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水族馆与礼物（二合一）
少年瘸着腿叼着个肉包走出酒店，在好说歹说之下，虽然没有让林梓兮重新露出笑脸，但至少能吃上早餐了。
不过在将问我说了要继续参加班里的活动之后就又被挎起个批脸的林梓兮赶了出来，早餐也缩水到只剩下手里的一个肉包。
“你就跟你的小女朋友过吧！别回来找你姐我了，亏我还担心你的伤。”
将问我来不及辩解，也不知道酒店总统套房的门被摔坏了要赔多少钱。
不过将问我不愿错过今天只是因为今天的行程比较特殊，至少对他来说比较特殊。
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去过三个地方，足够大的游乐园，足够大的滑雪场，还有足够大的水族馆。
上辈子将问我一个都没去过，而今天他将迎来水族馆之行，还是不用人挤人的包场，可不能错过。
想着，连肉包子里的油都有带着点海鲜味。
三下五除二地把包子塞进嘴里，正当将问我举着沾油的手扭着头在想个办法从挎包里把纸巾掏出来的时候。
一只有着纤细指节的手带着几张卫生纸出现在了将问我的眼前。
“啊。蟹蟹班长。”抬起头发现是姬如似，将问我口齿不清地接过了纸巾。
“没关系。”
“班长是专门在等我？”吞咽下去，这下能讲清楚话了。
“是的。就差你了。”姬如似耳根微红。
“抱歉，有些事耽搁了。”
明明要表达的意思是将问我来晚了整个班都在等他上车，但是被将问我这样一问，表达肯定的姬如似还是忍不住有点多想，不自觉的有点害羞。
上了车，要负责清点人数的班长和最后到来将问我自然因为座位数量问题而不得不坐在一块儿。
不知道是因为大巴车里封闭沉闷的空间，还是异性坐在身旁把自己堵在座位里的狭小空间。姬如似有点紧张，米色连衣裙下的双腿靠紧，尽量把自己缩在不大的座位里。
车里空调吹着微风，姬如似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这时她才注意到将问我短袖外露出的手臂上有着几道像是伤口刚刚发育好的红色痕迹，袖口还隐约露出了医用纱布的边缘。
‘昨天打沙滩排球的时候还没有的。’
联想到昨天下午将问我也没出现在沙滩上不知道去了哪，姬如似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伤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里涌起了担心的情绪。
车窗外的风景变化，正当姬如似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
“将问我，这些伤......”
车身随着路面的不平整轻晃，将问我的正视前方的头被晃到了左边，靠窗的姬如似才发现将问我已经睡着了，话说到一半也变得轻盈无声。
怕吵醒了入睡的少年。
姬如似有时候也挺讨厌自己容易害羞的性格。
别人谈论话题稍微说的离谱点自己就难以接受，别人的目光稍微直白点自己就不敢和别人对视，总是低着头也不怎么搭得上话，渐渐地别人也不太喜欢来找自己说话了。也只有周雅雅这种大大咧咧的交际花愿意在日常的对话中花费精力顾及自己，自己也有想过努努力改变一下，但始终踏不出去那一步。
但眼前的少年，将问我是不一样的。
明明初见时自己被他凶恶的眼神吓了一跳，但仅仅几次相处，自己就觉得完全不可怕了。甚至还觉得有点亲近，也只有跟将问我说话的时候自己能做到一直和他对视。
明明也没有什么特别兴趣相投的话题，明明除了社团在班上都没有交流，可自己就是觉得和他相处得很舒服，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接近，自己也在和他的相处之中有了一定改变。
而这是姬如似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地观察少年。
黑色的发夹朴素但是很新，被夹起的稍短刘海也比几个月前初见之时要长长了很多，露出的额头洁白干净，让人有种想要画个乌龟在上面的冲动。
眼睑紧闭，平日里吊着的凶狠眼神此时全然不见踪影，只剩下了属于少年的安静感，另一半长刘海垂下轻轻遮住了眉，不时随着颠簸的车拨动着睫毛。
总是有点点撅起的下巴也自然放松，微薄的唇边有着小小的一点美人痣，让本就尚处在偏中性样貌的年纪的他平添一丝媚感，他女装一定很好看。
平日里将问我给姬如似的感觉其实是排外的。
你跟他不熟，他就会表现出冷淡的抗拒感，用礼貌和简短地话语衡量着彼此的距离。但他认定了你是自己人，他就会在不经意间表现出随意，讲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时候还会有点啰嗦。
而此时睡着的将问我给了姬如似很大的新鲜感。充满个性而又帅气的将问我敛起了不符合年纪的一切，只留下了属于少年的稚嫩和如同朝芽般的清秀气质。
姬如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观察的过程中已经逐渐放松了下来，甚至越来越靠近将问我。
而随着她不自觉的靠近，她闻到了除了药味之外的香味。
‘雅雅好像说过男生一般都有一些体味...’
