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行动

    “涅夫斯基?”梵林试探性地挑高了音调,“你刚才的样子,可不像是打算沉默的啊。”

    “现在,我说什么,还有必要吗?”从听到自己罪名的那一刻开始,涅夫斯基才真正意义地认清了现实。人在即将被激流冲垮前的最后一秒中时是无力的,它们已经全部丧失在了对最后一株稻草的妄想之中了。

    “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涅夫斯基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表情,像是被冻结的湖面,生气已然被封在了冰面之下。

    “涅夫斯基,无论你再怎么觉得冤屈,这都已经是是底线了。”梵林看着那张心如死灰的脸,“没有判决掉你的生命已经是我能做到的宽大处理了。”

    “提督大人,我不理解……”涅夫斯基眼中的迷茫像是清晨的浓雾,“我不理解……我明明已经尽力了,为什么还要遭此审判……”

    “之前有个叫安德烈的家伙,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梵林倒是很耐心,毕竟在今天夜里,也只有着这一件事要去完成。

    “他的父亲,当年因为投降成为敌国俘虏而在战争结束归国后被沙皇大人判决死刑。”梵林看着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说道,“按理来说,安德烈以及他的孩子,都再没有参军的可能了,但是,安德烈在军队中是事实,不是吗?”

    “知道为什么吗?”梵林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被押着的涅夫斯基,“因为价值……安德烈有特殊的价值,王的密使的候选人。”

    “而且说些你可能不知道的吧……安德烈出发任务的那个晚上,他的队友并不是死于敌人之手,而是死于他成为巫妖的道路之上,虽然之后他还是失败了被敌人击杀,但如果他活下来,证明了他的价值呢?”

    梵林看着那双惊愕的眼睛,他知道这双眼睛的主人已经有了答案了。

    “沙皇陛下之所以能够不发一言统治着我们,是因为他能看到我们所有人的价值。有价值的便是荣耀,便可以沿着这棵常青藤得到你想要的,失去价值的便是耻辱,便不再被需要……而你,涅夫斯基,你已经失去了作为战士的价值了。”

    “戈兰芬是战士的一族,失去作为战士的价值之后,原本死不足惜。但是,你也是我曾经看好的士兵,折翼也是我能在法理之中,为你博得的全部人情了。”

    “吼呵——你的反应并不错愕啊。”梵林重新走回了他的坐位,“已经预料到了吗?”

    “不是……我曾经也想不明白,对于我们来说,什么是荣誉,什么是耻辱。”涅夫斯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即叩首道,“如果梵林大人不说,我自然是无法想透彻这些的……所以,谢谢你,提督大人。”

    涅夫斯基抬起头来,这一叩首他磕得用力,额头的红印更是彰显出他那不甘心的神情。

    “但即便如此,我已经对我的遭遇感到不甘心和恐惧……以至于,我在想,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了痛快些……”

    涅夫斯基的眼眶通红而肿胀,嘴角一下一下的抽搐着。

    “只是有人告诉我,只要活着就好了……活着就有办法……”

    “既然如此,那么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梵林突然厉声高呵道,“开始行刑!”

    “提督大人!”就在这时,一位士兵拨开了帷幕走了进来,屈膝报告道,“厄鬼那群家伙派过人来说柴火不够了,说是想要问我们借上些……”

    “乌尧那家伙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吗?”梵林的脸上带着一半的得意与一半的烦躁回复道。

    “来借柴火的厄鬼说大量的木枝都用作去搭建一个简易的藩篱来防范那些红色的怪物们进攻了,这才导致柴火不那么够用了……”

    “行了行了,让他抱走滚蛋吧……”梵林不耐烦地摆摆手,“没事就退下吧。”

    “是!”报告的士兵大喝一声后,便迅速退出了营帐。

    “行刑之后,涅夫斯基你便不再是战士,贬为平民了。我会派一名战士送你离开神迹的,而剩下的路,你就自己走吧,涅夫斯基。”梵林高举起右手来,用来削去涅夫斯基双翼的刀具也随之高高举起。俩名战士侍立在俩边揪开了涅夫斯基那宽大的黑羽翅膀,像是仆人为主人扶起的华丽裙摆,只是意图不是侍奉,而是裁决。

    出于对疼痛的恐惧,涅夫斯基本能的颤抖了起来,他的牙床相互碰撞着发出声响,与火的燃烧声组成了营帐中单调的合奏。

    “贫穷是罪,衰老是罪,疾病是罪,无能是罪。”

    梵林落下了手,而行刑的刀具与之同步。

    “沙皇隆恩。”

    凄惨的叫声在营帐间经久不绝。

    “小子,干嘛抱柴过来?”眼看着一位厄鬼战士抱着比他人还要高上不少的柴火从临近的戈兰芬战士的营地摇摇晃晃地走来,守着寨门的战士不由得疑惑道,“还抱这么多,首领安排的?”

