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再次翻墙

    男寝这边马文才气冲冲回到宿舍,马统听到动静连忙出来迎接:“少爷,你不和祁神医蹴鞠了?诶这脸上怎么肿了!”说着赶紧回屋去拿药。

    再回屋马文才已经又开始了瓷器粉碎任务,屋中新放置的花瓶笔筒笔洗,连桌椅书架都未幸免。

    马统没见自家少爷发这么大的火,想去请祁誉过来劝,马文才见他要出门厉声道:“你去哪儿!”

    马统战战兢兢说道:“您脸上这伤…小的去请祁神医来给您医治……”

    马文才一听“祁誉”更加恼火,把手边茶杯砸了个粉碎,指着脸上的伤喊道:“这就是她打的!”

    马统这才明白是二人起了争执,不敢多言只能去井里去了凉水,再回来沾湿手帕给马文才冰敷左脸。

    擦了几下发现脸上并未有外伤,只是红肿一片,可是手帕上却沾了血。

    马统放下了心:“吓死人了,小的还以为您脸上被刮伤了。”说罢往马文才脸上涂消肿的药膏。

    马文才看见帕上的血迹也明了这是祁誉的,忽然闻到了祁誉身上的味道,忙向门口张望却不见一人,可味道却近的很。

    “这药膏哪儿来的?”

    马统低头不言。

    马文才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知晓这是祁誉以往留下的,拿起药盒砸在地上:“以后这屋里不准再出现祁誉的东西!”

    说罢把医舍的灯笼、祁誉留下的药和纱布、给祁誉送过鱼汤的饭盒、祁誉画过的扇面,连着从祁誉那儿借的医书都扔了出去。

    看着床边矮柜上的玉罐,马文才拿起来正欲砸,想起祁誉说过“以后可别生起气来把这个摔了,全天下就此一个,摔了就没了,我也不会再送你。”

    马文才到底将玉罐丢在厚实的被褥上,心又不甘,抬脚踢翻矮柜出了宿舍,只留马统一个人在宿舍里收拾残局,望着收拾出来的和祁誉相关的物品,也不敢丢,只能找个箱子放了进去。

    祁誉和南星来到谢道韫的居所,正好是饭点,谢道韫招着手让祁誉吃饭。

    祁誉见她神色如常,更心疼这个坚毅博学的大姐姐,拉着南星坐在桌边,看着满桌珍馐却并没什么胃口。

    “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谢道韫看祁誉不动筷,问道。

    祁誉摇摇头笑着拿起筷子夹了块莴笋,谢道韫注意到她手上的纱布,沉吟片刻继续吃饭。三人互不言语吃罢饭,祁誉想安慰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几次开口失败只能道别。

    谢道韫送她到门口,拍着祁誉的肩膀说道:“你今年也十四了,不要做那些傻事。”

    祁誉颔首点头,失落地要作揖离开,谢道韫拉起她的手往伤口上吹了吹:“你七岁那年来杭城,我记得好像是上元节看灯,跟大家走散了,你师父急得跟什么似的,还是我最后在月老庙找到你……你那次是胳膊上受伤了,我吹了吹就不哭了,这会儿我吹过还疼不疼?”

    祁誉终于露出了笑模样:“姐姐吹过,便不疼了。”

    谢道韫捏着她的鼻尖:“这么会撒娇说蜜语,不知道将来嫁了人是不是也这样。”

    祁誉蹭着她的手,软软说道:“我只对姐姐撒娇。”

    这厢和谢道韫道别时天已黑透,南星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着祁誉。

    这段路祁誉很熟悉,她和马文才走过多次,在黑暗里摸索着,那个人像一道光,是她另一双眼。

    “等会我送你回医舍。”

    “下次晚上你就别出来了,万一找不到又看不见,出了事怎么办。””

    “祁誉你别怕,我当你的眼睛。”

    祁誉白天忍住的眼泪这时终于决堤,南星听到抽泣声停住脚步回头看去。

    “南星,我心里不痛快。”祁誉哽咽着说道。

    南星没有多言,温暖的手握上又轻拍两下,牵着祁誉回了医舍。拿过洗漱架上的帕子给她擦脸,思索着如何安慰失恋小少女。

    “我出谷交的第一个朋友,没了。”祁誉坐在床上哑着嗓子说。

    南星皱起眉头声音抬高,问道:“朋友?”

