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讲和

    马文才还以为是祁誉写给他的信,急忙伸手接住,打开一看却是工匠的回信,气得将信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待气消后习惯性地来桌边喝茶,看见桌上的茶罐,一时呆愣住,仿佛看到了那个已经摔碎的玉罐。

    马文才回想着昨日昏迷时依稀看到的身影,神色渐渐哀伤起来,忽然起身打开衣柜,将衣物都扒了出来,钻进去关上了柜门。

    待在黑暗中他才敢回想起昨晚那个梦,有只手抚上自己的脸、腹部和手腕,模模糊糊看不清对方面容,有个人带着哭腔求自己咽下什么东西。

    马文才虚虚抚上伤口,又好似被烫到一般离得远远的。

    “你不是和我断交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马文才声音嘶哑低声问道。

    他只觉得喉结处痒痒的,最后攥着茶罐喃喃道:“我宁愿死也不想你因我受到伤害。”

    翌日清晨,京墨刚起就听到医舍门响,打开一看是马文才,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哟,起这么早?把我碎尸万段来了?”京墨抱着胳膊倚在门边打趣道。

    马文才也不理会,淡淡问道:“祁誉醒了吗?”

    京墨打开大门让他进院:“这个点儿还早着呢!她平时不到巳时不起身的,要是冬天起的更晚。”

    马文才撩袍坐到紫藤架下的石椅上,将食盒搁在一旁:“那我等她起来。”

    京墨看他执意如此也不好多言,转身去准备早餐食材。过了会儿南星也起了床,出门看见马文才在院中四处闲逛吓了一跳,扯着京墨问:“他病好了?怎么一大早在咱这儿瞎溜达?”

    京墨端着饭自顾自进了独寻居大堂:“他说要等阿誉起床,管他呢,咱吃咱的饭。”

    南星坐在桌前吃着早饭,觉得有些别扭,忍不住跟京墨说:“要不叫他一块吃?”

    京墨瞟了他一眼:“没做他的饭,你要不吃就把你的给他。”

    南星低下头继续喝粥不再说话,吃罢饭收拾好餐桌,从罐里取了几朵晒干的茉莉和几粒杏仁,准备去侧院给祁誉煮牛奶。

    京墨搬出一筐菌子在山泉旁清洗泡发,有意无意往马文才的方向瞧:“这小子也不觉得尴尬,搁院里瞎溜达啥呢?”

    祁誉照常过了巳时就醒,披着外衫赤脚走出内屋,看见大堂桌上放着一碟散着热气的薄皮牛肉馅饼,一笼鸡丝柳叶包,两个豆沙花卷,一碗粉蒸牛肉还有一大碗粳米燕麦粥。

    祁誉刚要伸手拿花卷,被端着牛奶的南星一手拍开:“还没洗漱呢,不准动。”

    祁誉把手收回,悻悻地点点头。

    南星低头看她又打赤脚,埋怨道:“说你多少回就是不听,如今都入冬了还是赤脚不穿鞋,着凉了怎么办?这又不像咱们藏堰谷冬日有地龙,随便你赤脚跑都没事。”

    马文才闻声提着食盒走进独寻居,祁誉低头听着南星的数落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刚准备回屋洗漱换衣服,门忽然“吱呀”一声响,马文才背着阳光立在门口,祁誉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轮廓暖和柔晰。

    马文才看见祁誉刚睡醒披着外衫,连鞋也没穿,一时不知怎么开口,昨晚想了一肚子的话如今都忘却了。

    南星眼疾手快帮祁誉裹好衣服挡在身后,马文才仍是立在门口不动,半晌说出一句:“我……你喝鱼汤吗?”祁誉揉揉眼睛疑惑地看向他。

    马文才见她不回应,急切地说道:“加了芫荽的。”

    祁誉不禁笑出了声:“好啊,你先坐着,我去洗漱一下。”说罢就被南星推着进屋换衣服。

    马文才如坐针毡,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

    南星帮祁誉换好衣服先出了内屋,略带八卦地偷看两眼,忍住了唇角的姨母笑,转身出门顺便放下了门口的布帘。

    马文才紧绷神经,手不由自主揪住衣袍,喉结动了动,静静等她从内屋走出。听见屋中桌椅倒地,哎呦一声,马文才立马站起身就往内屋走去:“祁誉你没事吧!”

    祁誉在地上摆手道:“没事没事。”

    马文才连忙把她扶起,二人相对无话,有些尴尬。

    走到大堂来,祁誉先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吃饭没?”

    马文才摸摸耳垂,说道:“刚来没多久,还没吃。”

    祁誉给他盛了碗粥:“来尝尝京墨的手艺。”说罢打开食盒要给自己盛了碗鱼汤。

    “凉的?”祁誉一摸碗边,抬头问道。

    马文才语气有几分心虚:“可能……是来的路上凉了,你别喝了。”

    祁誉试探性地问道:“这次你头发没湿诶。”马文才抬头看向祁誉,又慌忙挪开眼睛,起身就要离去:“我让马统再去做一碗。”

    祁誉拉住他的胳膊:“不用不用,桌上这么多早饭呢,我吃不完的,你留下一起吃吧。”

    马文才面上有些恼意:“你不喜欢鱼汤吗?”

