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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浮生长恨飘蓬

    “什么条件?”燕飞放下手折,心里、眼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杀了劳七伤,他现在就在十里外的离亭中。”

    “君掌柜再拿两壶好酒,要最烈,能勾魂的那种!”

    凌清秋眼中的光芒开始扩张,比看着叶摇霜时,还要明亮。

    “我去去就来,你把明篱主陪好了。”

    “我最讨厌谈条件,下不为例。”

    燕飞撂下两句话,提起酒,翻窗而出。

    叶摇霜揉了揉眼睛,刚才以乎有剑光一闪而逝。

    燕飞人走了,剑却没带走,裁云剑此时就静静地摆在桌上。

    叶摇霜并没有产生错觉,刚才裁云剑出过鞘,在明亦非的脖子左侧,开了一朵六瓣花形,渗着血的雪花。

    “心与意合,意与气合,燕少侠怕是已触碰到了宗师壁垒。”明亦非拿出一块帕子,在脖子上轻按后,洁白的帕子上,盛开一朵血红的雪花。

    “但连剑都不拿,未免托大了。”

    “宫守墨在飞哥面前不敢拔剑,劳七伤也是未战而退。而凡是出手的人,不戒和尚、白奇正、大勇和尚、公孙用,都已经魂飞冥冥。”

    “明姨是觉得飞哥刚才这一剑,是手抖刺歪了吗?”

    燕飞临走前的一剑,既是警告,也是立威。观月神朝如临大敌的四方来客,根本就没放在燕飞眼里,不用剑也能摘其头颅。

    明亦非不在意被燕飞所伤,一只猴子跟老虎谈条件,纵然取巧谈成了,付出点代价,实是最正常不过。

    但凌清秋这声突如其来的明姨,让她差点喷出酒,现在的少年郎,脸皮也忒厚了点。

    残灯孤枕梦,轻浪五更风。

    “劳岛主携美在一个山间亭子中,吹冷风,岂不是辜负了良辰春宵。”

    “你没有带剑。”劳七伤叹了口气,“我只想见识一下你那极于情的剑,可惜了。”

    “我没带剑,但带来了最烈的酒,你有最动人的故事吗?”

    “我可没有给临死的人,讲故事的习惯。”

    燕飞孤身一人前来,都是宗师级高手,而劳七伤身旁还有两个一流高手的婢女。

    更何况,燕飞还没有带剑,一个剑客,竟然弃剑离身,岂非自废了半成武功。

    “如果这是劳岛主的临终遗言呢?”燕飞扔过一壶酒,“容你一述衷肠。”

    “大胆!”两个婢女杏目怒瞪。

    “最好不要让她们两个动手,我不想杀女人。”

    劳七伤起了好奇心,此时的燕飞,和白天时见到的燕飞,大不相同。

    凌驾于苍生之上的霸道,没有裁云剑在手的燕飞,如同吹散了云层的苍穹。

    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苍天之上,高不可攀!

    “好酒!”劳七伤眼底的漠然开始松动。

    雪在烧!血在烧,最清澈的酒,燃最纯粹的血!

    “欲成宗师,先明己身。”

    “那一年,我离开长离,踏入中原。那时还是兵荒马乱的年代,祸从天降,朝夕不保是常态。”

    “她原是一座小城里的大家闺秀。”

    “被一帮劫匪烧了个家破人亡,幸好被一个小门派的掌门所救。”

    “从此,她来到了一个不该来的世界。”

    “红颜祸水,道貌岸然者会撕下伪装,用冠冕堂皇掩饰卑劣行径。”

    劳七伤罐下一口酒,昔日的怒火,死灰复燃。

    “往往相逢时,就已注定了结局。我初遇她时,她险遭他们的凌辱。我以为杀光了这个门派的所有人。”

    燕飞听到的是他们,而不是他,还有一个以为。

    “后来江湖上传言,她是个妖女,勾结东岛妖人,欺师灭祖,屠戮师门。”

    “江湖上多的是仗义屠狗辈,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终于有一天,她说我不该杀她师门中人,那天他们只是喝醉了。”

    “再说,她也没有受到伤害。”

    当烈酒入喉过多后,喉间已然麻木,随之视线会开始迷惘。

    “她颠倒了因果,她天真的以为,世间的善是应该得到怜悯的。”

    “直到那一天她决然离去。她欲承担所有的罪孽,用生命终结所有的荒谬。”

    “她没有留给我一个选择。”

    劳七伤的酒已经见底,酒有不被喝的选择吗?它只能选择喝了后,能不能让你醉。

    一旦爱上了,就不是为什么会爱上的选择,而是爱的道路上,不管是正途还是歧路,都会越走越远,直到生命的尽头。

    “你又何曾给她一个选择。”

    “想当然,我为你好,从来都是最大的原罪,最恶的善意。”

    劳七伤胃然长叹,“所以,至此之后,我让每个女子都可以选择。”

    “爷对每位姑娘都好着呢,教她们琴棋书画,教她们防身之术,甚至为她们寻找如意郎君呢。”

    “那么这些姑娘,今安在?”