    看着祁誉像个小孩儿一样揉着眼角,盘算了一下这个年纪也该情窦初开了,怎么自家这个小姑娘不仅身体没发育多少,爱情连个萌芽都没有。

    南星坐在床边把祁誉的手从眼角拿下来,用凉帕给她冰敷眼周,认真问道:“阿誉你对马文才就没一点其他的感觉吗?除去友情之外。”

    祁誉还在抽噎着,拿下帕子愣了一会儿说:“还有点后悔,早知道不打他脸了,外伤太明显,容易被他家讹上,还是卸胳膊好。”

    南星重重叹了口气,继续帮她冰敷,轻声与她解释道:“你俩现在闹掰了也不是不好,就像你说的,三观不合很难在一起……一起玩儿嘛。阿誉,人与人这种缘分吧,很奇妙的。”

    祁誉点点头,又如无骨般软趴在南星的怀里:“我懂你的意思,我也想了一下午,他这么想可能是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是这般,身边的教育者这么教导,他自然会这么认为。每个人心里都有对错,我不能也没有资格去改变。但是一想到失了一个朋友,我这心里就很……很难受。”

    南星帮她松了发冠散下头发,又解开腰带给她脱去外衣,轻柔地揉着太阳穴说:“你能这么站在对方角度考虑问题我很开心,但是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开脱找理由不是好办法,并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正面才是正道。”

    祁誉靠在南星肩上点点头,虽然到了九月底,但这南方不似中原,仍是炎热。

    南星捡起蒲扇给祁誉扇凉,很快她就抽抽噎噎地睡着了。

    南星哀叹一声:什么时候才长大啊。

    叹罢伸手给她褪去中衣,伸到亵衣内解开束胸绑带,摘下叠好放在枕下。又给她盖上薄被,检查了一遍屋内的灯盏才轻步离去。

    马文才在后山河边独自待到天黑透,也未见一只活物从这里路过。摸着被打肿的左脸,涂了药膏后伤处清凉的很,好像不似下午那会儿肿痛了,还是祁誉制的药膏有用。

    想起祁誉就来气,一拳砸在树上,终于有了声响,从树上扑腾着翅膀飞起两只雀儿。此时夜风吹起,后山山林显得格外宁静,月光撒在河面上翻起粼粼波纹。

    有一只手带自己跑出过这个山林,那个人还和自己在这片山林中蛇口脱险,自己也曾为她在这个河里抓过鱼。

    “你要带我去哪儿?”“回医舍啊。”

    “我可算找到你了,吓死我了,你的手怎么样了?”

    “我出谷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你肯定也很重要啊。”

    摸着虎口的伤口,马文才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酸楚来:要是早告诉我你与谢道韫相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这样给她难堪,现在你打我一拳就要和我一刀两断,就为一个女人你就要和我断交!谢姐姐谢姐姐,祁誉你究竟有几个好姐姐!

    吹了半天的冷风,还是未见有人前来,只觉怒气和失落环绕着自己,马文才不知不觉走到了医舍后院门口。

    看着祁誉屋中灯盏尽亮,习惯性地就要翻墙,刚扒上墙头才醒悟过来他俩还在闹别扭中,可是身体已经不自觉的跨上了墙头。

    “算了!来都来了!”马文才翻身下墙,后院马槽中的子皿已然见怪不怪,似是在感叹这人伸手倒是越来越利落了。

    马文才贴在门上听到南星关门离开的声音,等到屋内彻底无声才敢推门进去,他本想着和祁誉把这说清楚,也不算得是道歉,就是跟她说自己不会再给谢道韫难堪。

    谁知越过屏风后,却见床上勾起的床幔都放了下来,朦朦胧胧里面有个人影,马文才轻喊了一声“祁誉”却不见回应。

    最终马文才撩开床幔探身进去,见祁誉躺在床上已经熟睡,眼角还泛着红,枕边放着一把蒲扇。马文才轻推几下,祁誉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马文才坐在床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要是祁誉醒了怎么开口,向她低头也太折面子了。又望向熟睡的祁誉,因为床幔不透风的缘故,此时她的额头出了层薄汗,马文才也抬起衣袖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滴。

    退出床幔外,马文才决心要走,走到大屏风又转头看向床的方向,还是返回把四周床幔勾起。

    马文才拿起枕边的蒲扇给自己扇凉降温,忽然闻到了一丝血腥味,他环顾四周,感觉好像是祁誉身上的味道,往下瞧见了祁誉包扎好的手。

    马文才想到下午那一拳:得,伤我八百你自损一千。

    从袖中掏出锦帕帮她擦了去额上的汗滴,又凑过去扇凉,看她皱起的眉头舒缓开来睡得安稳,才安下心。

    盯着祁誉的睡颜瞧了一阵,低声自言自语:“确实长了一张招人疼的脸,怪不得好姐姐这么多,你为她差点杀了人,何时对我这般好过?”

    把蒲扇放回原处,瞥见枕下露出一条白色丝带,马文才牵着丝带轻轻拽了出来,是一条白色绸缎长巾,外面包着一层绣着暗纹的轻纱,两端编的是同样的一排丝带,下面还垂着一串短短的流苏。

    马文才正疑惑这是做什么用,闻到上面一股熟悉的药香味,手指捻了两下,指尖还带着温热,好像散着些清甜味,也不知熏得什么香。

    “这汗巾还挺别致的。”说罢放回祁誉枕边,想着明日食堂见面了再与祁誉细说,悄悄关上门又翻墙出了医舍。

    翌日清晨,南星和京墨刚做好了早饭,就听到独寻居内一声慌乱的叫喊:“南星!南星!你快来!”

