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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箭来箭往

    南霁云出了会所,上了马,向城门方向走去。

    他走的并不快。

    临淮不肯派出援军,并没有让他特别愤慨。

    事实上,睢阳被围时日不短,相邻各郡都收到过告急求救的请求。然而,并没有哪一家真正响应过。临淮不是特例。

    乱世乱的不仅是世道,更乱的是人心。

    只是可惜耽误自己晚几天去死了。

    南极天等一众弟兄早已收拾好了行装,牵着战马,聚在城门口等着。远远看见南霁云只身匹马地过来,并没有人觉得意外。大家纷纷上了马。这已经是多年默契养成的习惯,并不需要额外的命令。

    南霁云走近上来,一反常态地将每个弟兄仔细地看了一遍,立定马,然后开口说道:

    “弟兄们!我南八是个只懂使枪的军汉,太多的大道理我是都不懂,但是,有一点我知道,睢阳百姓奉养我们,是为了得到我们的守护。”

    “当我们没有能力守护他们的时候,请让我们在他们前面先死!”

    随从们神情肃穆地应了声:“喏!”

    南霁云顿了顿,接着说:

    “兵书上说,一鼓作气,再而衰。真的很有道理。”

    “几天前,我们同样出城抉死,当冲破包围圈时,觉得能不死真好。所以,我们来了临淮。我们不是来逃生,而是祈望得到守护的力量。”

    “然而,我们在临淮没有得到我们想要的。我们在其他地方也得不到我们想要的。”

    “我们只有一种选择:在睢阳百姓前面先死。”

    “让我们回到睢阳再去死一次。”

    “愿我们来生再做兄弟。”

    “喏!”一众兄弟们的声音透着刚烈。

    南霁云率着一票弟兄策马扬鞭正要踏上返回睢阳赴死的道路,忽然,斜刺里冲出一匹马,马上滚落下来的是李先生。

    李先生是个坚韧的人。做事情从来不愿意半途而废。

    南霁云留指离开了魅力雪茄,李先生却认为还能挽救。他还有一张底牌未用。

    于是,他要了一匹快马,火急火燎地追了上来。

    李先生看到南霁云,马上大声喊道:“南将军等等!我有话要说!”

    他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抢过去拽着南霁云战马的缰绳,仰望着马上的南霁云,急速地说道:

    “南将军,您千万不能回睢阳!”

    “我们接到最新情报,睢阳现在已经是人间地狱,满城都在人吃人。甚至连尹子奇的叛军都暂停了攻击。”

    “将军!留在临淮吧。现在去睢阳无论是去吃人还是被吃,都不值当。”

    吃人两个字一入耳,南霁云如中魔咒,一阵晕眩,脑海里百贼纷呈,世界开始摇晃,红红的天,红红的地,红红的风,红红的人,红红的影子,相互挤压着拉扯着扭曲着,“我们有救了!”,宏大的声音占据了每个角落。

    南霁云连日来拼命压抑的所有负面情绪也在霎那间如火山般迸发开来。

    假如,贺兰当日不装病拖延,立刻出兵救援,睢阳惨剧不会蔓延。

    又假如,贺兰当日不装病拖延,不出兵救援,他南霁云会马上折返去死,将不会听到不想听的惨剧发生。

    一切都是贺兰的错。

    贺兰是罪魁祸首。

    南霁云压抑不住满腔的愤懑,昂首仰天一声长啸,如荒野濒死的孤狼般凄厉。

    啸声还在云间激荡,他又抽出一支长箭,冷冷地对李先生说:

    “回去告诉贺兰进明,我在临淮留下了手指,也留下一支长箭。倘若南八这次侥幸不死,他日一定前来取他狗命!”