说是香味也不是。硬要姬如似形容的话，就像是在家里躺在床上把被子盖过脸上后被子上的那股味道，家里的味道，让人感觉格外的安心。
随着这股气味看着看着，姬如似不知什么时候也合上了眼，顺着贴过去的身子就这么靠在了将问我的肩上，头抵着头。
这种时候！
就不得不提一嘴人性。
什么是人性呢？人性就是上课的时候再喜欢学习的学生都会不自觉地往后一点坐，把最前排的座位空出来留给一部分晚到或者被点名往前坐的倒霉蛋。
这样的人性也同样存在于班级包车上，最先填满的中间，其次是后排，最前排的座位往往被留到最后。
那么，两人抵着头睡着的样子，自然被大半个班的人看在眼里。
“哇呜，我早就知道他们有一腿！昨天比赛完了之后下午将问我不见了班长还去找了呢。肯定是确认关系了！”
“就似就似！就该这么做，不如说，是只能这么做！”
“啊对。”
早前出场过的嗑CP三人组如是说。
一场社死绯闻正在默契的悄然传播，但至少睡着的两位当事人是要最后才知道了。
大巴车摇摇晃晃，终于在一个阳光攀爬着角度正好的时间里停在了水族馆的不远处。将问我感受到了载具移动的停止，即使没有着装“脊”也精准地在车停稳的一瞬间睁开双眼，丝毫没有一点回笼觉苏醒后的困倦。
只是看着身旁缩成一团维持着比平常还低的低头幅度的姬如似，将问我有些疑惑。
发生甚么事了？
然后将问我就在背椅后一众探头吃瓜的大眼睛中，弯腰把头低到了和姬如似同等的水平线。
“到站了，班长。”
把她吓了一大跳。
一直到走进水族馆，看到了首当其冲的海獭展区，一直缩在将问我身旁的姬如似才抬起了头。
“哇......”少女的眼里亮起了小星星。
即使在水里也很毛茸茸的海獭像是躺在水面，一双小手交叠在腹上，上午十点金黄色光芒洒在它微眯的眼上，只靠尾巴浮动摇晃着带着身体在水面上游动，像是在水面上小栖。不时双手伸直挠挠脸，仿佛是阳光照得它发痒，慵懒而可爱。
有只海獭还被饲养员用零食勾到了岸上，“嗷嗷”的低沉叫声有点不太符合它软萌的样子。
当将问我的脑内还在幻视着海獭开口的叫声应该是“我似韦天！”的时候，班长已经沦陷了。
“好可爱......”一直到海獭们的喂食时间她才依依不舍的摆着小手离开。
不过这句话她很快就也给了很多其他的海洋生物。
接着就是触手区。如果你触发了关键词，那么说明你心里藏着脏东西，其实就是单纯地展示各种乌贼鱿鱼章鱼的展区。
而在社团里看将问我玩过splatoon（任天堂旗下的一款TPS游戏，操控的角色是鱿鱼娘和章鱼娘）的姬如似也是对其抱有了极高的兴致。
不过触手区的水箱都不大，更多的都是单独展示，没有给人留下太多印象。各种颜色的乌贼和章鱼倒是让两人啧啧称奇，其中火焰乌贼那小巧圆润的体型加上艳丽的紫红色身躯让姬如似驻足许久。
一直到触手区的最后，将问我被一个水箱吸引了注意力。
八只腕足中间连着蹼膜，像是开花一样撑起来朝上。
“怎么了。嗯？这是什么章鱼，它的头呢？”
姬如似跟着到了将问我的身旁，有些好奇。
“还以为没有呢，原来在这里。这可是水族馆之行必看项目之一，扁面蛸。”
“就是那个像是二刺螈便当里的章鱼香肠的扁面蛸？”
“对，我就想看看实物是个什么样子。”将问我顶着开花腕足，耐心地等着它翻面。
没过多久，花瓣闭合，随着扁面蛸那扁圆的头的晃动翻了个面，露出了它（——）的眼睛和像是小翅膀一样耳朵。
“唔咦，kimo（恶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只的颜色是暗黄色还是实心的动起来有点像鼻涕，将问我瞬间被恶心得家乡话都冒出来了。
“快走快走，幻想破灭了，该进入水族馆必看项目之二了。”
“唉唉，我觉得还挺可爱的啊。”
觉得扁面蛸动起来还挺带感的姬如似小跑着追了上去。
水族馆必看项目之二当然是远海区和深海区的超大水箱。
“哇——”
姬如似快步走到环形的水箱旁，透明的厚亚克力箱壁上隐约反射着少女那充斥着兴奋的眼神。
光芒艰难地透过青蓝色的海水，顺着模拟的水浪变化为如同丝带般的光晕，沙丁鱼群如飘扬的旗帜游曳在“上空”，巨大的鲸鲨和奇异的双髻鲨（锤头鲨）交错着流线型身躯，不时有着一两条魟鱼和蝠鲼在低处露着肚皮向箱外宣扬着存在感。