    二人破门而入,“阿誉怎么了!你没事吧!”京墨赶忙问道。

    祁誉语气更加慌乱了:“没事,墨哥你别进来!让南星进来……”京墨站在屏风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南星迟疑地进了内屋。

    看见祁誉一脸茫然坐在床上,南星柔声问:“阿誉怎么了?”祁誉捂着腹部小声说道:“我好像来癸水了,这里也沾了血。”说罢掀开被子指着床单。

    “南星,阿誉怎么样了?”京墨站在屏风外问道。

    南星看祁誉一脸为难,一边找换洗衣服一边冲外面说道:“没事,你先出去吃饭吧。”

    听脚步声逐渐走远,祁誉才放下心,南星让她先在床上等着,自己去屋里拿早给祁誉准备好的月信带。

    京墨看南星遮遮掩掩的抱着一个小包裹,放下碗筷问:“阿誉到底怎么了?你拿的什么东西?”

    南星白了他一眼:“你又用不到瞎问什么?”

    京墨这下彻底被勾起了好奇心:“嘿,除了胭脂水粉还有什么玩意儿是我用不到的。”说着就要看小包袱里面的东西。

    南星躲了几下看他还在胡闹,把包袱往他怀里一塞:“看看看!月信带你看啊!来让我瞧瞧你是怎么用的!”

    京墨听得“月信带”三字脸上腾一下红了,怀里这个包袱像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丢也不是,张了张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憋得一脑门儿汗。

    南星见他这个样子夺回小包袱,低声嗔了一句:“也不看什么事儿就要管。”随后小步跑回独寻居。

    南星手把手教祁誉如何使用月信带,又帮她换下脏污衣服,一边给她系着胸前束胸的丝带,一边问:“可有哪些地方觉得不舒服?比如肚子疼腰疼什么的?”

    祁誉困意袭来,打着哈欠想了想说道:“没有,就是这里觉得胀疼,昨晚睡觉的时候就感觉很不舒服。”说着还伸手往胸前捏了两下。

    南星面上一热把她的手拍下来:“哪有个女孩儿家的样子!不准当着人的面乱摸,私下也不许!”

    祁誉噘嘴说道:“我摸我自己的,又没摸旁人的。”南星拿她没了办法,手上或许用力大了些,引得祁誉叫疼。

    南星摇摇头转身去衣柜里翻找起来:“把束胸脱了吧,这几日就别出门了。本来就不大,这正发育期呢,再整日束胸万一真长不大了怎么办?”

    祁誉皱眉低头又揉了两把:“好像大了,又好像没大。”

    南星刚给她找了件内衣,抬眼又瞧见她把手放在胸上,一把打在她手上,祁誉哎呦一声。

    “又不听!不是说了不准乱摸嘛?”南星边说边帮她换下束胸。

    祁誉垂眼委屈道:“不摸就不摸嘛,打我做什么。”南星把手中的衣服塞她手中:“喏,还是穿这件吧。”

    祁誉接过内衣,这还是当初看见南星穿的肚兜太不实用就设计了几款,还有几件睡衣,南星手巧都做了出来。手上这件是白色吊带抹胸刚好护住前胸,外层罩着一层薄绣轻纱。

    祁誉穿上觉得好像紧了些,转身让南星给她往后挪了几分,南星往她胸前看了看:“好像确实长了些。”又抬头比了比个子:“个子也长了。”

    祁誉听到高兴地跑到衣柜旁,比对着上面的痕迹,欣喜道:“真的长高了!长了一个指节呢!”

    南星赶紧给她披上亵衣,教导她:“这个样子不要乱跑,万一让别人瞧见怎么办!”

    祁誉系着衣带嘴上欢喜:“马文才说的没错,踢球真的能长高,看样子我以后得多……”说着说着眉眼间的欢喜消失了,也不说话了。

    最终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南星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宽松的松石绿轻纱外衫,上面有暗印墨竹,衣摆处绣了几只小蜻蜓显得灵动飘逸,不凑在眼前细看也发现不了;里面又搭了件淡苔色的交领长衫,领处是黑色锁边上面绣着青竹,又拿着一圈银白锦绦给她松松地收着腰。

    南星给她穿戴好后,十分满意:“好像也看不出来,不错不错,阿誉果然是穿什么都好看。”说罢收拾好脏衣物,祁誉赶忙拦着:“放在后院等会我自己洗。”

    南星拍拍她的手,叮嘱道:“等会儿吃完饭我洗,你这个时候不能沾冷水的,听话,等会出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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