任),掌握行政大权,当然他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首陀罗”。

    这么一位人物发话,自然没人去为难孩子,自此小迦尔纳在学社可是畅通无阻,不再需要偷偷摸摸地旁听。而维杜罗也对这位首陀罗孩子十分感兴趣,与之交谈后,认为他十分有慧根,因此甚为关注,还赠予他四套完整的《吠陀经》,小迦尔纳有幸地自学到婆罗门的经典知识,他日后那渊博的学识以及对正法的精通便是从那时打下基础。

    维杜罗十分欣赏这位孩子,以他爱才的性格,不久的将来,他很可能会收迦尔纳为自己的亲传弟子,极力培养,日后成为自己的左右手,这也是父亲升车所希望看到的未来。然而自十四岁后,迦尔纳便没再出现在学社,维杜罗也就没能再好好继续栽培这孩子,因为此时我们的小迦尔纳迷上了另一样活动——打架!

    大家要先弄清楚一件事,武术跟打架是两码事,虽然大家在行为上是相似,但前者是一种有系统性的运动研究,但后者单纯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物理交流。小迦尔纳自住上大房子后,生活质量是上去了,但日子可一天也没消停过,其主要原因是嫉妒。

    要知道升车充其量不过是一介车夫,妥妥的首陀罗阶层,住的房子和拥有的财富却能跟刹帝利盘盘道,这种“才不配位”的行为自然有许多人看不顺眼,不单是高种姓,就连低种姓也大有人在,尤其是“无产阶级”的首陀罗和吠舍,更是看红了眼,大家都是一样的出身,被上层人唾弃的存在,凭什么他能富贵荣华?我们连狗屎都不如!这太过分了!

    所以在象城低种姓生活区这一带,尽管升车算是“首富”,但却没有丝毫首富应有的尊敬和尊重,反倒受到众多厌恶和憎恨,这是升车当初搬出来时所意料不及的。现在后悔也已经没用,如果任由事态发展,搞不好哪天他们一家人很可能会丧尸街头,无奈之下,升车只好求救于他的老东家持国王。

    持国王对他的这位仆人倒是很上心,直接找来自己的弟弟维杜罗请教,这对于同为无产阶级的丞相大人来说那就是小儿科,当场就给了升车一个好建议:以国王的名义自己掏钱资助和兴建低种姓姓生活区的基础设施,改善他们的生活环境,一来大家清楚你与国王那非比寻常的关系,众人自然会对你敬畏三分而不敢得罪你;二来,你施恩群众,那些因你的付出而生活变得美好的人自然会感恩于你并周围传颂,大家对你的敌意也会慢慢减少。在听完维杜罗的建议后,升车当场感谢国王和丞相的救命之恩,回去后立马行动,情况如维杜罗所料那般大有好转。

    不过我们的小维杜罗可没那么幸运,小孩子可没大人那么懂人情世故,他们不知道每天能喝上干净水,走上平坦的道路是托谁的福,他们只知道自己生活的地方来了个不该来的异类,穿着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穿的华丽服饰,吃着从未听闻的美食,更过分的还抢走了身边可爱的小女生(这可不能怪人家,小迦尔纳压根就没行动过,是女生花痴,怪就怪自己不够帅)!再让他继续成为这条街上最靓的崽,大伙们就要失去择偶权了!所以低种姓区的小孩子们统一阵线,一致排斥这位新来的小伙伴,小迦尔纳也好无奈,长得帅也不是自己的错,你们不能歧视帅哥啊!虽然男孩子不跟他玩,但女孩子却非常乐意,导致了搞笑的一幕,想跟男孩子玩的小迦尔纳被女生围得团团转,而想跟女生玩的男孩子只能自己围着自己转。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男孩子们实在受不了这口怨气,终于在某一天,一位年纪稍大的男生带头组织三十多名男同志,决定在小迦尔纳回家的路上进行伏击,要给他一点教训,现在看来儿童校园暴力自古至今都有,并非什么新鲜事。按我们日常看的教育片剧情发展,那名被教训的小孩子要倒大霉,在欺压者们的围攻下,轻则受伤住院,重则去阎摩报到,全凭欺压者们下手的轻重和理智。不过大家都知道小迦尔纳不是正常孩子,所以他没倒霉,欺负他的人要倒大霉!

