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小院里。

    女孩将木桶置于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齐颈短发,柳眉杏眼,小嘴微微翘着。矮矮的个头还没长开,浑身上下却透着朝气和力量。

    挽起衣袖,伸出粉嫩的玉臂,将深绿色的运动衫拧干,甩了甩,挂到晾衣绳上,又认认真真将衣服捋平整。

    自西边藤木林吹来的风微凉,带着一股独特的清香。

    晚天长,秋水苍。山腰落日,雁背斜阳。

    女孩抬头望了望天边,眯起了眼,对着远处的残阳微微愣神。

    女孩叫沐缘,是捡来的孩子。捡到的地方有水有木,所以叫沐缘。

    “小缘,吃饭了。”

    听到喊声,沐缘动作飞快地将剩下的几件衣服挂好,跑进了屋里。

    晾衣绳上,几件衣服歪歪扭扭的直往下滴水。

    “来了来了!”

    “毛毛躁躁的,先洗手。”中年女人板起一张脸。

    女人木簪绾发,眼角皱纹已显,面色却仍旧红润。

    身量匀称,婀娜曼妙,朴素的衣着也难掩其雍容清丽。只是眉宇间似有愁怨萦绕,久久不能散去。

    这位十多年前突然来到这片森林的女人自称漓萍,当时抱着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女婴。

    时光斗转,女人成了这片森林的护林员,那个不会走路的婴儿也长成小姑娘了。

    “刚晒完衣服,手干净着呢。”沐缘鼓起小嘴,本就带着点婴儿肥的小圆脸更加圆润了。小手在盆架上的毛巾上抹了两下,在小桌前坐了下来。

    堪堪过膝的小矮桌,两碟看不见多少油水的素菜,这便是一天的晚饭了。不过饭倒是够吃了,旁边的瓦罐里还剩下不少。

    沐缘端起自己的大海碗,筷子一搅,翻出下面满满一层的小肉丸子,一口闷了下去,合上眼睛美滋滋地嚼着。

    漓萍叹了一口气,感觉跟前这小吃货有些令人头大,同时也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某个决定。

    “萍姨,你也吃。”沐缘夹起一个小肉丸放进漓萍的碗里。

    漓萍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许,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饭。

    沐缘抬眼偷瞄了一眼漓萍,小声问道:“萍姨,就两天了,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漓萍淡淡地回了一句“吃饭”,继续安安静静地吃饭。

    沐缘很想再问问为什么,可是想起前几次无果的问话,再看到漓萍淡漠的脸色,也就熄了继续追问的心思。

    五天前,漓萍给学院寄去了最后一封信,明确拒绝了成为一名教书先生的邀请,反而是送去了沐缘的入学申请。

    根据两天前的回信,后天就是沐缘赶去学院的日子了。学院在信中再次递出了邀请,希望漓萍好好考虑一下,不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效果就是了。

    没一会儿漓萍就放下了碗筷,沐缘哼哼两声把还剩下大半的两碟菜全倒进自己碗里,又去把瓦罐里的饭刮了个干净。

    “睡前别吃太撑了。”漓萍柳眉微挑,说着便起身离开了。

    沐缘一边点头一边吧唧吧唧。等到沐缘吃完再收拾好碗筷,漓萍的房间已经关上了门。

    沐缘刷完了牙洗完了脸,换上一身浅色睡裙,晃晃悠悠地又站到了萍姨的房门跟前。想再上前一步敲敲门,却始终迈不动步子。

    房门的另一半,隐约传来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沐缘的右脚狠狠地踩了踩地面。

    “罢了罢了,今晚还是自己睡吧。”沐缘撇撇嘴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月色之下,小小院子里的草儿也安安静静的。

    正对着院门的堂屋,连通东西两间卧房。西边的卧房睡着漓萍,小窗就对着那片藤木林,可以闻到森林飘过来的草木香。

    沐缘睡在东侧,窗外是月下的菜园,一颗一颗的小白菘在月下安睡。菜园的另一边还有流水之声若隐若现。

    今晚,小院里的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失眠了。

    沐缘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萍姨一起睡过了。

    三年前,漓萍把西边的小仓库整理出来改成了卧房,哄着沐缘一个人睡在东厢。

    在那之后,萍姨平时的话越来越少,对沐缘的要求也越发严格。马上就要一个人去城里的学院进修,自己有好多话想和萍姨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怀念那个把自己抱在怀里讲故事的萍姨啊!”

    睡不着的沐缘又翻了个身。

    漓萍也没睡,听着窗外的风声,听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捡来的小不点已经长这么大了,还能吃能睡健健康康的,哪里还有刚抱起来时那瘦骨如柴的样子。

    自己能教的也差不多都教了,小缘也确实不适合继续留在身边了。

    而且这小吃货越来越能吃了,自己一个躲起来的避世之人也不好意思跟外界索要太多。

    “也许当初就应该把小缘直接丢去启蒙园的。”漓萍抬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不过就算真的能够重来,漓萍的选择依然不会改变。不过是年纪大了心态也跟着老了,多愁善感起来了。

    第二天,两人都早早醒来。

    吃过饭,沐缘就在小院里日常训练起来。打了一套养气诀,又被漓萍打发去看书自学。

    漓萍也开始为沐缘收拾起行李。

    中午吃饭的时候,沐缘又嚷嚷着要不要一起走,漓萍理都没理她。

    沐缘想不明白,明明学院要的是老师,漓萍却是送去一位学生。这护林员的小院子似乎也没什么好的呀。

    待到日落之后,皎月升起,这一夜的沐缘终于还是挤上了漓萍的床。为此沐缘晚饭都没好好吃饱。

    躺在床上的沐缘最终还是熄了开口的心思。

    萍姨不愿意去就不去,要尊重萍姨的想法。学院又不是没有休沐,自己又不是不回来了。

    另外,萍姨的怀抱太暖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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