    说罢,拉满长弓,对着魅力会所方向射了一箭。

    然后,转身策马和一票弟兄踏上折返睢阳的路。

    ※※※※※※※※※

    就像有些单位的领导喜欢在下班前下面各部门走走,看看有没有奸猾的下属早退,看看有没必要下班后表现一下亲民。

    铁佛寺一嗔大和尚也有个习惯,喜欢在晚饭前站在山门前,看寺外香客散去,看寺内大小和尚忙碌。

    一嗔大和尚最近心情很是亮丽。

    战乱总是收集信仰的好时机。越是苦难,人们越需要心灵寄托。

    这个世上最不缺乏的是机遇。

    有了机遇,还必须有善于抓住机遇努力经营的人。

    战乱使许多庙宇破败,但也有少数呈现辉煌。

    铁佛寺无疑是辉煌中的一个。

    铁佛寺现在香火鼎盛,信众在以每天三位数的速度增长,这些都是一嗔大师的功劳。

    想想当初,一票佛学院毕业的同学们费尽心机地留在大都市繁华地,如今下岗的下岗、破产的破产,混的最好的也不过是端茶递水的角。只有自己慧眼独具,选择来到河南这个战乱之地拓展业务。

    当然,创业初期也是很艰难。特别是自己当初想弄个好一点的办公场所,极尽谦卑地求到贺兰进明那里,像三孙子对灰爷爷尽孝一般,鞍前马后,嘘寒问暖,许了无穷的好处,老东西就是不肯松口。一会儿是城建没规划,一会儿土地用途有问题等等。最离谱的是有一次理由是危害水利安全。当时和尚有点凌乱,口不择言地说,我是在山里建个庙,怎么危害的水利?贺兰倒是没有生气。很耐心地解释,山里有山洪是吧?和尚说是;庙会挡着山洪是吧?和尚说是;山洪漫过庙宇水势会更凶猛是吧?和尚说是;贺兰笑笑拍了一下手,看!寺庙挡住山洪,让山洪积蓄了力量,增加了山洪的破坏力。是不是危害了水利安全?和尚无言以对。和尚知道,不是贺兰故意刁难,而的确是政策不允许。他是个机变的人,看势头不对,马上转攻夫人路线。三言两语外加几个障眼法的小手段,夫人就成了最虔诚的俗家弟子。后面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现在一切都走上了正轨。不说铁佛寺十数万信众,单单寺内超过三千人高马大武艺娴熟的护寺僧兵,就足以让任何人不敢小觑。就算贺兰进明遇上大事也得恭恭敬敬地先问一声:“一嗔大师,您怎么看?”

    大和尚正独自开心,有三五个最会看人脸色的小沙弥丢下手中的活计,围过来凑趣。其中有个叫悟尘的,平日最得大和尚喜爱,所以胆子也最大。

    悟尘见师父心情不错,便有意去撩拨他。

    悟尘先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儿,闪着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睛,问:

    “师父,我这几天读经书,书上说贪、嗔、痴是修佛三毒,应该戒了。可是师父法号是一嗔,做事今天嗔这明天嗔那,对我们今天嗔我明天嗔他,您是不是不像个大和尚?”

    大和尚不以为忤,笑了笑,摸着悟尘的光头,说:

    “也罢。就和你们说说。”

    “慧能禅师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是大智慧。能坚守本心,不为外物所动,真正的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不垢不净,古往今来,只有禅师一人。”

    “神秀大师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是大勇气。能坚守本心,时时解析自己,改正不足,这需要莫大的勇气和毅力。身具大勇气如神秀大师般的人是天选之秀,有,但也不会很多。”

    “更多地是如你我般资质平凡的普通凡俗,没有大智慧,也没有大勇气。只能每日苦修,斩得一丝便得一丝,能靠近清净无垢一分便近一分。”

    “人生苦难,每个人从出生开始便有万千烦恼纠缠,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莫不如此。”

    “师父从小性格冲动、脾气暴躁,又争强好胜。在幼儿园看见别的小朋友的好玩具就想要想抢,得不到时就难过。”

    “再大点上了小学,喜欢上了同桌的班花。想爱想争,夜不能寐。”

    “如此种种,心思百转。”

    “直到入了佛门,有一天忽然醒悟:有玩具又如何?没玩具又如何?有没玩具一样在长大。”

    “前几年见到过曾经苦恋的班花,蓬头垢面,粗俗不堪。当时便想,假如当年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是否还会那样执着?”

