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狂欢城（三）幸存者偏差
三天前的那个夜晚，“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工作电脑，被银行的人从集装箱房里拖了出来。
那帮穿整洁西装的精英告诉“他”，再有一个月，“他”的贷款就会超标，届时“他”将丧失公民权。
“你会被赶到外城，每天必须得付出十五个小时的无偿劳动才能活命。不然你就会被杀死，加工成肥料或者肉制品……”
一个不知居心的小领导出言恐吓，随后压低了声：“我给你指条赚钱的路子吧，就看你有没有胆了……”
“他”被带到了核心城，人生第一次见到满饱和度的霓虹灯光和高楼大厦，并很快失去光线和视野。
线人将“他”推进一个灯光冰冷的小房间里，递给“他”一个下载好电子合同的平板，戏谑的声音含讽带刺：“让那位在你身上动几下刀子，就给你五百万，这么便宜的买卖错过了就没有了。”
……
司契微垂眉眼，道：“我和你情况差不多，是个无业游民。因为欠了债被银行找上了，是银行副行长帮我搭的线。”
说话间他已经把地上的尸体剥干净了。
很幸运，他下手很稳，尸体的衣服并没有溅上太多的血，稍微处理一下看不出来。
“副本介绍里有提到电视节目，你说你是节目主持人，对这方面有了解吗？”司契换了一把更锋利的刀，在尸体身上划下一道道伤痕，血液流了出来，他用桌上的锅碗瓢盆接住。
不得不说陈庆恒这家伙虽然品味糟糕，但准备的工具倒还不错，至少司契用着挺顺手的。
李晓燕已经放弃理解司契的行为了。
诡异游戏里多的是精神病和杀人狂，保持尊重，适当远离，习惯就好。
她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个巨大的蛇皮袋，这会儿一边往蛇皮袋里装各种东西，一边回答司契的问题：
“我主持的节目是杀戮游戏，就是把一群罪犯或者自告奋勇的穷人扔进去厮杀，直到剩下最后一个人为止。最后的获胜者可以获得大量奖金，运气好的话还能跻身上流阶层。”
她像个话唠一样给司契讲起节目的内幕，如同亲身经历。
诡异游戏给的记忆十分逼真，司契虽然没有任何关于自己扮演的角色的记忆，却记得这个世界的运行模式，包括一些内城的七零八碎，就好像真的在这儿生活过二十余年一样。
李晓燕的记忆应该还要再全一些。
她装满了一个蛇皮袋，封口后又拖了一个空的蛇皮袋出来：“我记得我的那个节目最火的时候，直接把一个反抗军头目捧成了顶流，送到了核心城……”
“听起来很有趣。”司契打断道，他将陈庆恒放空了血的尸身拖到椅子上，用麻绳绑好，“以及，我建议你先停一停手头的事，我们商量一下对策。”
李晓燕：“哈？”
她丢下蛇皮袋，不解地看向司契。
司契问道：“你还记得主线任务是什么吗？”
“在七天内不被维序局逮捕。”
“我们的任务一样，看来确实得互帮互助了。”司契冲李晓燕友善地笑了笑，笑得虚伪至极。
他没等李晓燕回应，便自顾自说了下去：“这个任务的核心是杀人后潜逃，并且只需要逃亡七天就行了。常规的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尽可能消除所有痕迹，无限推迟维序局立案、发布通缉令的时间；另一种就是在抓捕中尽力逃亡，无限推迟被抓时间。”
李晓燕闻言，思索道：“我系统研究过生存类副本，常规通关方案应该是第二种。把维序局看成怪物，规则是被抓到就会死，这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存活七天’的任务模板了。”
她说着指了指身侧的蛇皮袋：“比较简单粗暴的通关路线就是把这栋别墅搜刮一番，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找黑市卖了，换点枪支弹药，买辆车，打打怪，跑跑路。”
她说得很轻松，完全没有一丝紧张感。
司契看向她的目光古怪起来。
“这是一个高科技世界，有仿生人、人脑芯片之类的技术，民间能找到的武器可以对抗官方势力多久？”
司契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刀放回茶几，他对自己的理智程度一向没什么信心。
在现实里，他就经常抑制不住对生存资料的需求，惹上一些麻烦事儿。