    那又是一个名场面,那天风和日丽,三十多个比小迦尔纳高出一头的大男孩在巷子里前后夹击,围成外三层内三层,用水泄不通来形容简直是毫不过分,应该说这群孩子还是懂些战术,在短窄的巷子里前后封锁,被困者哪怕是狗急跳墙也是好难做到的,对付一个小毛孩用这种方法真是小题大做啊!不过我觉得做出这种方案的家伙应该对小迦尔纳的实力还是略知一二,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因为之后坊间多了一个传说,一名孩子群挑三十多人,不仅全身而退,还毫发无伤,此事广为流传,直至多年以后王宫的那场以五对百的经典大战出世才盖过这热度。

    在此之前小迦尔纳也许认为自己在战斗方面有些许小天赋,但经此一战,这孩子算是觉醒了,原来老子不是有一丢丢天赋,而是个高手!自此小迦尔纳一发不可收拾,属于爷的时代来了!之后就如我们前面所述的那样,那位原本对知识充满兴趣的孩子逐渐淡出学社学者们的视线,转而在坊间多出了一位“格斗天才“,他战无不胜且英俊潇洒,甚至还吸引了不少高种姓女子前去欣赏观看,要是他出生在古罗马,应该能碰上不少艳遇。

    迦尔纳身手如此了得,如果跑去竞技场当打手或许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但老父亲升车打死都不愿意他走这条路,自己就这么一个养子,被人打死了谁给自己送终?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很疼这个儿子,作为父亲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子女平平安安,但迦尔纳继续这样下去怕是凶多吉少,路子越走越窄。

    子不教,父之过!不行!即使拼了这条老命,也得让他迷途知返,重回正道!其实最好的方向就是让迦尔纳重回学社,毕竟那里有一位很赏识他的老师。但小迦尔纳并不愿意,他觉得自己的知识已经足够了(虽说没深研,但他婆罗门的基本学识很好,只能说这孩子确实是大才),战斗才是男人的浪漫,老子是“投笔从戎”定了!

    看着孩子一副“读书非我志,愿当格斗王”的气势,老父亲差点没把自己给气死,在经历旷日持久的争吵后,小迦尔纳最终做出妥协,在其父亲的安排下成为了一名卫戌士兵。

    虽说战斗是刹帝利的责任和专利,但战争后勤以及日常城防的诸多杂务和粗重活还是需要大量的人手去处理,高贵的刹帝利明显不适合做诸如搬运、砌墙、修筑这类体力活(叫他们指挥还行),因此这些吃力而不讨好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低种姓人身上了。

    就这样,迦尔纳当了一名保卫首都的士兵,虽说自己不能再在街上跟人斗殴,但当上士兵还是有很多机会跟人比试较量,毕竟作为军队的一员这些战斗训练还是会有的吧!正是基于这一点,迦尔纳才同意当士兵,那一年他才十六岁。

    很快,现实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顺便一说,升车觉得迦尔纳这个名字太不符合自己阶层的身份(首陀罗哪会起这么高大上的名字),怕儿子当了兵会被那些刹帝利欺负,于是又给他起了另一个名字——富车。这么一改确实土了许多。我们的富车同学开开心心地第一天上班,想着今天会学习到什么武艺,然后一来报到就被安排另一项重要工作——搬砖。我没说错,你没听错,就是搬砖!不是打工人的那个搬砖,是真正物理意义上的搬砖。

    富车并不满意上级交给他的工作,他来这里是为了进修!不是来打工!打工这辈子是不可能的!然后他就乖乖地去搬了。这并不是富车吃回头草,他清楚自己的身份,首陀罗跟刹帝利之间存在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刹帝利一进军队就能当指挥官,而像自己首陀罗出身的是永远不可能达到那样的高度,这一点他是清楚的。

    慢慢来吧,富车,许多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训练肯定会有的,可能忙完这活就来了!这位十六岁的少年如此安慰自己,揣怀着希望开始了士兵的工作,之后又干了许多又脏又累又苦的活,然后在某一天,他终于忍不住,跑去问上级,他们什么时候才开始训练?