    没等这小战士回答,这位守门的战士又摸着下巴沉思道:“不对啊,我不记得有人出去过的啊……”

    “我出去时天还没黑,守班的还不是你……那群戈兰芬对我好一阵刁难才拖到了现在的。”一个稍稍有些陌生的,却好像脑海有些映像的声音从柴堆后冒出来,“这些是首领要的,说是要堆在自己的帐前……至于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呃——那快进去吧。首领也是怪麻烦的,就这些柴火我们不是有剩下的吗?抱过去用不就行了……”

    “首领说只要戈兰芬他们的柴……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啊——那行吧,你快去吧,要不然首领估计又要生气了。”守班的战士摸摸后脑勺,点点头让出路来。

    “嗯。”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瘦小背影,守班的厄鬼战士摸着头皮,仔细地回想着这到底是哪名战士。柴火挡住了这位战士的脸来,他也一时没辨认出那个声音到底是属于谁。

    “算了,反正是个厄鬼,还能是敌人不成?”厄鬼战士想了半天,也没得出结论来,便只好说了个冷笑话给了自己些许宽慰,继续向着营地外看去。

    今天的夜里,还蛮平静的嘛。

    “呼——成功进来了。”阿岚抬手擦擦汗,险些没有将怀抱里的柴全部甩出去。

    “呼呼——好险啊!”阿岚稳定住身形,这才没有将自己得以进入这边的唯一的屏障就此失手扔掉。

    这便是他的混入厄鬼营地的全部办法了——首先,要是直接潜入厄鬼的营地大概率是不行的,毕竟只有几百来人的部队即便不是全部相识也大概有个印象,没什么可能能成功混入。所以,他选择谎报自己为了乌尧去并不熟识厄鬼部族人员的戈兰芬的营地中借柴,再抱着足以荫蔽他面容的柴火从戈兰芬的营地大摇大摆地走去厄鬼的营地,加强这一谎言的可信度。

    现在,计划都基本实现了,现在,该去找找雁鸿被关在哪了。

    但很快,他发现雁鸿并没有被关在某个确定的地方,厄鬼们将他当作是奴隶一样使唤着干着又脏又累的活,然后像是对待所有的奴隶那样的无缘无故地对着雁鸿宣泄着内心的阴暗与怒火。

    当阿岚第一次在这个营地里见到雁鸿时,他甚至没从那张满是青紫色鼓包的脸上认出雁鸿的样貌,倘若不是那个只有他才有的破碎的光环微微地散落着羸弱的光,阿岚很有可能会就此与他失之交臂。

    “雁鸿小哥……”

    阿岚正是心中不忍时,忽然透过柴堆窥见了远处乌尧走了过来。

    “干什么呢!现在了还没把活干完?”

    看着营地里居然还有人没有将篝火的柴堆到应在的地方,乌尧随即火上心头,大骂了起来。阿岚只好应声屈身躬腰以来示弱,却没有应声,反而是加快脚步跑向了远方。

    “现在知道手脚麻利些了?”乌尧看着跑远了的小战士,愤愤地又补上了一句。不过,他的目的自然是不在这怠惰的小战士身上,他大摇大摆地走向了在一旁堆着篝火的雁鸿,冷笑一声,

    “哟,环民小哥?”

    ……

    火焰可不会突然间燃烧起来,来救我的,是阿岚吗?雁鸿眯着眼睛,看着乌尧逐渐消失的背影,开始思考起阿岚的整个计划来。这样的火焰无疑是阿岚在对自己宣告自己的到来,但绝不只是如此。一定还有着什么信息被自己遗漏了,是什么呢?

    雁鸿看着眼前的篝火,突然一阵微风出来,但篝火的摆动方向却并没有改变。

    是要我去那边吗?跟着火焰的方向,雁鸿远远地瞭望过去,视线的尽头,那边是乌尧的营地。

    “喂!俘虏,呆着干什么呢?”正当雁鸿要动身过去时,俩个巡逻的厄鬼士兵走到了他的眼前,二话不说其中一人伸手便是一拳打倒了雁鸿,“我说,奴隶还是该有些自觉的,不是吗?”

    花开俩朵,各表一枝。当雁鸿被俩个厄鬼战士无故刁难纠缠着的时候,阿岚已然将乌尧的整个营地勘察了一遍,走到了乌尧单独的营帐之前。

    “可恶,雁鸿没有理解到我的暗示吗?还是被困住了。”阿岚看到雁鸿并不在伏击,不免得有些着急了。

    方才他并没有直晃晃地朝着乌尧的营帐直走而去,反倒是绕着营地先转了一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需要了解到乌尧整个营地的情况,而且等待雁鸿需要时间,他可不能只是傻站在那边,那样太容易让人起疑心了。

    但即便如此,雁鸿显然并没有在这一段时间里赶到这边来。阿岚心念一动,开始思考起硬闯营地救出雁鸿的可能性来。

    “战士,你要把柴火放在这吗?”就在这时,一个宽大的身影从乌尧的营帐里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阿岚,“如果是就放在那里吧,要是太近些对营帐有危险……还是说,你找乌尧有什么事吗?他现在应该在营地里到处检查着吧?现在来这可找不到他。”

    该怎么办?现在这样,骗过卡图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自己的声音卡图一定是有印象的,但如果不说话那就更加可疑了。而且自己一旦把这些柴火撒手,那么就只剩下硬闯这一条道路了。

    “喂,臭光头!”

    忽然,阿岚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来。听着这样的话语,卡图的目光便从阿岚的身上转移了出去。

    “这样的状况我受够了!”卡图看着怒气汹天的雁鸿绕过抱着柴火的战士一步一步地拖着束缚着他的脚铐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的脑门上鲜血淋淋,显然是才受的伤:“来决斗吧!我会将你们一一地打趴下。”

    “原以为夜的朋友会聪明些的,现在看来,也是愚钝之辈啊。”卡图看着雁鸿这意义不明的行为,叹了口气道,“给你的仁慈太多了吗?让你自由行动,是不是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俘虏。”

    “呵……”雁鸿又上前一步,带着沉重的枷锁屹立在了卡图的眼前,“怎么,害怕了吗?雇佣兵的二把手,看来,也不过如此。”

    夜风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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