“最乐观的情况是，五天后我们会完全陷入被动局面，生死存亡全赌其他四个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晓燕一撩头发，眉毛上扬，“这种时长超过三天的长期副本都是分阶段的，每个阶段都会有新的任务和强力道具，我们第一个阶段只要大量收集物资和信息，做好应对变化的准备就行了。”
似乎很有道理，也完全像是有副本经验的老人会做出的判断。
毕竟，遵循一套已经被很多玩家验证过的正确阶梯路线作答，比独辟蹊径的奇思妙想要稳妥得多。
但司契很讨厌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而且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他经历的游戏似乎和游戏论坛里那些老玩家研究的不太一样……
在李晓燕喋喋不休“搬空别墅，购买枪支”的大计时，司契再度拿起了刀，笑容收敛了几分。
要怎么才能套到李晓燕脑中的记忆呢？总感觉她这个身份会有大作用呢。
嫌烦，还不能立刻杀掉……麻烦啊。
“所以，司契，你觉得呢？”李晓燕说完一通长篇大论后，征询道。
“如果这个副本只有一个阶段怎么办？”司契微笑着问。
李晓燕不由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这都十六年了，从来没出过意外……”
“你听说过‘幸存者偏差’吗？”司契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我出于某种个人爱好建立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并且邀请一群社会关系淡泊的人来参加。我给其中大部分人丰厚的奖励，并且扣留小部分人……”
他咧开一口白牙，用一种慵懒的语调道：“至于我要干什么，也许是虐杀，也许是当作储备粮，谁知道呢？”
他的笑容明明粲然明朗，此刻却给人一种森寒的感觉。
李晓燕后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恶寒。
“那些带着奖励回家的幸存者被人留意到，那些目击者的数量不会多，但必然有人挤破了头想要进入这个游乐场。但我脾气古怪，设立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标准，什么理智啊，武力啊之类的，鬼知道是怎么判定的。”
这已经很明显是在隐射诡异游戏了。李晓燕的神情严肃起来，不复之前的轻率。
“只有少部分人有资格进入我的游乐场，于是，人们将资格看得珍贵，并下意识认为我对他们毫无图谋。可事实上，我的标准始终如一，不过是社会关系淡泊罢了。一百个甚至一千个人里，我才悄悄留下一个人，每年因为各种原因出意外失踪的人很多，谁又会意识到不对呢？”
确实，游戏论坛里逐渐盛行一种思潮，即“诡异游戏无意识论”。玩家们放弃探究诡异游戏抓取玩家的目的，倾向于将它当做一种客观的、无自主意识的存在，就像地震洪水。
更有甚者，认为诡异游戏给玩家提供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是上帝赐予子民的救赎……
可诡异游戏真的没有图谋吗？它筛选玩家的标准真的是随机的吗？
司契依旧没有住口的意思，他继续说道：“有一天，刚好有一个我特别感兴趣的人，阴差阳错进了我的游乐场。他混杂在一千人当中，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放走九百九十九个人，单独留下他……”
“我差点被你吓住了。”李晓燕出言打断司契，目光凛冽，“你举的这个例子和诡异游戏根本不一样，我们不是自愿进入游戏的，也从来不认为游戏无害，我们所有人都知道，通关失败就会死。”
某个自愿进入游戏的玩家面色不改，甚至还抬了抬手示意对方安静：“但几乎所有人，都假定了诡异游戏是公正、不会有偏向性的。但如果事实并非如此呢？它也许对九百九十九个玩家公正，却唯独向某个玩家施展了最大的恶意，你如何假定你不是那个玩家？”
李晓燕呼吸一滞，她的双目显出几分茫然，显然正在思考司契提出的问题。
“你说，那个被我盯上的倒霉鬼，要怎么从我的游乐场里逃出去呢？”司契就着沸腾的汤锅洗净了刀锋上的血，看着一锅淡粉色的血水，他的笑容多了几分森然的意味，“哪怕他向其他人求助，那九百九十九个人也不会相信他啊……”
这会儿，李晓燕真的被司契的逻辑绕进去了，她喃喃地问：“要怎么办呢？”
