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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食肉(五)牌位

    虽然司契和张立财的武力值都不算高,但到底有两人,还都是男性,对付一个朱玲绰绰有余。

    朱玲很快就被张立财制住,反剪双臂压在地上。

    司契去厨房拿了一根麻绳,将她结结实实绑了起来,丢在墙根。

    村长夫人正在做早餐,目睹了这一切,也只是瞥了三名玩家一眼,不动声色。

    NPC一般不干涉玩家之间的恩怨,有时候甚至乐见其成。

    司契俯视瘫坐在地上的朱玲,笑得温和无害:“抱歉啊,我已经破解世界观了。现在的你,除了当炮灰外别无用处。”

    朱玲和张立财闻言,几乎同时惊呼出声:“什么?”

    朱玲是震惊。怎么才一晚上过去,三分之一的时间都不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青年就破解了世界观?

    张立财则是不可置信。明明两人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待在一起了,他咋不知道啥时候有世界观冒了出来?

    司契没有解释,而是看向张立财道:“你先去厨房一趟,就跟村长夫人说,我昨天晚上饿了,去厨房找吃的,不小心踢翻了泔水桶,让她不要怪罪。”

    张立财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走向厨房。

    朱玲看着张立财的背影,轻轻抽了口气:“你竟然敢把NPC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

    “反正游戏快结束了,仇恨就仇恨吧。临通关前还能卖队友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司契始终注视着朱玲,观察她的神情。

    朱玲也直视司契的眼睛,企图从中看出什么,半晌没能看出端倪,这让她更为相信司契的说辞。

    这个青年,只怕真的破解了世界观。

    结局既定,朱玲冷笑着讥讽:“你以为你是谁?在诡异游戏里主持正义,还为一个开局就死的菜鸟打抱不平,愚蠢透顶!”

    她显然以为,司契对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周一琳报仇。

    司契闻言,笑出了声,笑声逐渐难以遏制,变作哈哈大笑。

    他弯腰捧腹,半天才直起腰,止住了笑声:“正义?你以为这就是正义吗?可笑至极!”

    他忽然俯身,在朱玲耳边轻声道:“这是以多欺少,欺软怕硬,外加道德绑架,站在道德制高点弄死你。”

    朱玲瞪大了眼睛,满目愕然。

    司契不再理会她,转身走向庭院中央。

    村长夫人正在布置餐桌,早餐是白面馒头加咸菜,馒头还呼呼冒着热气,看上去格外诱人。

    张立财远远看着村长夫人操劳,面色不停变幻。

    他是亲眼看见过泔水桶里的指骨的,这会儿看什么菜都像是混了人肉,完全下不去嘴啊!

    可是肚子又很饿……怎么办?在线等,急!

    早餐上齐后,村长伸着懒腰从房间中走出,目光在周一琳的骷髅上逡巡。他咧开嘴笑呵呵地自言自语:“好啊,好啊,祖先们吃饱咯。”

    司契微微挑眉。

    张立财忆起昨晚的情景,差点再一次吐了出来。

    村长夫人、村长、司契和张立财围着桌子按顺时针顺序坐下。才一晚上,就死了一人,绑了一人,两位NPC却分毫不怪,笑呵呵地劝玩家多吃点。

    司契面不改色地用筷子夹了个白面馒头,咬了一口,看向村长夫人:“大姐,我昨天去厨房里找吃的,看到锅里好像炖着肉。你们不是只能吃素,不能吃肉吗?”

    村长夫人的笑容消失了,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司契,像是要在他身上穿一个孔。

    司契嘴角噙笑和她对视。

    空气凝固了一瞬,村长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那些肉是供奉给祖先们的,待会儿我就要和我婆娘把它们送去祠堂了。”

    祠堂?是儿歌里提到的那个吗?

    司契的眉眼间闪过一丝计较,他笑了笑道:“您招待我们辛苦了,没什么讲究的话,我帮您送过去吧。”

    村长变了脸色,连连摇头:“不行,给祖先的肉,必须得我们亲自送过去。”

    司契并不失望。不能送肉过去,那就逛过去呗。

    身为旅客,玩着玩着迷路了,误入祠堂,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象征性地又咬了几口馒头,司契放下筷子,拿了一个新鲜的馒头下了桌,向被绑在门口的朱玲走去。

    在副本机制的作用下,玩家每到饭点都会饿得难以忍受,强忍着不吃饭,直接饿死也不是不可能。

    朱玲留着还有大用,死在这种地方太不值当了。

    司契在朱玲面前站定,微笑着将馒头递到她嘴边。

    朱玲冷冷地瞪着他,他便一直维持着递馒头的姿势,嘴角的笑意更加浓郁,显出几分威胁的意味。

    朱玲终于还是屈服了,张开嘴咬了一口馒头咽了下去。

    别说,这馒头味道真不错,又松又软……

    她还要咬第二口,司契却收回了手,将馒头扔到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干吃馒头不会嫌太清淡吗?”

    也许是司契眼中的恶意太过浓厚,朱玲立刻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我想做个实验。”

    司契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布包,拆开来,里头静静躺着一块炖牛肉,正是他昨天从锅里切下来的那一块。

    他撕下一小块牛肉,举到朱玲嘴边,笑容不减,清澈纯良:“吃了它,不然弄死你。”

    他说着,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把剔骨刀,对准朱玲的喉咙。

    朱玲眸光愈发冰冷。

    结合副本的名称和背景介绍,她早便有所猜测,吃肉是死亡条件之一。

    昨晚周一琳死亡,不正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么?