    富车的上级是一位吠舍,也只有吠舍才能当担任这种类似于“包工头“的低级职务(这也是低种姓能担任的最高职务),要是其他人问这样弱智的问题,上级估计早就把对方臭骂一顿然后大骂傻子,然而当上级看着富车那清澈无暇的眼神,内心竟生出一丝痛楚。

    内心几经挣扎后,上级还是决定告诉他真相——尽管对他而言是无比残酷的。

    “富车,你没有训练,这辈子都没有。”上级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狠狠地劈投富车的心。

    军队的训练仅限于上战场的士兵,而我们前面也提及过,上战场战斗是刹帝利的专职,当然相对人手不足之时,还会召集一些吠舍充当战队补充,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吠舍的武装是自己准备,因此跟刹帝利的国家包养相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军队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在编排的时候,刹帝利作为战斗主力,而吠舍只是作为辅助战斗(诸如投石、辅助侧击等),毕竟两者投入的成本不同,要指望吠舍在危急关头能发挥出刹帝利般的英勇无畏,那就真是不现实了。

    至于首陀罗那就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做的只是军队的杂活,是最低等的存在,就像富车做的那样,既然连战斗都不用,那何必要去训练呢?

    那一刻,富车才明白到自己是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他知道现实和梦想是存在差距,但他可未曾想到像他那样的出身根本就不配拥有梦想,这与实力无关,从他被冠以首陀罗之名时,他人生的天花板就已经被敲定了。

    富车跑回家质问父亲,为何要欺骗他?为何要把他往火坑里推?

    “你跟我说在军队能得到锻炼?我现在得到什么?除了满身的污泥和劳累,啥也没有!“面对孩子的愤怒和责怪,作为老父亲的升车一言不发,他自知理亏,但也是无奈之举啊!

    “没错,你父亲是骗了你,但你现在这样总比你在街头跟人斗殴要好!最起码你现在是安全的!“母亲实在是看不下去,责骂迦尔纳——这是这位母亲第一次骂自己的孩子。

    大吵一顿后,大家不欢而散。

    升车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心痛不已,他并非为自己儿子的“叛逆”而心痛,而是责怪自己的无能,他清楚孩子的本事,要是他当初把孩子送去给刹帝利家庭收养,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这孩子是否会找到属于施展自己才华的天地?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与父母吵架的富车并未如那些“大英雄”一样“愤然离去”,若无特别理由(例如重大疾病、伤残、战死),进入军队后至少要服务三年,如若中途离去,则视为“叛国”,论罪会牵连家人受罚。富车虽然不喜欢甚至讨厌这里,但为了家人,他还是继续忍气吞声在这里呆着,继续这段毫无意义且受苦受累的士兵生涯。

    如果只是受苦受累那还可以忍受,但最过分的是富车身边的同僚也合起来欺负他,之所以如此,并非富车为人不友善,全赖于过去在街巷上打出不少仇家,而这些过去被揍的人有一大部分进入了军队,自然拉帮结派找晦气,其实大家都是苦命人,何必自己人为难自己人?不过当时低种姓可没有阶级集体反抗精神,只能把日常的不满和怨恨发泄在“对手”身上。经常出言不逊,嘲笑谩骂,目的就是要逼富车出手。

    此时的富车还是很年轻,尚未有日后的那般沉稳和成熟,在控制情绪方面也自然也只是正常人水平,在家庭和事业失意的双重打击下,富车终于忍不住了,老子不教训你们这群龟孙子就不叫迦尔纳!

