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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药到

    话罢,此人将书案上那一沓沓纸向季楚抛散过去,地室的灯光昏黄,漫天的信纸迷乱了人眼,那人眼角带上了一丝笑意……

    可下一刻,飘落的纸张后便有一道冷光穿纸而过,直袭黑衣人的面庞,他一惊,险险侧脸避过,刀尖擦过鬓角,一大缕黑发飘落在地。

    黑衣人翻身拉开距离,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丝毫不在意这些纸上写了什么,他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鬓角。

    “父亲在世时便常与我讲,交手时眼里只能有敌人,你轻敌了……”季楚手中握着一柄匕首,这是刚刚从这地室通道壁上的挂饰顺来的。

    “可他不终究还是死于淫乱之人的剑下?”很明显这个黑衣人只是道听途说。

    不待季楚怒而出手,一阵烟雾便在两人之间炸开,季楚不得已遮住了眼睛,再睁眼时那人已没了踪影。

    他竟然没有伤她?季楚在淡淡的烟雾中张望着,这人的轻功出神入化,这么小的空间,他从她身边出去,她竟然没有一丝感觉。

    季楚收起架势,在四周仔细查看后,确定那人的确离开了才蹲下身去,捡起一张纸走到烛光前。

    “若很多事情如前世一样,这次入京述职回程中同样会被季伯父留下,他的女儿会被许给我,前世她跑了,我没有追,这一世纵使我并不喜爱她,可总不能看她再步地狱。”

    纸张微微发抖,季楚不禁凑近烛火,好像是想要再看清一些,这些都是什么?什么前世今生的,还有这个季伯父……难道就是她爹爹?

    季楚又蹲了下去,拼命地拢着地上的那些纸,一张张地看着,垂下来的乌发后,那双眼越来越惊恐。

    “今日将季楚迎入了府中,我心知她倾慕曾邺成,我对她不抱期望,只要她安安分分,两人也就能相敬如宾。”

    “季楚今日和我说她想要离开,既然这样,我也不想挽留,借此让她引出曾邺成背后的人更好,一个夫人罢了,大不了日后再找一个,可我不希望她走,这个女子会不会还会变为大蒙妖后?”

    这都是阿淮写的?

    抬眼望去,这里遍地都散落着这些东西,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

    “阿姐!”阿铎急切的声音响起。

    季楚急忙把手里的几张纸放到了桌上,转身时季铎已经来到眼前了,身后是熊安和一大堆府中侍卫。

    季楚装作无事地说道:“你们先下去,前去吴小娘和郡主的院门埋伏查看,对了,熊安,你怎么来了,快回去看着欢儿!”

    “是!”熊安领着人下去了。

    季铎一脸担心地围了上来,“阿姐你怎么没穿鞋?”

    季楚看到他才缓过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姐放心,书房那还有人守着呢,欢儿那我让阿犀去了。我刚刚在树上看到你凌屋追去,害怕你别中了埋伏,就追了过来,刚刚在花园拐角我遇到他了,不过他轻功太好了,一个迷雾就不见了。”

    “嗯,是,他的轻功确实不错……”季楚有些心不在焉,推着季铎往外走,“走,陪着我先去吴小娘那。”

    “这地上都是什么啊?”

    “没什么……一些诗词罢了。”

    季铎忽然停下,弯下腰把自己的鞋脱了,“阿姐,你穿我的鞋出去吧!”

    季楚心下感动,可也怕季铎冻着,便说:“你的鞋那么臭,我才不穿呢……”

    “哎呀,现在天凉了,来我给你穿。”说着季铎蹲了下来,让季楚抬起了脚。

    刚刚季铎身后一直有披发挡着,他这一蹲下,季楚便看到了他肩头的血迹,急忙弯腰查看,“阿铎,你受伤了?”

    阿铎还一心为季楚穿着鞋,笑着说:“嘿嘿,你别骂我,刚刚我遇到那个黑衣人的时候我没躲过他的暗器。”

    以前季铎和季楚一起在府中学武时,总有比试,可有时候季铎出去玩还是会被欺负,每每被季楚知道后,总是会挨骂,然后被阿姐踢着找到那些打他的小子,打回来。

    所以现在他也总是害怕自己吃亏后阿姐会嫌自己不争气。

    可等了很久都没听到阿姐骂他,待鞋子穿好后,才听到阿姐说话,“你先回房休息,我去过吴小娘那,就去找你。”

    “嗯,好,不过要是吴小娘就是和那黑衣人一伙的怎么办?岂不是太危险?”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出了假山。

    季楚并不知道这个密道怎么关上,而且今日一闹,怕是这里也不是秘密了,

    “无碍,那人应该只是轻功不错,刚刚和他过了那么多招,他和我的拳脚也差不多。”

    来到吴丞丞的院子时,季楚已经披上了玉愿拿来的披风,“夫人,夏嬷嬷从庄上回来了,听说府里有刺客,担心的要命,现在陪着欢儿小姐呢。”

    “她年纪大了,那些赶车的怎么赶的那么急,大晚上的到家……”季楚拢了拢披风,转头说道:“熊安你带两个人陪我进院,在屋子外面候着,玉愿你陪我进去。”

    屋内并未点灯,季楚轻轻扣了扣门,“妹妹……”

    过了一会,隐隐能听到悉悉索索的起床声,门被打开了,吴丞丞和季楚一样,一身白色中衣外披了一个披风,她同样散着头发,“姐姐?怎么了?啊!”