    “都死了!”

    “都死了?一个不留?”

    “是的,一个不留。因为她们都不听话,不听话就要死。只要听话,不要擅自作主,她就不会死。”

    “在对的时候,碰到一个不对的人,也会是一场孽缘。”燕飞道。

    “有时候,对错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这个世间有对错的标准,你做对了,也许也是错的。”

    “没的选,如果她不踏入江湖,如果我不是他人眼中的外族,也许再有另一场的相遇,会有个圆满的结局。”

    “人生没有如果,所以你就是长离伤心客,你把自己身上的伤,还之百倍于世人。”燕飞的话,像似每次的总结。

    “难道世人报之我痛,我还要还之以歌吗?”

    燕飞摇头,“自然不需要,红尘自渡,蝼蚁自有其取死之道。”

    “我还以为你是个侠义之辈,杀我是为了行侠仗义。”

    “杀你不为道义,你我无冤无仇。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怎么就能自认为天呢。”

    “是的,谁有资格自认为天,那只不过是裹挟了民意的人血馒头,逼人吃下,为人吃人找到了个正当理由。”

    “你对这个世道看的很透彻。”

    “欲成宗师,先明己身。我们就像一条河流,可以独自翻山越岭,或干涸于半途,或也终有一天能汇入大海。”

    “也可以在任何时候,随时放弃自己,汇入大河大江中,就有大把的机会安然入海。”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既然有大江大河,为何要走独木桥?”

    “因为独木桥上,才能看到自己喜欢的风景。”

    “你走上了独木桥,而她愿汇入大江大河。无关对错,亦非善恶,只是不是同路人,你们的结局是注定的。”

    劳七伤抛起酒壶,落地后摔了个粉碎。有些东西,给予了自由,却无法承受。

    “你杀我,我杀你,这是生命的轮回。我杀你不为道义,只为了一个交易,你的命就不能由自己做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这里自由反而是最奢侈的。”

    “也许当有了天后,就会有相对的自由。”

    “没有人愿意要相对的自由,大家宁可去搏取那一线的绝对自由。”

    “这就是大家不允许江湖中,再出现一个武林圣地的原因?”

    “这个原因还不够吗?谁都不愿被一片天禁锢,纵然这片天能遮风挡雨。”

    “对于江湖好汉来说,不需要遮风挡雨,一入江湖,就选择了风雨兼程。”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一定会放过这两个姑娘。”

    酒入愁肠,劳七伤的情绪,随着再度浮现的回忆,愈发浓烈。

    他的精神感应也愈发清晰,第一次相遇时,就隐隐觉得,在燕飞身上,有着比他的剑,更为恐怖的存在。

    如今再遇,燕飞手中无剑,但那股生死危机感,更加浓厚,铺天盖地而来,有窒息的感觉。

    一段早已封尘的记忆重现,劳七伤听到了燕飞的问话。

    “你听过青天白日吗?”

    劳七伤摇头,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地名。

    “青和白是两种颜色,天和日则是指两种功法,这四个字代表着一个地方的禁忌传承。”

    心里的答案越来越清晰,劳七伤突然解脱似了地笑了起来,“白,就是你身上这身衣服的颜色吧?”

    “这种白色,叫东方既白,其实更偏于蓝。只是这种颜色是太阳跃出地平线时的高空天色,是白昼取代黑色的颜色,是希望之色。”

    “希望之色!”劳七伤越笑越大声,“这是绝望之色,宁可在黑夜中彷徨,也不要看到黎明的太阳。”

    “为什么?”

    “因为在大日下,一切的罪,一切的恶都将无所遁行。君不闻,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燕飞叹了一口气,也把酒壶扔碎在地上,一只手闪烁着天青色的颜色。

    “这是另一种青色,这双手叫翻天手。”

    “没有人能翻的了这片天,你们自己却想翻天,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也许大家都错了,桃源又算得了什么呢,曾经的天,始终都没有塌,只是暂时被云遮住了。”

    燕飞身上响起了波涛汹涌般的声音,那是真气在血脉中奔腾,无可匹敌的内力,彰显着至高无上的霸道。

    劳七伤听惯了大海奔腾澎湃,但发现,纵然是海啸,也逊于燕飞身上的气势,那是银河落九天的气势,冲决一切。

    “大日倾瀑功,今天终于达到了银河落九天的境界,你会是第一个死于此功之下的人。”

    劳七伤突然出手了,但不是攻向燕飞,而是一拳一个,震断了两个婢女的心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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