    终于在某一天,富车举起他那紧实的拳头朝那些侮辱他的人挥去,这下正可中他们下怀,要知道在军队先出手打人是违纪的,而被打的则出于自我保护可减罪甚至免责,关键是还可以揍富车一顿,简直是一石二鸟,富车,你今次还不死?应该说这主意是不错的,他们如愿以偿让富车动手,但最终结果还是有一点小出入。按计划,富车应该是被大伙们自卫保护揍得奄奄一息,然后在大家的指证下被带走受罚,而现实却是,富车把大伙们揍得奄奄一息后,然后在大伙们的指证被请去受罚。

    得知孩子要受罚,升车吓得脸色发青,连忙跑去城卫处打听,然后得到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好消息就是经调查,发现富车之前在军中一直遭受他人言语侮辱和挑衅,而且对方的诡计也被人揭发,经讨论,富车无需受罚,而那些被揍得则受重罚!听完这消息时,升车喜出望外,天底下居然有这等好事?虽说自己的孩子占理,但毕竟出手伤人还是有罪,难道如今军队也要贯彻“正法”?带着这样的疑惑,升车继续听另一个更好的消息。

    “你儿子以一敌百(寻思得罪这么多人?)的光辉事迹被上面的大人物知道,他们要求你儿子去当陪练。”看着城卫们恭喜的表情,升车当场连想死的心都有,要知道人的悲伤是互不相通的,在别人眼中的好差事,在升车眼中却是噩梦。

    当陪练,字面意思就是充当刹帝利的训练对象,不好听的就是人肉沙包,由于在战场上随时会面临被群殴的风险,所以应对围攻也是刹帝利战士的一门必修课,为了达到身临其境的效果(毕竟战场上遇到这种情况战死率极高),军队会叫一大批看上去挺能打的低种姓人群充当“敌人”,之所以不叫刹帝利去做是因为这样一来有损武德(群殴确实不好,但战场上就是另一回事);二来对群殴者也没什么学习价值(群殴谁不会?);三来就是被群殴的那位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反抗,毕竟敌人只是低种姓之人,命也不值钱,打吧!看到这里大家应该明白这些陪练都是没人权的(其实他们自身本身也没啥人权),如果遇到凶狠且不知收敛的,轻则致残,重则当场死亡,即使运气好些的,回去后估计也得治疗一段时间,搞不好还留下一堆后遗症,在痛苦中度日,但即便如此,依然有很多人愿意充当沙包,为什么?因为收入高啊!据说一名首陀罗去当陪练一回的奖赏就够他们一家五口吃半年,真正做到一人干活,全家饱饭!如此高回报,怎么能让人不心动?你说玩命?那是运气问题了,打死总比饿死好,死一个总好过死一家吧!

    富贵险中求!高收益意味着高风险,大家心里都懂,但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做这种活,军队可是对“沙包“有严格的标准!首先要身体素质过硬,太弱不禁打的肯定不行,一下子就被打死;其次要有一定的战斗经验,像街头那种二溜子就最合适不过,太老实巴教站着被干打达不到训练效果;最后要有较强的心理素质,毕竟天天挨打可不是件好受的事情,倒不是怕这些沙包被打死,而是怕沙包心理承受不了冲动来个同归于尽。

    综上所述,要找陪练要么找街上的街头混混,要么找监狱里的犯人最合适不过,混混要赏钱,犯人就减刑,打死了也算为民除害,何乐而不为?当然仅仅依靠这群人是远远达不到需求,所以也造就了平民市场,而且那些安排沙包的人也很贴心,会用衣服标牌标明那些人可以往死里打(犯人、流氓),那些人下手该轻点(普通人),算是给普通人一些安全保障(这还得看安排者的安排和下手人的下手轻重)。你说这活危险不?平心而论,危险肯定是危险,但抢着去干的大有人在,还有不少人去贿赂走后门,为什么?还是那句话——生活所迫!过去可跟现在不一样,相较于如今物质生活丰富的今天,那时的人真的是为了生存而生存,“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孟子的这句话可不是轻描淡写,是当时以温饱为目标的广大人民用鲜血和泪水去换回来,尽管俱卢是强国,它的子民也只是不像其他小国那般常逢战乱,流离失所,大多数人还在为吃饱饭而忧愁,为下餐而拮据度日。

