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猫与仙怒

    “喂，我让你去找终极诶！睡着了？”

    有人在说话，真好听，陈恒躺在云上，软绵绵的不切合实际

    我又不是傻子，云怎么能躺人？

    那还是起来吧，手拄着云朵勉强站起身来，陈恒向四周打探声音的来源

    “别找啦，等会儿你就回去了。”

    “日子长着呢，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没头没尾，无处不在的声音让陈恒有些迷糊

    在打量时，他这才发现面前有一棵树

    说树极度不准确，它太大太大了

    “世界树？”陈恒只能这么形容

    那个声音消失不见，就仿佛一直是陈恒的幻听。

    他向那棵树走去，没有理由，生命都在本能的寻找出路。

    “风——”又是无法形容的声音，大概这样吧，每踏出一步，树的叶子都在发出这种声音

    它们变黄飘落到地面，上面又转瞬结满新芽

    树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才这样，陈恒心想

    陈恒这样想着想着，来到了树干下，一眼向上看去，无尽又茂密

    “如果你看到一面墙，往上往下往左往右都看不到尽头，永远抵达不了的边界，那就是死亡。”

    陈恒脑子一抽想起这句话，庆幸自己还能后退，偷笑着后退了半步

    踩空

    浑身一激灵，那声音又响起

    “喂，不要踩到空格子，不然就和叶子一样了，会掉下去的。”

    下面是哪儿？陈恒刚想再问，头顶传来猫叫

    猫说话了

    “无量无态，无梦无幻，无我”

    遥远的声音也说话了

    “傻猫傻猫，有空回来玩，陈恒，日子长着呢，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对了，送你点儿礼物，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

    “孙希棠，修士与妖族之间，可能并不想你我想的那么复杂。”镜说，镜面的裂纹愈发明显

    “我知道的，无非是妖族渴望修士的感悟与术法，修士贪图你们的天赋与血脉。”

    “我要是死掉了，你会把我炼成什么？”

    “一品不会这样死掉的。”

    “好好…我尽力吧”镜说着，孙希棠把【绝密】插入镜面，从陈恒进入镜面起，镜就变得虚弱无比

    陈恒不会死的，孙希棠和镜都这样想，于是陈恒继续睡在镜为他准备的迷宫里，他则和孙希棠打了起来

    共点空间可以满足孙希棠对空间的一切需求，这里是属于他的地方，在镜需要分出大精力维护迷宫稳定性时，孙希棠已经在占上风了

    “陈恒走了。”镜突然说

    “死掉了吗？”孙希棠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他被带走…哦，现在又回来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陈恒从镜中走出，他的学院服都没有弄皱，一尘不染，平静又平淡的扫了镜和孙希棠一眼，头顶上软趴趴的躺着一只黑色半透明的猫…球

    猫直勾勾盯着两人，眼睛也不眨一下

    它只有巴掌大，露出两个占它正脸约摸四分之一体积的棕黄眼睛

    像是罗小黑战记里尾巴的分身

    而陈恒只是站在虚空之中，面无表情的把【争渡】反握立在身后

    他的眼底开始呈现淡淡的青色，森林的海浪在这眸子中翻涌。

    “你想要的已经拿到了吧，那这场杀戮，我好歹要给一个结果。”陈恒平静的走出了孙希棠的共点空间，手中抓着的镜片也在这时爆发出极致的光亮

    “【过错之镜】”

    在花谷的正中央，镜的身形无限的展开，大地被镜面笼罩映射，人们抬起头就能看到自己的脸，一张张陌生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突然有学生大喊到，紧接着又是一声，又一声

    镜面蔓延出第三通道，彻底降临到青春树界

    黄沙暴起，黑云蔽日

    人们无法抗拒的抬头，镜光照到每个人身上，在地面和镜面留下纯黑的影子

    孙希棠也回到了花谷，他一直骄傲的脊梁终于佝偻下去，沾满妖血的剑再也握不住，掉到地上

    齐育文抱着花妖的根茎喃喃自语，湘心的头撞向花谷的石壁，即使手腕死撑着不想再撞上去了，穿黑袍的人在颤抖，蹲下身子哭泣

    “母亲…”墨彩的脸上泪痕还没有淡去，紫色的瞳孔这次渗出血泪，她的手指正缓缓靠近自己的心脏

    陈恒静静地望着天空的镜面，人们的影子中渗出黑雾，那黑雾凝成手臂要把他们拖入影子，要把他们去回忆那本应遗忘的遗憾

    “【遗憾之镜】”

    第二面镜子在大地展开，两面镜子覆盖住天地，此界的一切将永世在无限中循环

    “我没有影子诶。”陈恒突然认真的说，像是孩子在扑蝴蝶一般，陈恒笑着打量镜面中的自己

    唯独他没有，那里面还是他

    “没有就没有吧，就好像有人没有财富，有人没有爱情…我没有影子。”

    【争渡】被陈恒拿到面前

    “我做什么都可以呀。”

    【一叶】嵌在他的眸子深处，澎湃的生命力鱼贯而出，注入剑身

    “【空间-封】。”