还有很多金枪鱼和不知名的大大小小的鱼类穿插其中，箱底的换气管冒出一串一串白沫般的水泡上升，顺着它上升的路径望去，各类游鱼欢畅，生态和海洋之美尽在其中。
深绿如苔藓的海龟一般路过，姬如似已经被这般空灵静谧与生态繁茂完美结合之景所震撼，如果不是有着护栏，相信她一定会直接趴到箱壁上。
“好美......”
姬如似突然又小跑着回到了将问我的身旁，双手拿着手机郑重地递到了将问我的眼前。
“请给我拍一张照片。”
“当然可以。”
少女的眼里亮起了将问我已经很熟悉的好奇和向往的眼神，将问我自是乐意为其献上微薄之力。
姬如似小跑着回到了水箱旁，或许是因为在海獭区耽搁了太久，此时这片展区居然只剩下了姬如似和将问我两人。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水箱中的光景，确定了它依然美好后站定。抬头见将问我已经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她，又变得有些忸怩，左望右望，终于打气似的点了点头，站直了身姿双手置于胸前比剪刀手。
似乎是觉得比剪刀手有些太土了不好意思，姬如似又放下手，背在身后，显得有些慌乱。
但她又看到将问我神色认真的样子，不由得感到一股安心，放下了有些紧绷的肩膀，不再看向让她紧张的摄像头，而是摄像头后的少年。
展露出一个恬静的微笑，快门随之按下，少女的笑容比之烂漫的鱼群与海洋还要更胜一分。
将问我有些不自觉地看呆了，直到姬如似凑近了想要看一下照片的时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还拿着她的手机，而她已经凑到了自己的旁边伸着头看着手机屏幕。
他甚至能闻到姬如似发丝间像是柠檬夹心饼干一样的淡淡香气。
少女探着头，将问我没发现的是近在咫尺的姬如似那藏在发丝后的微红耳根。
姬如似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完全没有看镜头的样子，明明这个距离根本拍不到她眼里的反光，但是她就是觉得这张照片里的自己满眼都是少年。
‘也太花痴了。’姬如似埋怨着自己。
一般这种气氛旖旎暧昧的时候就应该是一个恋爱番里男女主感情进展的关键点，还正好是在三大约会圣地的水族馆而且还能顺带蹭一下第七集泳装福利回的BUFF，这要是还拿不下，制作组的麻麻恐怕自身难保。
而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广播打断了两人突然陷入尴尬的僵持，令少年少女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这广播的内容有点莫名其妙的。
“午好，您的礼物已送到，请签收，祝您有一个美好的水族馆之旅。——X先生，向您问好。”
AI合成人声清晰地把礼物附带的明信片赠语念完的一瞬间，长号的合奏自音箱中响起，高亢的美声合唱伴着小提琴。
“Behold，theseaitself.”将问我隐约从有些失真的合唱中听到这一句。
随后人声与乐器沉寂。
一段急速的念白之后，紧凑而又高亢的器乐与美声如同汹涌的波涛一般炸起。
将问我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水箱中所有的鱼类都朝着他们逐渐贴近箱壁，鱼目浑圆，渐泛猩红。
高昂的古典音乐还在继续，如果将问我学过古典，或许能认出这首曲子。
沃恩·威廉斯，第一交响曲，大海。
鲸鲨的身体凸起肿囊并进一步涨大，一直膨胀到原本的三倍大概十数米长的程度的时候，肿囊破裂，染着红血的数根黑色触手像是章鱼延展身姿一般绽放。
同样的变化出现在水箱中的每一只生物上。
而这样的体积增大自然立马超出了水箱的承载极限，数十根黑触手与猩红的鱼目和獠牙抵在箱壁，只是瞬间加厚的亚克力和强化玻璃箱壁就自数个受力点爆开了密集的裂痕，向外凸起产生了恐怖的形变。
“真的有这么晦气吗？”
看着触手挤满了水箱的掉SAN场景，将问我只来得及怀疑一下人生，就赶紧一把捞起姬如似扛在肩上在触手鱼们的注视下朝着出口加速狂奔。
‘啧，我的挎包还存在门口，特质全在里面。’