    说到这里大家可总算明白,老父亲升车为何几欲自尽,首先他不差钱,没必要叫孩子玩命;其次他只有一个孩子,被打死了就没了。他没想到自己最不愿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孩儿啊!是父亲害了你啊!“升车跪倒在地,仰天长啸,泪水留得哇啦哇啦。城卫们见状也吓得不轻,赶紧搀扶他去一旁安慰。待冷静过后,升车终于意识到要解决问题,赶紧跑去王宫找自己的主子,如今也只有他才能救自己的孩子。

    不过事情的发展得还是太快,当他跑进宫门时,宫里的老熟人立马叫住他并告诉他儿子出事了,老父亲几乎当场晕倒,不过接下来他所听到的与他之前所想的大不一样,原来富车去做陪练后,非但没被人打伤,还把人给打伤了!据说他为了保护同伴,三下五棍就把刹帝利给干趴了,让全场人看傻眼,那些刹帝利那里受得了这样的气——被贱民欺负!先是有一两个上去教训,然后又一下子给干翻了,大家发现不对劲,之后一窝蜂战士冲上去,用的都是真枪真刀,明显是要把他做掉,但即便如此,富车还是用手上的一根破木棍,把那些要杀他的人全部打倒,居然还逃掉了!现在满城的人都在追捕他,此事已经惊动了许多大人物,因为被打的人当中有不少是他们的儿子,有些还被打成重伤,如果富车被抓到肯定要死。

    升车听完这消息以后,心中百味杂陈,如今他儿子的情况仿佛更严重些,之前是怕他被打死,现在是怕他被弄死还连累自己和妻子,真是家门不幸啊!如今这种情况,就更得找国王解决了!

    持国王听完自己车夫的请求后,陷入沉思,因为就在不久前,几位大臣居然一起跑到国王面前告状,说要严惩那位殴打自己孩子的那位贱民,由于他们调查出此人竟然是国王最信任的仆人之子,特来殿前请求主持公道,这让毫不知情的国王猝不及防,不过持国王作为一位优秀政治家,当场承诺会为“重臣之子“伸张正法,对于国王而言,孰轻孰重最清楚不过,事情的真相、谁对谁错并不重要,关键是利益,纵使与升车是生死之交,但如果为此得罪了大臣们而影响了国家的统治和安危,那毫无疑问要选择后者而舍弃前者,一位合格的政治家必须要懂得权衡利弊,再说,低种姓把高种姓打赢了成何体统!这事要是这是扬出去,以后还怎么管治他们?高种姓奴役低种姓那可是赡部洲的统治根基啊!

    因此持国王要惩治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小子是势在必行,不论对错,不,低种姓打高种姓无论是何原因都是错的!富车啊!怪就怪你出生在这个错误的时代——这个生来就决定命运的时代!

    “升车啊!你儿子怎么这么冲动!“持国王恨铁不成钢地责骂道。

    如果这事没发生前,要把升车儿子从陪练中捞出来那就是一句话的事,举手之劳。但现在人家把不能得罪的的人给得罪了,那可就从普通事件升级为重大案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决得到了。总而言之,如果不把富车杀掉以儆效尤,那就难平“官愤”,更难压“民意”!为了所有人,富车是死定了,梵天来也留不住!

    见主人如此铁石心肠,升车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但他并未死心,因为他还有一张王牌。

    “主公!”升车下跪在持国王跟前,双眼涌出泪水哀求道:“当日林中遇险,野兽猛扑大王,奴仆奋不顾身,为大王你挡下致命伤,自此以后大王你待我如手足,赐予我荣华富贵,享用玉盘珍馐,并许诺我一个愿望,奴仆至今充满感激,发誓为主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奴仆服侍国王当年,自问尽心尽责,还请国王兑现当年的承诺,满足奴仆一个愿望!救救我的孩儿!哪怕是要牺牲奴仆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你!。。。“持国王听到自己的车夫竟如此“威胁”他,怒不可遏,拿起自己的节杖乱打,虽然持国是瞎子,但听觉极其灵敏,从声音就能判断出对方位置,打了几下,升车就受不住口吐鲜血,持国王愕了一下,自己也没怎么用力怎么把人打得吐血?