    吴丞丞看到了季楚身后的熊安,急忙躲到了门后。

    季楚笑了笑,“没什么,只是今晚又闹刺客,看到他往这逃来,我担心你,害怕刺客会趁你熟睡时藏进来,你放心,熊安他们不进来。”

    说着季楚走进了屋子,吴丞丞去点了蜡,季楚看着那白烛,烛身淌下的烛泪还没有完全凝固,很显然她刚才还在燃着灯,直到她们来之前才熄灭的。

    “其实我才睡下,刚刚在绣手帕呢……”不知道吴丞丞是是看到了季楚的眼神,还是无意,这句话刚好解释了季楚心里的疑问,说着,她拿出了绣萝,里面确实有一面未绣完的手帕。

    看着吴丞丞的身影,季楚心中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她走向吴丞丞,抬手想要挑起她右边的鬓发,看一看是不是有整齐的断发。

    谁知吴丞丞却自己撩起了鬓发,将其挂在了耳后,季楚看着她的鬓角,除了一些柔软的胎毛碎发,似乎并没有什么断发。

    果然,自己是在瞎想。

    “姐姐快些搜查看看吧,万一真有贼人,丞丞这一夜怕是都难眠了。”吴丞丞不安地看着四周,仿佛一个被惊的小兔子。

    “好。”季楚借着搜查也翻了她屋内仅存的几件家具,似乎都是一些女儿家的东西,没什么异样,她又四处敲了敲墙壁与地砖,也都很实在。

    “妹妹,你看你一个人多冷清啊,生个病也没人照顾,不如我给你拨几个丫头吧,你这屋子冷清的让我心疼。”季楚拍了拍吴丞丞的手。

    “啊,不用了,我习惯了的,而且侯爷也同意了……”

    “没事,不用害怕麻烦,就这样说定了,你赶紧睡吧,我还要去郡主那看一看。”

    说完,不等吴丞丞拒绝,季楚便转身离开。

    走出院子后,她便对玉愿说:“回头让胜伯安排几个机灵的进来。”

    “是。”

    接着季楚又去了郡主那,果不其然,被郡主骂了一通,可还是又搜了一遍,期间郡主打了个喷嚏,季楚抓住机会数落了一番郡主的贴身丫鬟,说要给郡主找个郎中每日请脉。

    “夫人,那个郎中要找真的郎中吗?”

    “当然,不过,看病是假,监视是真,不过郎中能做的也有限,现在尽量悄悄地一次换掉一个丫头,渐渐地换上我们侯府的人。”

    “是。”

    一番折腾下来,大家都累了,大多都回去睡了,由于夏嬷嬷办的事比较重要,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便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季楚去了季铎的院子,到他屋里时,秦犀已经在他床上睡着了,季铎则是撑着胳膊坐在桌上打盹。

    季楚轻轻拍了拍他,“阿铎?怎么不到床上去睡?”

    “啊?嘿嘿……”不知为什么,阿铎的脸红了一大片,回头看了看秦犀,说道:“等阿姐啊……”

    “阿铎啊,是阿姐不好,自从阿爹阿娘的事后,阿姐只顾着自己难受了,也没和你谈谈……”

    季铎低下了头,“没有,自从爹娘走了后,阿姐要处理的事就一下子多了起来,阿铎也要懂事,不能给阿姐添麻烦。”烛光下,阿铎的侧脸看着比平时成熟了许多。

    季楚看了看他肩头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咱们家啊,比较特殊,估计你下次再回青城,大家便不会那么接受你了,说不定他们还会认为你是回去分家产的,唉……现在想想我当时带你来会不会太冲动了。”

    “没有!是阿铎要来的,我不想要争什么家产,也不想在故土立足,爹娘没了,阿姐在哪,哪就是家,我会很努力的,我会在贺川靠自己挣一份功业,不会给阿姐添麻烦的!”

    “小傻子,阿姐是怕麻烦吗?阿姐是在想对于一个男儿来说,会不会和氏族兄弟在一起更好……”

    季铎摇了摇头,“阿姐你就别多想了,我在这就挺好的,我想好了,等我十八了就去投军,有幸崭露头角的话,便能跟着姐夫了!”