夏天有一点对特质系不太友好，那就是穿的清凉的情况下你基本没法隐藏携带什么特质在身上，哪怕将问我一直对X先生所谓的“礼物”有所防范而带了挎包出来，也没想到X先生居然还有能把鱼兽化的本事。
要知道对于动物是否具备成为灵能者的潜质的研究一直没什么定论，而兽化畸变又是只出现在灵能者身上的现象。
不对，还是有点不同的。比起纯粹的兽化者，这些异化的鱼除了兽的恶心感之外还带给了将问我一些熟悉感，是什么熟悉感呢？
特质系灵能的熟悉感。
这些鱼已经变成了X先生的“使魔”。
‘使魔还能是用活物做成的吗？而且还能兽化，这也太几把扯了吧。’
巨大的玻璃破碎声响起，可怖的怪鱼乘着暴怒的水流追赶着存活的一切。
‘这就是特质系所谓的超乎常规吗，那为什么在我对面了就开始超乎常规了啊，难蚌。’
尖叫声不断响起，却难以盖过在整个水族馆里的播放的交响合唱。不止是远海深海区，触手区，水母区，海鸟区甚至海獭们都已经发狂地突破了透明的壁垒，甚至已经有几具饲养员的残躯带着血水从水流里滑动出来。
本该静谧美好尽显海洋生态之美的水族馆顷刻间化作了扭曲怪奇的人间炼狱。
随手将异化后体积还是很小的触手扁面蛸打飞，将问我双足短暂蓄力跃起十几米远跨越了异化程度最恶劣的触手区，距离出口和存放行李的地方还有不过几百米。
片刻之后将问我冲到了行李存放处，将一直沉默着抓紧自己衣服的姬如似放下后，徒手撕开铁皮柜，从自己的长挎包中掏出柯尔特蟒蛇就是朝着跟着追出来的几只异化章鱼连开数枪。
虽然特质子弹已经在昨天的货船里用完，但普通的.357.马格南子弹在这个距离内依然威力巨大，而此时已经点亮灵能双眼的将问我在“脊”的全面加持下自然也是枪枪爆头。
不过似乎肿囊内生长出的触手与异化的鱼类本身不是一体同命的关系，哪怕章鱼脑袋上的血洞已经流干了血，触手依然挣扎着撑起章鱼的尸体，试图继续朝着将问我的方向移动。
但总归是生机被大幅削弱威胁大减，趁着这时候，将问我一边填弹一边转头朝向正在深呼吸的姬如似。
“班长。”
将问我从挎包里掏出关机的手机塞到姬如似的手里，同时稍稍用力握紧她的手与其对视，强迫还处在惊吓中的她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听着，姬如似，等我松开手的时候，你就直接往外面跑，跑得越远越好。一定要优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另外这是我的手机，没有密码，通讯录里只有一个人，出去确保自己的安全后就打里面的那个电话，接通后就报水族馆地址，她会明白。”
姬如似注视着将问我眼里旋转的三瓣花，呼吸逐渐平稳，点了点头。
“好，交给你了。”
将问我回头又开了两枪把探头的异化海獭击毙，左轮手枪的鸣响让姬如似不自觉地发出尖叫。
刚想松手，将问我却发现姬如似捂着耳朵的同时还分出一只手反抓住了自己。
“那你呢？”
“事情因我而起，我得负责接收这份礼物。”
姬如似没有说话注视着将问我，两秒后，少女奔跑着离开。
而将问我则穿戴好了特质装备，布满裂纹的漆黑长刀出鞘，随手将还在蠕动挣扎着触手斩断。
将问我可以不在乎除了班长以外的其他人，反正也不熟，也不是亟需拯救的孩子或老人，但X先生那个疯子要把无辜者牵涉其中，自己要是任其施为岂不是输人一截？
而且。
“这可是我很期待的超大的水族馆啊，该死的东西，我还没看到水母和海鸥呢。”
防毒面具卡扣锁死，少年步入了扭曲的触手地狱。（？）
“你要怎么赔我？”
不过在将问我说了要继续参加班里的活动之后就又被挎起个批脸的林梓兮赶了出来，早餐也缩水到只剩下手里的一个肉包。
“你就跟你的小女朋友过吧！别回来找你姐我了，亏我还担心你的伤。”
将问我来不及辩解，也不知道酒店总统套房的门被摔坏了要赔多少钱。
不过将问我不愿错过今天只是因为今天的行程比较特殊，至少对他来说比较特殊。
人这一辈子一定要去过三个地方，足够大的游乐园，足够大的滑雪场，还有足够大的水族馆。
上辈子将问我一个都没去过，而今天他将迎来水族馆之行，还是不用人挤人的包场，可不能错过。
想着，连肉包子里的油都有带着点海鲜味。
三下五除二地把包子塞进嘴里，正当将问我举着沾油的手扭着头在想个办法从挎包里把纸巾掏出来的时候。