    “看清了,看淡了,才能放下;真正放下了才能斩却。”

    “如你师父我这般,修行到万千嗔念只留一丝,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小沙弥好奇地问:

    “师父,你留下的是哪一念呢?”

    大和尚哈哈一笑,说:

    “和尚名号一嗔,唯一的执念就是始终放不下铁佛寺啊。”

    话音未落,天外突兀飞来一支长箭,“夺”的一声,扎在身后的佛图墙上,半支箭尾倘自抖个不停。

    一嗔大和尚勃然大怒,正在说放不下,马上就有人挑衅,叔可忍,婶婶不能忍了。

    大和尚掐了个手印,伸手虚抓,居然拘出长箭的虚影。他低头在虚箭上嗅了嗅,有道门的气息。他皱了下眉:最不喜欢的是莫名地卷入佛道之争。但是,既然打上门了,就有必要显露实力让对方忌惮。

    于是,大和尚摆了个佛印,念动密咒:唵嘛呢叭咪吽,对着虚箭清喝一声“箭来箭往!”

    虚箭如有灵性,“咻”的一声,顺着来路飞去。

    ※※※※※※※※※

    南霁云正在行进中,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股恶寒。一缕清风从耳边掠过,冥冥中,他似乎看到一支虚无的箭射中了自己左耳上看不见的耳环。原本晦暗无光的圆环多了一个缺口,缺口处不时飞溅出金色的碎星,这些碎星一脱离圆环,便极快速地暗淡、湮灭。

    南霁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左耳,耳环仍然还在,尽管还是看不见,但仍然能感觉到。只是感觉耳环似乎多了一些躁动,忽实忽虚的,好像马上要实化在现实具现,下一刻又在虚化从耳边消失。

    这是诸葛在梦中赠与的神物,据说叫魂引。

    神物的变化不是凡人能够理解。神的事就让神去操心好了。

    南霁云心态很好。他放下了手,继续和随从们一起纵马向睢阳奔去。

    ※※※※※※※※※

    虚空诸葛的神国忽然风起云涌。

    魂引受损的刹那,诸葛就有了感应。诸葛惊愕莫名地动用了洞察的神通,逆着时光上溯,然后慢慢回放,。。。南霁云箭射佛图。。。。。。一嗔和尚箭来箭往。。。。。。佛力构筑的虚箭与神力聚合的魂引相吸相冲。。。。。。没有阴谋没有陷害,一切纯属巧合。

    诸葛目瞪口呆地嘟囔了声:“又是这样!还是这样!”

    诸葛在人间时从小天资聪颖,总喜欢干些逆天的事。他的老师在他出师的时候,曾忧心忡忡地给他批了八个字:与天作对,功半事倍。后来,明知司马懿命不该绝,还是千方百计累得吐血地在上方谷点了一把火。火势刚起,老天来了场雨,导致无功而返。在五丈原,明知自己命数已尽,却偏偏还行祈禳大法,向天偷命。不巧魏延无意踢翻了长命灯,又是功亏一篑。

    本以为成神了就可以逃过煌煌天道的束缚,刚准备做点偷渡的小买卖,没想到还没开始就已经夭折。

    诸葛有一丝明悟,神是万能的,但只限于在自己的神国中。神也不是万能的,神国之外,神也要屈从于规则。这与凡俗之人有些类似。凡俗人在自己癔淫的世界里摘星折月,无所不能,回到现实却处处受尽束缚。

    时光碎片得来不易,神力的恢复也不是三天两日,自己残留的神力也不足以再次构建神国投影。

    诸葛无奈地叹息,暗祈道:“南小子,希望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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