    “对了,阿姐,姐夫对你到底怎么样啊?总觉得姐夫对你很周到,可又觉得你们之间好像很客气,嗯……我也不懂,就是以前见阿娘总是和阿爹拌嘴,无话不说,我总觉得姐夫看上去俊雅有礼,可又好像对谁都这样,难道他就没对你发过脾气吗?或者袒露过什么不好的情绪?总感觉那样他才把你当作自己人。”

    说到这,季楚又想起了今日看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禁向季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其实他不能对我敞开心扉,也不能完全怪他,谁让我之前一直惦记着那个姓曾的呢,有时候呢,我觉得他心里是喜欢我的,可有时候又觉得他对我好仅仅是因为我是他的夫人,而不是因为我是季楚……”

    就这样,这两姐弟从感情谈到小时候,又谈到了以前父母间的小事,一会哭一会笑的,清晨丫头们进来换花的时候,就见犀少爷四仰八叉地横在床上,而夫人和铎公子却都是趴在桌上睡的。

    一醒来,回到栖梧院就见郡主已经在等着了,季楚还没穿外衣,夜里就裹着季铎的薄被聊天的,这出来了,要不是玉夙给她送了个狐裘披着,否则这都十一月了,早晨着实太凉。

    “郡主,不知有何事劳烦郡主一大早便来我这?”季楚坐下急忙喝了一口茶暖暖,头发只是简单地绑在身后,还未来得及梳发髻。

    “说来本郡主也惭愧,给侯爷采买的那批药出事了!”

    季楚的手一顿,神色微微有些吃惊,“有王爷的人护卫,也会出事?”

    这时一旁的胜伯说道:“王爷派来护送的人就只剩两个了,这两人都说是三皇子的人劫的车。”

    季楚转头看向高簌,只见她一脸烦躁,也许这其中并没有什么蹊跷……

    “郡主不必太过自责,一切都有办法的。”

    郡主离开后,夏嬷嬷就来了,原来季楚总觉得多一重保险好一些,在拜托郡主采买前,就让夏嬷嬷亲自去金陵了,毕竟夏嬷嬷是个后院的妈妈,平时少了她,大家也不在意,虽说采买来的药材不能完全满足城外城内的患者,但也不少。

    “夏嬷嬷,辛苦你了!”

    夏嬷嬷笑了笑,“没啥的,我正好路过青城,还能看看孙子!对了……”

    季楚看向她,等着她的后半句。

    “夫人可圆过房了?”夏嬷嬷压低了声音……

    “……”

    季楚急忙岔开了话题,“胜伯,今日府中可有出现疫病症状的下人?”自从她回来,府里每天都要检查一遍,目前已经有十余人有了症状,但还不确定就是疫病,就单独为他们辟了个小院。

    “有,洗衣的有两个丫鬟有些头晕,但还没起红斑,按您说的,让她们单独住一个屋了。”

    “嗯,好,劳烦您今日准备一下,并派人传信给侯爷,明日我便带着药材前往,对了,顺便问问郡主和吴小娘愿不愿意去。”

    “这,郡主怕是不愿意的吧,吴小娘也天生怯懦,恐怕也不敢见那些场面。”

    “那不一定,郡主指不定就想多和侯爷在一起呢……”总不能把这两个有嫌疑的人单独放在府里吧,那岂不是农夫把黄鼠狼留在鸡圈。

    第二日,浩浩荡荡的药材车队便从侯府出发时,郡主果然裹着厚厚的面巾出现了,她们来到了靠近城门的疫所,这里停驻着军营里派来帮忙的军人和朝廷派来的医官,更多的是大批被集中到一起的患者。

    “侯爷!”季楚老远就看到了秦起,虽说出门前,她心里想着这次一定要拿出个将军夫人的风度,可是一看到他,她便忍不住挥起了手来,即使离得还很远,即使昨天还在为密室里那一行行字感到可怕。

    秦起听到声音,转身看去,看清来人后,仅露出的双眼都充满了笑意。

    “不是说不让你来吗?”

    季楚看到秦起时,感觉他憔悴了好多,在外面肯定吃穿都很随便,眼睛里都是血丝,脸上也脏脏的,她笑着说:“可我不来这么药材怎么办呀?”

    秦起抬眼望向她的身后,直接越过了高簌,看着那一车车的药材,“阿楚真是能干,那位是?”

    “啊,这是方初初,是方家药铺的小姐,我想着派药汤时可以让她在一旁把关,毕竟那些医官那么忙。”

    “嗯,那就要劳烦方小姐了。”秦起想到了上次王耳绑了她们的事,幸好当时方初初的眼睛被蒙上了。

    “侯爷客气了……”她看向季楚一笑,其实是家里不让她上柜坐诊,她便想接着这次机会多接触些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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