一只有着纤细指节的手带着几张卫生纸出现在了将问我的眼前。
“啊。蟹蟹班长。”抬起头发现是姬如似，将问我口齿不清地接过了纸巾。
“没关系。”
“班长是专门在等我？”吞咽下去，这下能讲清楚话了。
“是的。就差你了。”姬如似耳根微红。
“抱歉，有些事耽搁了。”
明明要表达的意思是将问我来晚了整个班都在等他上车，但是被将问我这样一问，表达肯定的姬如似还是忍不住有点多想，不自觉的有点害羞。
上了车，要负责清点人数的班长和最后到来将问我自然因为座位数量问题而不得不坐在一块儿。
不知道是因为大巴车里封闭沉闷的空间，还是异性坐在身旁把自己堵在座位里的狭小空间。姬如似有点紧张，米色连衣裙下的双腿靠紧，尽量把自己缩在不大的座位里。
车里空调吹着微风，姬如似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这时她才注意到将问我短袖外露出的手臂上有着几道像是伤口刚刚发育好的红色痕迹，袖口还隐约露出了医用纱布的边缘。
‘昨天打沙滩排球的时候还没有的。’
联想到昨天下午将问我也没出现在沙滩上不知道去了哪，姬如似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伤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里涌起了担心的情绪。
车窗外的风景变化，正当姬如似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
“将问我，这些伤......”
车身随着路面的不平整轻晃，将问我的正视前方的头被晃到了左边，靠窗的姬如似才发现将问我已经睡着了，话说到一半也变得轻盈无声。
怕吵醒了入睡的少年。
姬如似有时候也挺讨厌自己容易害羞的性格。
别人谈论话题稍微说的离谱点自己就难以接受，别人的目光稍微直白点自己就不敢和别人对视，总是低着头也不怎么搭得上话，渐渐地别人也不太喜欢来找自己说话了。也只有周雅雅这种大大咧咧的交际花愿意在日常的对话中花费精力顾及自己，自己也有想过努努力改变一下，但始终踏不出去那一步。
但眼前的少年，将问我是不一样的。
明明初见时自己被他凶恶的眼神吓了一跳，但仅仅几次相处，自己就觉得完全不可怕了。甚至还觉得有点亲近，也只有跟将问我说话的时候自己能做到一直和他对视。
明明也没有什么特别兴趣相投的话题，明明除了社团在班上都没有交流，可自己就是觉得和他相处得很舒服，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逐渐接近，自己也在和他的相处之中有了一定改变。
而这是姬如似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地观察少年。
黑色的发夹朴素但是很新，被夹起的稍短刘海也比几个月前初见之时要长长了很多，露出的额头洁白干净，让人有种想要画个乌龟在上面的冲动。
眼睑紧闭，平日里吊着的凶狠眼神此时全然不见踪影，只剩下了属于少年的安静感，另一半长刘海垂下轻轻遮住了眉，不时随着颠簸的车拨动着睫毛。
总是有点点撅起的下巴也自然放松，微薄的唇边有着小小的一点美人痣，让本就尚处在偏中性样貌的年纪的他平添一丝媚感，他女装一定很好看。
平日里将问我给姬如似的感觉其实是排外的。
你跟他不熟，他就会表现出冷淡的抗拒感，用礼貌和简短地话语衡量着彼此的距离。但他认定了你是自己人，他就会在不经意间表现出随意，讲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时候还会有点啰嗦。
而此时睡着的将问我给了姬如似很大的新鲜感。充满个性而又帅气的将问我敛起了不符合年纪的一切，只留下了属于少年的稚嫩和如同朝芽般的清秀气质。
姬如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观察的过程中已经逐渐放松了下来，甚至越来越靠近将问我。
而随着她不自觉的靠近，她闻到了除了药味之外的香味。
‘雅雅好像说过男生一般都有一些体味...’