“打破规则，掀翻棋盘。”司契冷冷道，“等待时机，杀死组局者。”
那帮穿整洁西装的精英告诉“他”，再有一个月，“他”的贷款就会超标，届时“他”将丧失公民权。
“你会被赶到外城，每天必须得付出十五个小时的无偿劳动才能活命。不然你就会被杀死，加工成肥料或者肉制品……”
一个不知居心的小领导出言恐吓，随后压低了声：“我给你指条赚钱的路子吧，就看你有没有胆了……”
“他”被带到了核心城，人生第一次见到满饱和度的霓虹灯光和高楼大厦，并很快失去光线和视野。
线人将“他”推进一个灯光冰冷的小房间里，递给“他”一个下载好电子合同的平板，戏谑的声音含讽带刺：“让那位在你身上动几下刀子，就给你五百万，这么便宜的买卖错过了就没有了。”
……
司契微垂眉眼，道：“我和你情况差不多，是个无业游民。因为欠了债被银行找上了，是银行副行长帮我搭的线。”
说话间他已经把地上的尸体剥干净了。
很幸运，他下手很稳，尸体的衣服并没有溅上太多的血，稍微处理一下看不出来。
“副本介绍里有提到电视节目，你说你是节目主持人，对这方面有了解吗？”司契换了一把更锋利的刀，在尸体身上划下一道道伤痕，血液流了出来，他用桌上的锅碗瓢盆接住。
不得不说陈庆恒这家伙虽然品味糟糕，但准备的工具倒还不错，至少司契用着挺顺手的。
李晓燕已经放弃理解司契的行为了。
诡异游戏里多的是精神病和杀人狂，保持尊重，适当远离，习惯就好。
她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个巨大的蛇皮袋，这会儿一边往蛇皮袋里装各种东西，一边回答司契的问题：
“我主持的节目是杀戮游戏，就是把一群罪犯或者自告奋勇的穷人扔进去厮杀，直到剩下最后一个人为止。最后的获胜者可以获得大量奖金，运气好的话还能跻身上流阶层。”
她像个话唠一样给司契讲起节目的内幕，如同亲身经历。
诡异游戏给的记忆十分逼真，司契虽然没有任何关于自己扮演的角色的记忆，却记得这个世界的运行模式，包括一些内城的七零八碎，就好像真的在这儿生活过二十余年一样。
李晓燕的记忆应该还要再全一些。
她装满了一个蛇皮袋，封口后又拖了一个空的蛇皮袋出来：“我记得我的那个节目最火的时候，直接把一个反抗军头目捧成了顶流，送到了核心城……”
“听起来很有趣。”司契打断道，他将陈庆恒放空了血的尸身拖到椅子上，用麻绳绑好，“以及，我建议你先停一停手头的事，我们商量一下对策。”
李晓燕：“哈？”
她丢下蛇皮袋，不解地看向司契。
司契问道：“你还记得主线任务是什么吗？”
“在七天内不被维序局逮捕。”
“我们的任务一样，看来确实得互帮互助了。”司契冲李晓燕友善地笑了笑，笑得虚伪至极。
他没等李晓燕回应，便自顾自说了下去：“这个任务的核心是杀人后潜逃，并且只需要逃亡七天就行了。常规的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尽可能消除所有痕迹，无限推迟维序局立案、发布通缉令的时间；另一种就是在抓捕中尽力逃亡，无限推迟被抓时间。”
李晓燕闻言，思索道：“我系统研究过生存类副本，常规通关方案应该是第二种。把维序局看成怪物，规则是被抓到就会死，这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存活七天’的任务模板了。”
她说着指了指身侧的蛇皮袋：“比较简单粗暴的通关路线就是把这栋别墅搜刮一番，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找黑市卖了，换点枪支弹药，买辆车，打打怪，跑跑路。”
她说得很轻松，完全没有一丝紧张感。
司契看向她的目光古怪起来。
“这是一个高科技世界，有仿生人、人脑芯片之类的技术，民间能找到的武器可以对抗官方势力多久？”
司契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刀放回茶几，他对自己的理智程度一向没什么信心。
在现实里，他就经常抑制不住对生存资料的需求，惹上一些麻烦事儿。
“最乐观的情况是，五天后我们会完全陷入被动局面，生死存亡全赌其他四个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晓燕一撩头发，眉毛上扬，“这种时长超过三天的长期副本都是分阶段的，每个阶段都会有新的任务和强力道具，我们第一个阶段只要大量收集物资和信息，做好应对变化的准备就行了。”