    她正要怒骂,就见司契将剔骨刀从刀鞘中抽出,笑容明朗:“吃了它,只是有一定概率会死;不吃它,我保证你立刻就会死。”

    朱玲缩了缩脖子,连忙张开嘴接住牛肉。

    她在心里冷笑:且先含在嘴里,待会儿找机会悄悄吐了,也没人知道。

    谁知下一秒,司契一把扣住了她的下巴往上一掼,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喉咙,一下轻一下重地搓揉。

    她喉头一酸本能地咽了口唾沫,连同那块牛肉一起咽了下去。

    朱玲喘息着,面色陡然间变得煞白。她抬眼怨毒地瞪着司契:“你有本事直接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司契慢条斯理地收了刀,将剩下的牛肉包好放进口袋,才垂眸笑着说:“我家住在江城近江小区12幢1单元1101,死了记得来找我。”

    朱玲:……

    司契折回庭院中央,看到欲言又止的张立财。

    这货先前不情不愿地拿了个馒头啃着,不一会儿就吃下了一整个,还意犹未尽地又拿了一个。

    “司哥,今晚那娘们是不是要死了?”张立财说得狠戾,神色却透着一分不忍。

    司契在坑害完朱玲后心情不错,连带着看向张立财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不用担心,我给她吃的是牛肉,不是人肉,大概率不会出事。”

    “而且,就算死了也是她咎由自取。周一琳才刚成年,还在读大学,何其无辜?我不过是想让她尝尝周一琳的感受罢了。”

    司契其实并不反感张立财这种有良知的圣母型角色的,甚至还希望诡异游戏里多一些这样的人。

    对付这种人,只需要稍稍道德绑架一下,利用起来就特别顺手;要是嫌烦了,随手弄死也不麻烦。

    张立财还是有些纠结:“不吃人肉就没事儿?”

    司契“嗯”了一声,掀了掀眼皮:“不然村长夫人为什么要砍自己的手指?直接给我们吃动物肉不就行了么?”

    张立财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对司契更加佩服。

    不愧是大佬,一个小细节就能想到这么多!

    ……

    收拾完餐桌后,村长和村长夫人就提着一个木桶出门了。司契上前瞅了一眼,桶里装的正是之前他在锅里看到的那块炖牛肉。

    目送两位NPC出了门,司契和张立财简单分了下工,一人搜两间房子,将村长家翻一遍。

    至于朱玲,司契直接将她的嘴塞上,锁进了她自己的房间里,以防她情急之下向村长出卖他们。

    虽然哪怕NPC知道了玩家的行为,大概率也不会有事,但还是谨慎小心一些比较稳妥。

    西面一间厢房久未打扫,满是灰尘,大抵也是住客的,门口有十道刻意的抓痕,直直通到门外。

    司契几乎可以想象,当年有一个倒霉鬼在吃了人肉后,被老鼠们拖出门去分食。

    另一间房相对而言要干净许多,进门便是一排密密麻麻的牌位,前头的香案上供奉着瓜果吃食。

    牌位都是“苏”字打头,应该都是村长的祖辈。

    这赫然是一个小型祠堂!

    司契不由皱眉。

    在家中已经设了祠堂供奉祖先,那村长和夫人去的那个祠堂又是做什么的?

    根据乡村习俗,祖辈的牌位不会供奉两份,要么留在家里,要么放在祠堂。分成两份,按迷信的说法,福缘和香火会出现分支,对子孙不利。

    也就是说,村长在家里供奉的这些牌位,定然不会出现在村里的祠堂。那村里祠堂供奉的,究竟是些什么样的存在?

    “看来有必要去那儿一趟了。”

    司契轻吐一口气,就要离去,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眼皮微跳,连忙转身,只见桌上供奉着的牌位倒了一大半,有些已经四分五裂,漏出灰色的烟尘。

    这样的高度倒下,完全不至于摔碎。但这些牌位,确确实实碎了……

    身后又是“啪”的一声巨响,门被一阵劲风吹得关上了。

    司契瞳孔微缩,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却发现自己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门窗紧闭的房间竟然起了风,烟尘被吹起凝成一道道身形。

    那是一个个骨瘦如柴的中年人,好像看不到司契一样,皆仰起头,面色惊恐地看向空中某一处。

    他们的身体忽然开始一小块一小块地缺失,像是被人一口口啃掉。他们痛苦地惨叫着,胡乱挥舞着四肢挣扎,却于事无补。

    他们从边缘开始,手指、小腿、胳膊、肩膀,一寸寸被啃食干净,只剩下死不瞑目的头颅。

    一颗颗头颅在原本供奉着牌位的桌案上排列,直勾勾地看向司契,哀伤凄然。

    从他们的眼中,司契看到一张老人脸一闪而过,这张脸十分熟悉,正是之前那只巨大老鼠顶着的脸。

    几秒后,头颅们化作灰烟散去,眼前只剩下一桌碎裂的牌位。

    司契感觉自己又能动了,他径直走向香案,其上赫然用香灰写着一个字——

    “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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