说是香味也不是。硬要姬如似形容的话，就像是在家里躺在床上把被子盖过脸上后被子上的那股味道，家里的味道，让人感觉格外的安心。
随着这股气味看着看着，姬如似不知什么时候也合上了眼，顺着贴过去的身子就这么靠在了将问我的肩上，头抵着头。
这种时候！
就不得不提一嘴人性。
什么是人性呢？人性就是上课的时候再喜欢学习的学生都会不自觉地往后一点坐，把最前排的座位空出来留给一部分晚到或者被点名往前坐的倒霉蛋。
这样的人性也同样存在于班级包车上，最先填满的中间，其次是后排，最前排的座位往往被留到最后。
那么，两人抵着头睡着的样子，自然被大半个班的人看在眼里。
“哇呜，我早就知道他们有一腿！昨天比赛完了之后下午将问我不见了班长还去找了呢。肯定是确认关系了！”
“就似就似！就该这么做，不如说，是只能这么做！”
“啊对。”
早前出场过的嗑CP三人组如是说。
一场社死绯闻正在默契的悄然传播，但至少睡着的两位当事人是要最后才知道了。
大巴车摇摇晃晃，终于在一个阳光攀爬着角度正好的时间里停在了水族馆的不远处。将问我感受到了载具移动的停止，即使没有着装“脊”也精准地在车停稳的一瞬间睁开双眼，丝毫没有一点回笼觉苏醒后的困倦。
只是看着身旁缩成一团维持着比平常还低的低头幅度的姬如似，将问我有些疑惑。
发生甚么事了？
然后将问我就在背椅后一众探头吃瓜的大眼睛中，弯腰把头低到了和姬如似同等的水平线。
“到站了，班长。”
把她吓了一大跳。
一直到走进水族馆，看到了首当其冲的海獭展区，一直缩在将问我身旁的姬如似才抬起了头。
“哇......”少女的眼里亮起了小星星。
即使在水里也很毛茸茸的海獭像是躺在水面，一双小手交叠在腹上，上午十点金黄色光芒洒在它微眯的眼上，只靠尾巴浮动摇晃着带着身体在水面上游动，像是在水面上小栖。不时双手伸直挠挠脸，仿佛是阳光照得它发痒，慵懒而可爱。
有只海獭还被饲养员用零食勾到了岸上，“嗷嗷”的低沉叫声有点不太符合它软萌的样子。
当将问我的脑内还在幻视着海獭开口的叫声应该是“我似韦天！”的时候，班长已经沦陷了。
“好可爱......”一直到海獭们的喂食时间她才依依不舍的摆着小手离开。
不过这句话她很快就也给了很多其他的海洋生物。
接着就是触手区。如果你触发了关键词，那么说明你心里藏着脏东西，其实就是单纯地展示各种乌贼鱿鱼章鱼的展区。
而在社团里看将问我玩过splatoon（任天堂旗下的一款TPS游戏，操控的角色是鱿鱼娘和章鱼娘）的姬如似也是对其抱有了极高的兴致。
不过触手区的水箱都不大，更多的都是单独展示，没有给人留下太多印象。各种颜色的乌贼和章鱼倒是让两人啧啧称奇，其中火焰乌贼那小巧圆润的体型加上艳丽的紫红色身躯让姬如似驻足许久。
一直到触手区的最后，将问我被一个水箱吸引了注意力。
八只腕足中间连着蹼膜，像是开花一样撑起来朝上。
“怎么了。嗯？这是什么章鱼，它的头呢？”
姬如似跟着到了将问我的身旁，有些好奇。
“还以为没有呢，原来在这里。这可是水族馆之行必看项目之一，扁面蛸。”
“就是那个像是二刺螈便当里的章鱼香肠的扁面蛸？”
“对，我就想看看实物是个什么样子。”将问我顶着开花腕足，耐心地等着它翻面。
没过多久，花瓣闭合，随着扁面蛸那扁圆的头的晃动翻了个面，露出了它（——）的眼睛和像是小翅膀一样耳朵。
“唔咦，kimo（恶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只的颜色是暗黄色还是实心的动起来有点像鼻涕，将问我瞬间被恶心得家乡话都冒出来了。
“快走快走，幻想破灭了，该进入水族馆必看项目之二了。”
“唉唉，我觉得还挺可爱的啊。”
觉得扁面蛸动起来还挺带感的姬如似小跑着追了上去。
水族馆必看项目之二当然是远海区和深海区的超大水箱。
“哇——”
姬如似快步走到环形的水箱旁，透明的厚亚克力箱壁上隐约反射着少女那充斥着兴奋的眼神。
光芒艰难地透过青蓝色的海水，顺着模拟的水浪变化为如同丝带般的光晕，沙丁鱼群如飘扬的旗帜游曳在“上空”，巨大的鲸鲨和奇异的双髻鲨（锤头鲨）交错着流线型身躯，不时有着一两条魟鱼和蝠鲼在低处露着肚皮向箱外宣扬着存在感。
还有很多金枪鱼和不知名的大大小小的鱼类穿插其中，箱底的换气管冒出一串一串白沫般的水泡上升，顺着它上升的路径望去，各类游鱼欢畅，生态和海洋之美尽在其中。
深绿如苔藓的海龟一般路过，姬如似已经被这般空灵静谧与生态繁茂完美结合之景所震撼，如果不是有着护栏，相信她一定会直接趴到箱壁上。
“好美......”