    “主公刚刚击中我旧患,旧伤复发,血忍不住。。。”听到这话,持国内心不禁动了怜悯之心。虽然持国贵为国王,而升车不过是一个车夫,但身份悬殊的二人还是建立了跨越阶级的友谊,更重要的是升车救过持国一命,这份恩情他一直铭记于心,虽然他眼睛天生就瞎,但心中的那颗“眼睛”始终明亮。

    “我就只有一个儿子,求主公救救他!”升车再次哭泣哀求道。

    “是我连累你只有一个孩子,这是我的过错!”主仆间相拥而哭,见惯尔虞我诈、阴谋诡计的持国王此刻所展现的是人类最真挚和纯粹的情感,不夹杂着一丝权益,是位高权重者对这段难得的友情最珍贵的表现。

    不过持国王是没办法了,于是他找来自己的弟弟——“智圣”维杜罗想想对策。尽管维杜罗身为宰相,又是皇亲,位居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但他首陀罗的身份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因而善良的他对首陀罗的悲惨遭遇还是富有同情心,当听完升车讲述的事发过程并得知这孩子是当年学社那位天赋异禀的孩子后,不禁长叹一声。

    “你当年若告知我你儿子的状况,我定当循循善导,走回正轨,可惜了这孩子。。。”听完维杜罗的叹息,升车后悔不已,为自己的无知自责,不过事已至此,长吁短叹已无太大意义,当今之计是如何救回富车。“吾有一计,可教你的孩子安然无恙,只是。。。”维杜罗欲言又止,让升车着急至极,见对方如此窘迫,维多罗继续说道:“今后要委屈你们父子二人了。”

    数日后,逃犯富车意图出城逃亡,但最终被守卫发现发生战斗争执,最终被杀死并以火刑挫骨扬灰。国王叫来众大臣宣布此事,并当场责骂自己的车夫,算是给众人一个交待。众臣经过这几天的冷静,火气稍降,而且见犯人伏法,国王也替自己主持了公道,就没再深究,答谢大王后告辞,这事情便正式告一段落。

    当夜,象城郊野外一处不为人知的角落,一辆马车靠着灯火在黑暗中中徐徐前行,直至走到大道边上,马车才停下。

    “到了。”驾车的车夫向乘客说道,透着灯光,乘客不难看出车夫那憔悴和不舍的表情,此刻,那个经常与父亲争吵的孩子一夜之间仿佛长大,他终于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

    “父亲,对不起!”迦尔纳跪拜父亲,他清楚这也许是父子二人最后一见。

    看着儿子下跪,作为父亲的升车忍不住落泪,上前拥抱儿子。

    “外面世途险恶,万事小心!这里往东直走是赡部洲的繁华之地,你可去那里谋生!如今你犯了事,国王虽为你开脱,但象城已经容不下你,你以后要学会克制自己,切不可再犯错,不然谁也救不了你啊!”面对父亲的嘱咐,儿子这下再也不像过去那般“叛逆”,他点头同意,表示谨遵父亲教诲。

    “你我父子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今后只能靠你自己了!”升车递给他足够的盘缠,然后紧握迦尔纳的手,不舍得松开,他看着这双手由小变大,回想当初那个小婴儿长大成高自己一头的小伙子,脸上流露出激动的笑容。

    “我升车这辈子就骄傲的事情就是把你养大成人!”说完,升车再也忍不住,泪水哇哇落下,他舍不得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更担心他在外会遇到什么危险。

    “以后我不在你们身边,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尤其是母亲,我还没来得及跟她道别,如果我当初听你的话,又何至于落得如此田地!是我的错,父亲!是我的错!“迦尔纳再度下跪,向他父亲行礼道歉,从此之后父子二人就此天各一方,不知何时再聚。

    事已至此,再多的感慨也只是徒增伤悲,待天将亮之时,父子二人正式别过,升车看着迦尔纳渐行渐远地离去,升车闭目长叹,他追忆过往,万千情绪涌上心头,当他睁开双眼看见孩子的身影尚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他决定追了上去。

    “儿子,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如果生活能一直这样安逸下去,升车也许会把这秘密带去见阎摩,但如今孩子远游,他觉得有必要告诉孩子真相。

    “其实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升车脸色凝重且严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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