    陈恒这样想着，不需要他理解什么是空间了，怎么去解析它

    因为那个人给的礼物牛逼到爆炸

    一小股，但绝对够用的

    仙力！

    无限延伸的遗憾之镜就这样被一个字按在原地，镜光在一瞬间绽放横跨两界的光芒

    镜要逃了

    “【空间-+∞】，陈恒背对着镜离开的方向动都没动

    镜在陈恒说出这句话后停住了，那片巴掌大小的镜子静静悬浮在花谷上空

    “留我一命…你不懂‘影子’。”镜再次冷静的说

    两人身后传来哭声

    陈恒本不用回头的，神识都能看见，可他还是转头了

    因为墨彩

    “疼…”

    她的手指现在完全插入心脏，本可以止住的鲜血成股流下染红裙摆，纤细的指头还在颤抖着向里面挖，带出更多的血

    “疼…好疼…”小姑娘蹲在地上疼的抽泣，看到陈恒出现的一瞬间她猛地用另一只手抓紧他的衣摆

    “别再来我梦里了…”

    “别再来我梦里了…”

    她的眼神呆滞又癫狂，一下扑在陈恒身上，呼出的气带着血腥味

    “为什么…你为什么是啊…”

    墨彩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闪亮的紫色双瞳看着陈恒的脸，却不看他的眼睛

    那只手指还在心脏里

    有些遗憾是没有疼痛的，它只是一点一点把人心的血流干，让风从空洞里穿过，让深海更深，让人永生难忘

    遗憾之镜和过错之境被收回，镜支撑不起这么大的法相，两面方寸大的镜子只在墨彩的上下停留

    这是他和陈恒谈判的筹码，可陈恒没有说话

    “她还有一分钟就不痛苦了，也可能会一直痛苦下去，而我要活着回去。”

    妖族从不仁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不再被影子缠绕，孙希棠拿起剑站在一旁，七彩的花妖又开遍山谷

    良久良久，

    墨彩伸出的手垂在半空，瞳孔又恢复成深深的黑色，沾满血渍的手指从心脏拿出，向前一点，两面镜子炸成碎末

    陈恒将墨彩搂入怀里，或者是墨彩倒入陈恒怀里，总之这是他第一次去搂一位女孩儿，一位朋友

    “还疼吗？”她的衣服滑滑的，但陈恒搂的很紧

    “不了…我刚刚，说了很奇怪的话吗？”

    “没有，没有…”陈恒从她的漂亮眼睛挪开看向镜，镜中的他脸色冷的发青

    “她的影子，被你收走了？”风吹过花谷，陈恒的语气依旧和风一样淡然

    “她和我说，她不需要影子。”

    怀中女孩儿的影子在镜的手上，那里有她的遗憾，她的过错，她的悲伤

    而陈恒用同感，只感受到了疼痛，一阵又一阵抽搐的悲伤，那股疼痛愈演愈烈，直到麻木

    “她说她不需要，可有些人真该死啊。”

    沉闷的死水猛然间沸腾，陈恒彻底拆开了仙的礼物，第三通道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所有人身形一矮，匍匐在花谷的崖底

    “她是我在这个世界第一位朋友。”

    “她说不需要，但是我觉得人没影子怎么活呀。”

    “镜！该死的人有很多，你是第一个。”

    呲——空间的压力再次极度暴涨，这次避开了学生，而大地和天空被这股大力挤压到变形

    仙的力量不需要载体，陈恒把【争渡】收回，青翠的双眸照破死寂，镜的体内本是他自己的炼化空间，在这一刻却被陈恒的目光洞穿

    这目光赤裸裸的在镜的世界搜刮，却依旧没有她的影子

    “陈恒，你不懂影子。”镜的本体终于承受不住仙的愤怒，无法言说的灼烧让他颤抖恐惧

    完整的一品妖兽已经达到了镜妖一族的极致，代表着【灵思】与【空间解构】的极致

    镜死的时候空间鸣动，幻象纷飞

    这是空间和幻念一道的天地鸣音，世界在为一位妖兽悲伤

    “别哭了。”陈恒的眼睛看向天空，天地异象陡然停滞，那些镜一生所见的事物纷纷消散，空间又回到了较为稳定的结构，恐月惨白的月光重新完整的落下

    “我想要鲜花，音乐就算了。”

    花谷的花妖识相的飘落，他抱着她静静立在花瓣雨中，月光流淌到山谷，亮银色把这一幕晃的好像剪影

    许多年过后，陈恒还在想着今天这一幕，自己在来到这里的第三天，在所有新生面前杀死了一品的镜

    清冷的光照在侧脸，怀中的少女和同龄人炽热的目光

    人们都在看着陈恒，而墨彩躺在陈恒怀里

    “陈恒…”墨彩打破平静的气氛，坏笑着在他怀里动了一下

    好软好软，陈恒的喉结不自然的颤动

    紧接着陈恒突然低头，他感觉墨彩的心都停滞了

    她没有她想的那么开放，脸粉红的当真是面若桃花

    白净的小手微颤着帮陈恒擦掉鼻尖的血渍，他的心也在此间停滞了

    天地也在此间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