姬如似突然又小跑着回到了将问我的身旁，双手拿着手机郑重地递到了将问我的眼前。
“请给我拍一张照片。”
“当然可以。”
少女的眼里亮起了将问我已经很熟悉的好奇和向往的眼神，将问我自是乐意为其献上微薄之力。
姬如似小跑着回到了水箱旁，或许是因为在海獭区耽搁了太久，此时这片展区居然只剩下了姬如似和将问我两人。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水箱中的光景，确定了它依然美好后站定。抬头见将问我已经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她，又变得有些忸怩，左望右望，终于打气似的点了点头，站直了身姿双手置于胸前比剪刀手。
似乎是觉得比剪刀手有些太土了不好意思，姬如似又放下手，背在身后，显得有些慌乱。
但她又看到将问我神色认真的样子，不由得感到一股安心，放下了有些紧绷的肩膀，不再看向让她紧张的摄像头，而是摄像头后的少年。
展露出一个恬静的微笑，快门随之按下，少女的笑容比之烂漫的鱼群与海洋还要更胜一分。
将问我有些不自觉地看呆了，直到姬如似凑近了想要看一下照片的时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还拿着她的手机，而她已经凑到了自己的旁边伸着头看着手机屏幕。
他甚至能闻到姬如似发丝间像是柠檬夹心饼干一样的淡淡香气。
少女探着头，将问我没发现的是近在咫尺的姬如似那藏在发丝后的微红耳根。
姬如似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完全没有看镜头的样子，明明这个距离根本拍不到她眼里的反光，但是她就是觉得这张照片里的自己满眼都是少年。
‘也太花痴了。’姬如似埋怨着自己。
一般这种气氛旖旎暧昧的时候就应该是一个恋爱番里男女主感情进展的关键点，还正好是在三大约会圣地的水族馆而且还能顺带蹭一下第七集泳装福利回的BUFF，这要是还拿不下，制作组的麻麻恐怕自身难保。
而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广播打断了两人突然陷入尴尬的僵持，令少年少女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这广播的内容有点莫名其妙的。
“午好，您的礼物已送到，请签收，祝您有一个美好的水族馆之旅。——X先生，向您问好。”
AI合成人声清晰地把礼物附带的明信片赠语念完的一瞬间，长号的合奏自音箱中响起，高亢的美声合唱伴着小提琴。
“Behold，theseaitself.”将问我隐约从有些失真的合唱中听到这一句。
随后人声与乐器沉寂。
一段急速的念白之后，紧凑而又高亢的器乐与美声如同汹涌的波涛一般炸起。
将问我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水箱中所有的鱼类都朝着他们逐渐贴近箱壁，鱼目浑圆，渐泛猩红。
高昂的古典音乐还在继续，如果将问我学过古典，或许能认出这首曲子。
沃恩·威廉斯，第一交响曲，大海。
鲸鲨的身体凸起肿囊并进一步涨大，一直膨胀到原本的三倍大概十数米长的程度的时候，肿囊破裂，染着红血的数根黑色触手像是章鱼延展身姿一般绽放。
同样的变化出现在水箱中的每一只生物上。
而这样的体积增大自然立马超出了水箱的承载极限，数十根黑触手与猩红的鱼目和獠牙抵在箱壁，只是瞬间加厚的亚克力和强化玻璃箱壁就自数个受力点爆开了密集的裂痕，向外凸起产生了恐怖的形变。
“真的有这么晦气吗？”
看着触手挤满了水箱的掉SAN场景，将问我只来得及怀疑一下人生，就赶紧一把捞起姬如似扛在肩上在触手鱼们的注视下朝着出口加速狂奔。