    祁誉摇头:“喜欢啊!等会儿让南星热热再喝。”

    马文才这才坐回位置上,祁誉给他夹了个柳叶包:“尝尝,里面灌汤的,我特爱吃这个。”说着往他碟中倒了些香醋。

    马文才迟迟没动筷,忽然问:“你为什么要救我?”祁誉嚼着豆沙卷,思考着如何回复他。

    马文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盯着祁誉的眼睛:“不要说什么医者仁心,我要听实话。”

    祁誉放下筷子对视上他的眼睛:“因为我不想你死。”

    “那你也不用为我以身犯险!”

    “我乐意,你值得。”

    马文才只觉周遭事物都在后退,只有祁誉在眼前,脖子处痒痒的,喉咙里面好像哽着个什么一样,耳边循环祁誉那句话。

    “你说什么?”

    “说八百回也是那句,我乐意,你值得,我不想你死。”

    祁誉提着食盒起身打开门,让屋外的阳光洒进来,右手挡着阳光感叹道:“今天天气真不错啊,文才兄,身体好了还去踢球吗?”

    马文才转过头站起身,唇角勾起浅笑,回道:“好。”

    祁誉回以笑容,然后转头招呼南星:“南星帮忙把这个热一下吧,鱼汤放凉就不好喝了,出锅前少加点醋。”

    交代后又回到屋中继续吃早饭,马文才看她吃饭的样子像个小动物,脸颊一鼓一鼓的,不由得想伸手捏捏。

    “我以后可以叫你阿誉吗?”

    “行啊,我师父我师兄师姐南星京墨他们都这么叫我。”

    “阿誉。”

    “嗯?”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跑不掉了。”

    “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因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于我呢?”

    “我认真的!”

    “行,以后你也永远都是我的好兄弟!”

    热好鱼汤的南星站在门口满脑袋问号,听到这段对话她的墙头算是彻底塌了,就算be也比现在处成兄弟好吧?这是什么鬼畜发展方向???

    南星端着鱼汤走进去,将碗放在桌上,越看他俩越别扭,嘀咕一句“什么玩意儿啊”,随后失落地出门了。

    马文才纳闷儿道:“她怎么了?”

    祁誉正挑着鱼刺,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可能今儿个起早了。”

    吃罢早餐祁誉又给马文才把了把脉,眉间舒展:“毒清干净了,我再开个方子给你调理身子用。”

    走到桌边提笔落字,马文才在一旁把玩着药柜上没来得及收起的小玩意儿,拿起来在手上摇了摇,问道:“这什么东西?”

    祁誉开完方子搁下笔,抬头笑着回道:“核桃雕,兄长从理县给我带回来的。”

    “你家是理县的?”马文才拿在手中抛了两下问道。

    “不是,我家就是藏堰谷。”祁誉收了笑容,语气冷淡。

    看到她这番变脸,马文才试探问道:“你哥也是藏堰谷弟子吗?”

    祁誉怕他多问就扯开了话题:“不是……我哥还带了一副茶具,我带你去看看,你若喜欢就拿去。”

    祁誉进了内屋翻出那套茶具:“建水紫陶的,我也不爱喝茶,放着糟蹋了,还是你用着合适。”

    马文才忽然想起昨晚的信件来:“对了阿誉,你这院子的修整……昨天我收到工匠的回信了。”

    本来和祁誉闹掰后,马文才让马统回复工匠不用再来书院了。可马统觉着二人应该是小打小闹而已,终会和好的,再者做好的龛灯和准备的材料总不能浪费掉,就私自给工匠回信往后拖着时间。

    马文才昨晚捡起回信看过后觉得十分疑惑,唤马统问了个明白,便赏了他三日假期。

    祁誉惊喜非常:“怎么?工匠怎么说?”

    马文才右手握拳咳了一声掩饰心虚:“他们最快月底前就能来书院修整,年前就能赶工完成,材料也都已经备好了。”

    祁誉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笑着说:“我就知道文才兄办事靠谱,今儿中午就留在我这儿,我请你吃饭。”马文才浅笑着点头应下。

    俩人出了内屋,马文才坐在大堂翻看着祁誉的医书,时不时抬头看两眼祁誉。

    祁誉走到院中,蹲在山泉边跟京墨撒娇道:“中午我要请文才兄在咱这儿吃饭,拜托墨哥了。”

    京墨停下手中的活儿,无奈说道:“怎么这刚把他救活,今还得请他吃饭啊?”说着把手中的牛肝菌放到盆里,勾勾手指问道:“小祖宗,来,给我个理由先。”

    “他帮咱们联系修院子工匠了,过几天就能来,年前就能修好,今年过年咱仨一块聚着乐呵乐呵,好不好啊墨哥——”祁誉使劲儿摇着他的胳膊。

    京墨被她气笑了:“得得得,别摇了,再摇我就散架了,行了你回屋吧。”

    祁誉开心地差点蹦起来:“那说好了嗷,我信墨哥的手艺!”说着还给京墨揉捏肩膀。

    京墨挣脱开,手上沾了水佯装要往她脸上撒,笑着说:“赶紧走赶紧走,别烦我,小屁孩越来越闹腾了。”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