似乎很有道理，也完全像是有副本经验的老人会做出的判断。
毕竟，遵循一套已经被很多玩家验证过的正确阶梯路线作答，比独辟蹊径的奇思妙想要稳妥得多。
但司契很讨厌自己陷入被动的局面，而且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他经历的游戏似乎和游戏论坛里那些老玩家研究的不太一样……
在李晓燕喋喋不休“搬空别墅，购买枪支”的大计时，司契再度拿起了刀，笑容收敛了几分。
要怎么才能套到李晓燕脑中的记忆呢？总感觉她这个身份会有大作用呢。
嫌烦，还不能立刻杀掉……麻烦啊。
“所以，司契，你觉得呢？”李晓燕说完一通长篇大论后，征询道。
“如果这个副本只有一个阶段怎么办？”司契微笑着问。
李晓燕不由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这都十六年了，从来没出过意外……”
“你听说过‘幸存者偏差’吗？”司契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我出于某种个人爱好建立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并且邀请一群社会关系淡泊的人来参加。我给其中大部分人丰厚的奖励，并且扣留小部分人……”
他咧开一口白牙，用一种慵懒的语调道：“至于我要干什么，也许是虐杀，也许是当作储备粮，谁知道呢？”
他的笑容明明粲然明朗，此刻却给人一种森寒的感觉。
李晓燕后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恶寒。
“那些带着奖励回家的幸存者被人留意到，那些目击者的数量不会多，但必然有人挤破了头想要进入这个游乐场。但我脾气古怪，设立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标准，什么理智啊，武力啊之类的，鬼知道是怎么判定的。”
这已经很明显是在隐射诡异游戏了。李晓燕的神情严肃起来，不复之前的轻率。
“只有少部分人有资格进入我的游乐场，于是，人们将资格看得珍贵，并下意识认为我对他们毫无图谋。可事实上，我的标准始终如一，不过是社会关系淡泊罢了。一百个甚至一千个人里，我才悄悄留下一个人，每年因为各种原因出意外失踪的人很多，谁又会意识到不对呢？”
确实，游戏论坛里逐渐盛行一种思潮，即“诡异游戏无意识论”。玩家们放弃探究诡异游戏抓取玩家的目的，倾向于将它当做一种客观的、无自主意识的存在，就像地震洪水。
更有甚者，认为诡异游戏给玩家提供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是上帝赐予子民的救赎……
可诡异游戏真的没有图谋吗？它筛选玩家的标准真的是随机的吗？
司契依旧没有住口的意思，他继续说道：“有一天，刚好有一个我特别感兴趣的人，阴差阳错进了我的游乐场。他混杂在一千人当中，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放走九百九十九个人，单独留下他……”
“我差点被你吓住了。”李晓燕出言打断司契，目光凛冽，“你举的这个例子和诡异游戏根本不一样，我们不是自愿进入游戏的，也从来不认为游戏无害，我们所有人都知道，通关失败就会死。”
某个自愿进入游戏的玩家面色不改，甚至还抬了抬手示意对方安静：“但几乎所有人，都假定了诡异游戏是公正、不会有偏向性的。但如果事实并非如此呢？它也许对九百九十九个玩家公正，却唯独向某个玩家施展了最大的恶意，你如何假定你不是那个玩家？”
李晓燕呼吸一滞，她的双目显出几分茫然，显然正在思考司契提出的问题。
“你说，那个被我盯上的倒霉鬼，要怎么从我的游乐场里逃出去呢？”司契就着沸腾的汤锅洗净了刀锋上的血，看着一锅淡粉色的血水，他的笑容多了几分森然的意味，“哪怕他向其他人求助，那九百九十九个人也不会相信他啊……”
这会儿，李晓燕真的被司契的逻辑绕进去了，她喃喃地问：“要怎么办呢？”
“打破规则，掀翻棋盘。”司契冷冷道，“等待时机，杀死组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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