‘啧，我的挎包还存在门口，特质全在里面。’
夏天有一点对特质系不太友好，那就是穿的清凉的情况下你基本没法隐藏携带什么特质在身上，哪怕将问我一直对X先生所谓的“礼物”有所防范而带了挎包出来，也没想到X先生居然还有能把鱼兽化的本事。
要知道对于动物是否具备成为灵能者的潜质的研究一直没什么定论，而兽化畸变又是只出现在灵能者身上的现象。
不对，还是有点不同的。比起纯粹的兽化者，这些异化的鱼除了兽的恶心感之外还带给了将问我一些熟悉感，是什么熟悉感呢？
特质系灵能的熟悉感。
这些鱼已经变成了X先生的“使魔”。
‘使魔还能是用活物做成的吗？而且还能兽化，这也太几把扯了吧。’
巨大的玻璃破碎声响起，可怖的怪鱼乘着暴怒的水流追赶着存活的一切。
‘这就是特质系所谓的超乎常规吗，那为什么在我对面了就开始超乎常规了啊，难蚌。’
尖叫声不断响起，却难以盖过在整个水族馆里的播放的交响合唱。不止是远海深海区，触手区，水母区，海鸟区甚至海獭们都已经发狂地突破了透明的壁垒，甚至已经有几具饲养员的残躯带着血水从水流里滑动出来。
本该静谧美好尽显海洋生态之美的水族馆顷刻间化作了扭曲怪奇的人间炼狱。
随手将异化后体积还是很小的触手扁面蛸打飞，将问我双足短暂蓄力跃起十几米远跨越了异化程度最恶劣的触手区，距离出口和存放行李的地方还有不过几百米。
片刻之后将问我冲到了行李存放处，将一直沉默着抓紧自己衣服的姬如似放下后，徒手撕开铁皮柜，从自己的长挎包中掏出柯尔特蟒蛇就是朝着跟着追出来的几只异化章鱼连开数枪。
虽然特质子弹已经在昨天的货船里用完，但普通的.357.马格南子弹在这个距离内依然威力巨大，而此时已经点亮灵能双眼的将问我在“脊”的全面加持下自然也是枪枪爆头。
不过似乎肿囊内生长出的触手与异化的鱼类本身不是一体同命的关系，哪怕章鱼脑袋上的血洞已经流干了血，触手依然挣扎着撑起章鱼的尸体，试图继续朝着将问我的方向移动。
但总归是生机被大幅削弱威胁大减，趁着这时候，将问我一边填弹一边转头朝向正在深呼吸的姬如似。
“班长。”
将问我从挎包里掏出关机的手机塞到姬如似的手里，同时稍稍用力握紧她的手与其对视，强迫还处在惊吓中的她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听着，姬如似，等我松开手的时候，你就直接往外面跑，跑得越远越好。一定要优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另外这是我的手机，没有密码，通讯录里只有一个人，出去确保自己的安全后就打里面的那个电话，接通后就报水族馆地址，她会明白。”
姬如似注视着将问我眼里旋转的三瓣花，呼吸逐渐平稳，点了点头。
“好，交给你了。”
将问我回头又开了两枪把探头的异化海獭击毙，左轮手枪的鸣响让姬如似不自觉地发出尖叫。
刚想松手，将问我却发现姬如似捂着耳朵的同时还分出一只手反抓住了自己。
“那你呢？”
“事情因我而起，我得负责接收这份礼物。”
姬如似没有说话注视着将问我，两秒后，少女奔跑着离开。
而将问我则穿戴好了特质装备，布满裂纹的漆黑长刀出鞘，随手将还在蠕动挣扎着触手斩断。
将问我可以不在乎除了班长以外的其他人，反正也不熟，也不是亟需拯救的孩子或老人，但X先生那个疯子要把无辜者牵涉其中，自己要是任其施为岂不是输人一截？
而且。
“这可是我很期待的超大的水族馆啊，该死的东西，我还没看到水母和海鸥呢。”
防毒面具卡扣锁死，少年步入了扭曲的触手地狱。（？）
“你要怎么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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