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南柯一梦（十）

    月上中天，二女在几个丫鬟陪同下走回松园。灯笼里暗淡的光芒只能将路照个大概。

    但二女的脚步却轻快了很多。

    她们都做了决定，也就没有了做决定之前的煎熬。虽各自双方都带着不舍，可不舍之中也带上了对未来的期待。

    走至楼下，风秀儿对青瑶说道：青瑶，我们去找李前辈吧！

    青瑶点头，几个人上了楼，往李子舟房间走去。

    风秀儿：李前辈！

    没有人应。

    风秀儿又道：李前辈！你在吗？

    没有人应答。

    青瑶：想李前辈方才是出了前厅，往前院走去，估计还没有回来吧！

    风秀儿点头，二女便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大虞王城里一处极致豪华的宅院里，李子舟的身影正立于其间。

    只见黑暗中，在他目之所及之处，在洞开的前厅大门里，一男一女两个白首老人正痴痴坐在太师椅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前方。他么身后站着四个打扮妍丽的丫鬟。

    一种没有依靠的老年人身上那种特有的孤寂深深环绕在他们身边，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全无希望着等待行将就木的那一刻！

    黑暗中的李子舟观看着眼前的一幕，一种极致的悲凉和自责仿佛海潮涌上心田。

    他不能自已，热泪盈眶，颤抖着自黑暗中走向了两个老人。

    噌！噌！沉重的脚步声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个白首老人被声音吸引，望向门外。

    只见黑暗中一道身影缓缓向他们走来。当身影跨过前厅门槛，走将进来。二人才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两人猛的站起，双目中泛起泪光。

    李子舟快步上前，跪到二人身前，噔噔噔的磕了三个头。

    两位老人将他扶起，老婆婆哽咽道：子舟，你，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二十年啊……

    李子舟没有抬头，眼泪不住地落下：爹、娘，孩儿不孝！让你们受累了！

    李子舟的父亲在一旁也是泪沾眼眶，道：回来就好！

    李子舟的母亲：你瘦了，黑了，落魄了！

    李子舟将这些嘘寒问暖的言语听在耳中，一如曾经。

    人间所求，也不过这片刻的温柔！可事实总不是，如此这般！

    听惯了这些，便也厌烦，成了唠叨。直待许久之后，想再重温，却没有了可再嘘寒问暖的人儿。只在无限的悔恨中，回忆曾经的过往。

    李子舟是幸运的，他还没有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地步，他回来了。虽然一开始他不敢回来。回来了也只是远远看着。不想因为见到双亲寂寞如是，凄凉如是，忍不住走上前来。

    后来，三人寒暄了个够，坐在前厅里，二老让丫鬟去准备饭菜，及至上桌，全是他平日比较喜欢的。

    席上，李子舟母亲话题很快转向，问道：子舟，这些年，可寻着意中人！

    李子舟面色一僵，摇了摇头。他仔细看着双亲的脸色，不免也看到父母那无奈的神色。

    李子舟母亲接着开口：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两个哥哥都已成家，你妹妹前年也嫁出去了！

    李子舟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

    李子舟母亲：唉！为着那个女子，值得吗？

    李子舟：不只是为她，这些年可不只是为她而已！

    李子舟母亲：知子莫如父，知女莫如母。

    李子舟：我确实不曾说谎……

    李子舟双亲看着自己已然落魄的儿子，很快将目光别开。

    李子舟母亲：你该该成家了！

    李子舟：……我这般人……

    李子舟父亲：那般？我李家，王国的绝顶世家，莫还配不上谁？我儿子叱咤朝廷江湖之上，莫配不上别人？

    李子舟：……

    李子舟母亲：牡丹公主至今未婚，只为了等你！

    李子舟将头低下，双亲在一旁一齐叹了气。

    李子舟母亲：她为了你，甘愿封去西鄙之地，只听说你在那里！世间得痴情如此女子，倒是你几世福分修来！

    李子舟沉沉地声音传来：我对不起她！

    李子舟父亲：你自己亲自去跟她说。这般痴情爱你如是的女子，你不知道珍惜，却去喜欢一个水性杨花的江湖鄙人！

    李子舟母亲：老李，少说几句……

    李子舟沉默了许久，才开声道：待此事成了，我会去与她道歉！

    李子舟父亲：道歉有何用？人家几十年青春，却是你一句道歉可以了之？

    李子舟噌地站起，他母亲忙抱住他，有些哽咽和哀求般说道：别走！

    李子舟点头，他母亲安排了两个丫鬟，都是三四十出头。随着二人一起走到内院。

    李子舟父亲声音自身后传来：人家十岁与你订的娃娃亲，现在三十了！你摸着你的良心！

    李子舟母亲挽着自己儿子的手，道：你别管他，待他气消了就行！

    李子舟：爹是对的！

    二人沉默了下来。

    一个比较老的丫鬟自身后开声道：相公，自你没有声息这些年，你不知道主家受了多少苦！

    李子舟：我知道！

    那个丫鬟又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回来呢？写个信报个平安也可以！

    李子舟只是长叹一声。

    方才的丫鬟又道：我看相公，你是功名太高，总自拉不下脸来。

    李子舟母亲在一旁道：春桃，莫再说了！

    李子舟只是走着，没有说话。

    躺在没有一丝微尘的房间里，李子舟知道这间屋子经常被打扫，二十年如一日，可知双亲对他的思念。

    他脑海中又浮现其刚才叫春桃的丫鬟所说的话，久久不能入睡。

    他的母亲则在一旁看着他生怕他会突然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